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叔本华《论死亡》
(一) 甲:为什么要聊死亡? 乙:因为死亡是哲学中最严肃和最重要的部分。 (二) 甲:你准备怎么聊? 乙:世人要么认为“从无中来,还归于无”,或者“从无中来,得以永恒”,两者皆错而且各执一端。正确的观点并不来自两者的中间,而是来自更高的视角,也就是没有生死,自己才是一切存在的源泉。 甲:你怎么知道的? 乙:受印度教和佛教中对死亡的观点的启发。 (三) 甲:你谈的太抽象,你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乙:那我们先将错误的两个观点了断掉。“从无中来,还归于无”这种观点的荒谬是显而易见的。还需要解释吗? 甲:我原来就是这么认为的,有什么不对吗? 乙:你开车来的,车停了,如果把车看成生命,这个生命的启动者——就是你,难道也死了吗?你乘坐电梯到底楼停稳,拉动电梯运动的重力就消失了吗?生命岂是能够凭空产生,然后凭空又消失的? 甲:哦,那我是没理解你的意思,我想表达的是“死亡就是尘归尘、土归土”。我们的身体是由元素构成分子,再构成细胞,从而形成生命;死亡以后再通过分解,转化为细胞、分子,最后是各种元素。 乙:你这是唯物主义的粗糙观点,并不能算错。只是不够精致。不信我问你,把那些元素构成的细胞堆在一起,生命就产生了?目前科学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吧。我说你的观点粗糙不过分吧。你那种观点很容易陷入一种虚妄,就是:吃吧、喝吧,玩吧,反正死了以后就什么都不存在了。生命之所以为生命,必然有一种永恒的力量在推动它,我叫它意欲,你也可以理解为生命力和这个世界运转的本质规律。 甲:我先不听你扯什么意欲,你说的这不就是上帝之手创造人类吗? 乙:你要这样按照人格神的方式理解,我也就呵呵了。但大自然的力量是无处不在的,生命的产生和轮回是自然的规律,我们的皮囊有生有死,但是我们的意欲,也就是我们的生命本质从来都有,也永恒不灭。我说的是哲学,不是神学。 甲:那“从无中来,得以永恒”这句话,您能解释一下吗? 乙:某个人的生命从某时某刻诞生,之前世上没有这个人,所以称为从无中来;但一旦他的生命诞生后,可以无限的延续生存,这叫做得以永恒。 甲:那肯定不对啊,我们只见过长寿的,可没见过永生的啊。 乙:谁说不是啊。明知道死亡终会来临,可大多数人都那么渴望永生。甚至极度的厌恶和恐惧死亡。我们接下来先谈谈为什么我们所有人、甚至动物都会对死亡充满恐惧以及对其他生命死亡充满哀伤? (四) 乙:古往今来,死亡一直被认为是一桩极大的不幸。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这就是我们的本性使然。而生存意欲就是我们的本性,也就是生命的内在本质。 甲:为什么你做出这样的结论? 乙:很简单,你想想你所具备的观念中,哪些是依靠认知来获得的,哪些是天生就具备的。对死亡的恐惧属于哪一种?毫无疑问,这种恐惧来自天生,而不是后天习得。因为但凡通过真正的理性来思考死亡,我们不是恐惧,而是坦然的接受死亡的到来。古圣先贤在这方面的论述已经很多,理由多种多样,总之经过理性的思考,死亡至少并不可怕,也不一定就比活着糟糕。但我们还是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这种恐惧根本就是非理性和盲目的,是理性所无法改造的,所以说这种恐惧来自我们的本性。在我后面的描述中,生命本性、生命本质、意欲都是一个意思,我就不解释了。 甲:停一下,你是说我们的理性不能改变我们的本性吗? 乙:是的。意欲是生命的创造者,而认知能力属于我们的大脑机能。认知能力对于意欲而言本来就是陌生的,是新增加的东西;理性与生存意欲互相冲突,看到理性战胜了意欲,我们就为之喝彩,称之为勇士,反之,我们会称之为懦夫。意欲本身不具备理性,它是盲目的,它只是忠实地呈现自己本来的样子。 (五) 甲:你老说意欲,到底意欲是什么? 乙:非常不好意思,道可道,非常道,我还真是不能完整、准确无疑的解释什么是意欲。不是我卖关子,而是智力或者理性这种能力只隶属于那个俗称皮囊的生物体,这个生物体恰恰是意欲的作品,从某种角度说,意欲是无法被理性所了解的,这正如大自然的客观世界是世上万事万物的母体,但严格意义上说,我们是无法通过理性完整的、准确无疑的了解大自然这个客观世界。当然,我们也不是一点了解没有,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说说意欲的一些特征,这些特征并非用理性的分析来得到,而是通过反省和领悟,借助非理性的思维通道获得一些判断。