追忆儿时的点点滴滴

吉卜力的动画一直是我的心头好，比如《龙猫》《千与千寻》《魔女宅急便》《天空之城》《侧耳倾听》。而其中，有一部名为《岁月的童话》的动画电影，竟然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故事的主人公妙子27岁，是一名在东京工作生活的普通白领。夏天的某一天，她忽然向公司请了十天假，打算回到老家山形县感受乡村生活。就在返回乡村的旅途上，小学五年级发生的点点滴滴往事忽然海潮一样席卷着她，带她重温了那一年的青涩回忆，也让她开始重新认识自己，学着重新定义自己的幸福与归宿。

坐了那么多年的火车，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坐上火车，往事就像潮水一样在脑海翻转来去：校园清晨的读书声，老师们授课的模样，母亲让回家吃饭的呼唤声，家里饭桌上温暖的味道，暗恋着却从不敢说出口的爱，刚开始无话不说后来毕业失去联系的同学。。。一幕幕就像电影，让人措手不及。

和妙子一样，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大城市逼仄的环境里挣扎着奋斗生存，也在远离都市的地方有个属于自己的故乡。那里总是记忆里离开时的样子：山高水长，树木葱茏，草长莺飞，炊烟袅袅，乡音依依，时光在那里似乎是静止的，人们过着万年不变的小日子，平静地近乎乏味，却从未觉得辛苦……

这些年走得太远、经历了太多，却很少止步停留，从未静静地认真思考过去的那个自己，忘了回望那些从身边无缘无故流走的岁月。近来不知道何故，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年少时的那些小事情，或平淡或激越，或伤感或开心，即使只是在夏天吃过的一根冰棒一块西瓜，现在都能忆起那种爽甜的滋味来，如在现场一般真切。

《岁月的童话》的场景，让我想起了乡下外婆家。外婆家门口有两棵木瓜树，树下是一个小池塘，池塘旁边是外婆种的菜园子。每次寒暑假看外婆的时候，她就用自己种的蔬菜做成美味招待我，后来外婆的老屋成了危房就和外公搬到了小镇上，直到归老。而我再也回不去那个记忆中的乡下了。

儿时的岁月静静躺在那里等着我，我不来，它也不走。

那会儿的时光是比现在慢得多的，活着的压力少得几乎没有，村庄树木的数量也比现在多得多，河流与星空也比现在干净透明得多，很多动植物还没有从地球上消失。那会儿互联网还是个新鲜玩意儿，交通没有那么发达电脑手机也还没有普及，雾霾还没有现在这么嚣张，冬天还能经常看到鹅毛大雪，夏天还有雨后令人惊艳的彩虹，人们都习惯在夏虫聒噪的傍晚摇着蒲扇听着广播里的评书和左邻右舍聊天，习惯在一个飘雪的下午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在温暖的炉火旁静静阅读，习惯在昏黄的台灯下写一封长长的信寄给最想念的人……

对我而言，那时候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做完功课之后在电视上欣赏来自世界各国的热血动漫，反复看着《新白娘子传奇》、《西游记》、《射雕英雄传》等神作，然后把自己想象成剧中的神奇角色，在闲时与院子里的伙伴们玩着傻乎乎的游戏，在独处的时候在画纸上涂抹当时的心情然后与人分享。而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春晚，一家人聚得很齐，吃着年夜饭谈天说地、看着小品听着歌曲……

《岁月的童话》剧照。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妈妈还年轻，外婆还健在，每天晚上大家都会很有默契地蹲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剧，说说笑笑。妈妈说，别看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我嘴上说"好"可是第二天还是起不来床，被家人生拉硬拽地弄醒，然后哭丧着脸出门，踏上去往学校的路。

和妙子一样，小时候印象很深的事情很多发生在小学五年级，那一年是1998年。这对中国不是平凡的一年，对我也是。1998年似乎雨水特别多，电视新闻里都是抗洪救灾的报道，四处可以看到“天灾无情人有情”的横幅。那一年，《泰坦尼克号》席卷全球，大街小巷都能听到Celine Dion的《My Heart Will Go On》，连不懂浪漫的人也都会学着Rose和Jack在船上亲吻的造型拍照。那一年，王菲与那英携手春晚同歌一曲《相约九八》……那一年，我刚转到这所当地最好的小学已经满两年，不论学习还是交朋友都已经步入正轨，成为了周围人公认的好学生，一切顺利地不得了。我在学业上的精进令人侧目，各种荣誉也纷至沓来。绘画的爱好得到了师友的认可，作品参加各种比赛屡次获奖，整个班级的板报也全权由我负责，只要我出马，几乎每次都能在年级评比中获得好名次。

这样的我让众人羡慕，头上也开始有了光环。这一切对于身为转校生还要交借读费的我实属不易。就在那一年，我交到了学生时代最好的知己，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游戏，在乡村的小径上奔跑，在小河中摸鱼蟹，在高高的围墙上放风筝，在夏夜仰望繁星畅想宇宙……彼此说过，要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那时候踮起脚尖似乎就能触摸到蓝天。

至于少年间“你喜欢阴天，还是晴天”这种日本式含蓄的表白方式，以及那个冬日傍晚初见时紧张又雀跃的甜蜜心情，虽然不在我的记忆之列，但是那时隐隐约约的年少情愫也许已经萌生了吧，当时还做了很多梦幻的琼瑶剧一样的无稽幻想，关于遥远未来和爱情的浪漫设想显然是存在的。以至于现在还记忆犹新。只是至今仍然羞于对人启齿而已。

岁月如歌，年华似弦。

《岁月的童话》之所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仅由于非常怀旧细腻的剧情，还有它的名字。也有人把片名翻译成《回忆的点点滴滴》，但总觉得不如“岁月的童话”贴切。岁月遣倦如诗，童话纯美如初，二者合为一体就是如诗如初的童年。而每当忆起那时的年月，空气里弥漫着的都是诗一样的初始心情，怎能不让人感怀。

岁月对每个人都无比公平，可是人们却未必都这么认为。有人偏恨匆匆的时光偷走挚爱、带走过往，有人则赞美生命在岁月里丰伟茁壮、成熟结果。而可以称为童话的，大都有着美好的结局。因为现实生活里，童话故事很少上演过，所以成人很少阅读童话、相信童话，他们的潜意识认为童话只是教育小孩的工具，而在孩子的心里，童话才是唯一的真实，童话世界就是世界的全部。

当某个回望童年的时刻，你是否与曾经的那个自己遭逢相遇？是否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童话世界？是否因此开始理解了岁月、看清了自己？岁月究竟有没有给你我童话？只有自己最清楚。

《岁月的童话》剧照。过去的那个小孩其实并没有走远，在某个合适的时间，你们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逢。只是，我很难想象那个蒙太奇场景——你会是开心？伤心？气愤？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或者只是轻声地说一句“你好啊”。

我常常会想：如果没有当时那个懵懂少年，会不会有现在的我？《岁月的童话》有句台词，“回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生活在过去，存在于现在，却能影响未来。”也许，过去的你一直都存活于你的体内，治愈着你的伤口，倾听着你的悲欢，指引着你的前程，然后会在你不需要他的时候渐渐消失……于是，一路走来，你最终成为今天的自己。

而这些神奇的成长，或许都是可以被称为“岁月的童话”的吧。

（本文出自专栏《光影点点滴滴》，链接https://read.douban.com/column/55417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