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扇:消暑、生炭与遮面

团扇是一种以扇柄为轴左右对称的纳凉工具。它通常圆形,也因其团圆似月的造型得名团扇、合欢扇,也有椭圆、桐叶、芭蕉等形状;均以竹木为骨、丝绢作面,小巧轻盈的团扇上至宫廷、下到坊间都曾有流行。
若拿团扇与它之前叫“便面”的扇子相比,你就会发现团扇的“优势”。
便面是什么呢?它是一种长得像“菜刀”的古扇。出现于先秦时期的它可不对称,像是团扇的一半;材质也不是团扇使用缂丝、刺绣工艺做成丝质扇面,而是用细薄竹片编成的竹质扇面,这“菜刀”摇起来可不如团扇受力均匀,竹片再是细薄也不如丝绢轻便。

而到了两汉,纺织工艺有了飞跃式提升,扇面材质自然也会有所升级,于是团扇开始兴起。
西汉时期,让团扇成为经典人文意象的是班婕妤的《团扇歌》,她是汉成帝的嫔妃,因自比境遇如被弃捐的团扇,而引起千百年来失意女子的共鸣。
诗中的“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写出了雪白扇面的细绢材质,“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是说团扇(即合欢扇,团圆对称象征男女欢会)的中轴对称结构。而后面写尽了团扇热时受宠、秋凉被弃的遭遇。班婕妤在汉成帝移情别恋后也真如寒凉时无用的团扇一般“弃捐箧笥(qiè sì,藏物的竹器)中,恩情中道绝”,而不似宠时“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了。

她的际遇可能是古今多数女子面对负心汉的共同处境,而团扇一路流变,几经“弃置”重又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随着清末战乱流离与西方器物传入,团扇开始流于粗制滥造,坚守传统工艺的人也渐渐减少;再新中国成立伊始、百废待兴,限于温饱,人们忽视与遗忘了这种精美存在,文革中的破四旧也使得民间团扇工艺遭受损失。
而近些年来似乎这柄古扇“不甘寂寞”,从历史“冷宫”中杀了回来。

在2015年《时尚芭莎》12月下那刊中,模特刘雯手持团扇拍摄的一组名为“镜花水月”照片惊艳世人,完美演绎中式古典美学。她身处的取景地是伦敦古堡、身穿的又是欧洲设计师定制的礼服。那么如何体现这位高挑现代女性的东方美呢?起画龙点睛作用的便是一把把团扇。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正是东方的一种内涵、一种含蓄。
同样在2016年10月初的巴黎时装周最后一天,团扇又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它在西方模特的手中清灵飘逸、韵味无穷,白净素色薄纱的扇面不加图案或是稍稍写意,均是一张张淡雅的文人“画”,缂丝、刺绣等工艺复活了古中国独有那些人文意境——蝶恋花、鹤起鸣。

团扇之所以能流行各大时代秀场,其实最离不开民间那些热爱传统文化、又将创新融入其中的年轻生命。比如刘雯、范冰冰等人使用的团扇源自一个85后男生,嗜闲居团扇青年手艺人李晶。
他钟情于制作团扇的初心源自中国戏曲。李晶自言大学期间大量时间用在戏曲社团,虽是昆曲不能唱得很开,但对周边道具收藏尤其用心,如此一些清代的老扇柄、旧扇框也进入了李晶的视线。

也许就是这种“残缺”驱使着他走上了“团圆”团扇的道路,而他了解、积累的各种传统工艺都成为了复苏团扇的一步步工序。尤其是缂(kè)丝工艺,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称,明清时期宫廷的皇帝龙袍、官员补子才能使用。
李晶坦言,“它的表现力非常强,任何颜色,任何图案,它都能表达;又不像刺绣那么娇贵、不那么容易起毛,比较容易保存”。在我看来,他能将民间手艺人组织制作这种为数不多、看似失传的团扇就是一种“功德”。

当然,他也喜欢团扇更有一种“实用之美”,在勾线稿时也制作一些简单的东西、并融入现代审美意识的创新,如用金色画竹叶、竹叶的背景又是一片中国蓝的团扇,也大受欢迎。
真的很希望,像他这样的人渐渐增多。那么,团扇,我们的中式之美,也就不仅仅存于记忆,也会慢慢流行于它本该存在的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