康德称这些判断为超验的观念,也就是我们无需用经验来解释和验证,只能按照自己的领悟,“信仰”这些观念吧。 甲:停,你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又造了一个问题。你说信仰就是超验,我没有听错吧。 乙:是啊。你可以信很多东西,但从大的分类上看,只有两类,一类是理性告诉你这是真的,一类是非理性告诉你这是真的。凡理性告诉你这是真的,那都是知识,我们可以通过学习、实践和辩论使其越来越清晰。但凡是非理性告诉你是真的,任何学习和辩论都无济于事,这也不是知识,说得通俗一点,“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这就是盲目的信仰。这种信仰超越经验的范围,所以称为超验。当然我认为超验的观念越少越好,最好只局限于我们对意欲的了解。我现在对意欲的掌握,就是我的超验信仰。 甲:好吧,我还有很多问题,一会儿再问,你接着说意欲。 乙:意欲首先是客观世界的本质。你们唯物主义者坚信物质是世界的本原。那什么是物质?客观实在是吧。按照你们的定义,将意欲叫做物质也可以,意欲就是客观实在的真理,万事万物间的运动规律。常说的运动、物质、能量这些能够被观察和认知的事物都是意欲的直接反映和可视部分,就是中国人喜欢用的“表”,而意欲、规律、真理这些不能直接观察和认知的部分,就是“里”,表里如一,这两者原本就是一个事物的两面。你说它们是一回事也行,说它们有区别,也对。我想关于表里的陈述,作为唯物主义者的你也不会反对吧。对了,补充一句,康德给这个“里”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物自体(自在之物)。 乙:意欲其次是生物、乃至人类的本质。因为所有的生物都属于客观世界的一部分。意欲作为客观世界的本质,自然也就是生命的本质。这没什么可解释的。但这也很重要,恰恰意欲的存在,所以各种元素才会形成生命,就好像如果没有人启动一台蒸汽机,那台蒸汽机始终只是一堆零件而已,但随着我们按下开关,蒸汽机就按照它的运动规律开始工作。意欲可以理解为那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乙:第三,理性不能完整、全面、准确地了解意欲。今天科学院里的生命研究、物理研究借助非线性理论和大数据分析来考察生命之所以可以诞生的问题,这其实就是在对意欲进行研究,无论是突变理论、随机理论还是爆发理论都是一种假设,还都不能用理性完全了解。所以我们对意欲的了解还只能说停留在超验的“信仰”状态。关于意欲是否能够被理性所完全掌握,康德有很精彩的议论,我们随后再谈。 乙:初上述三条之外,意欲还具有这样几个特征:特征一是乐生恶死;特征二是意欲关注的是种属或者说理念的永恒持续,个体生物的生死并不影响意欲的完整和传承。这两个特征原本是冲突的,但当你观察到生物个体一旦完成了种属的繁衍,是多么坦然地接受死亡的到来,你也就会相信这原本就是生物的本性;特征三是大自然节俭法则,意欲不做多余的事情,也不会白送礼物;特征四是博爱精神,亦即宽恕和牺牲精神。请恕我道歉,因为意欲是超验的信仰,所以时过境迁,或许我所领悟的意欲已经生发出错误,这是完全可能的,因为这符合理性不能完整全面准确了解意欲的法则。只有与时俱进的不断反省探寻,诚实地听取自己的内心的声音,才可能更接近真实的意欲。 甲:那些往圣先贤们谈的人性,也可以看作是对意欲的理解吗? 乙:当然了。自古以来,凡是正经、真诚的思想者和研究者,他们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反躬自省的时候,意欲的本来面目就会呈现出来,所以读书不一定要多,但一定要阅读那些真正的好书,也就是作者原本就有发自肺腑的心声,你才能从中获得真知。 (六) 甲:虽然听着挺有道理,但我还是有一个困惑,理性真的无法了解世界的本质吗? 乙:我所表达的是理性无法完整、全面、准确无误地了解世界的本质。我们当然可以借助理性对客观世界进行考察,并且形成宝贵的知识,并且通过这些知识进一步指导理性完成各类实践活动,这不就是你们课本上说的描述、解释、预测、控制吗?理性可以将这些工作做得越来越好,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甲:您能解释的更详细些吗? 乙:好。刚才已经给你讲了客观世界中,表里的关系,也就是物、理的关系。作为运动、物质、能量、包括人和社会这些可被观测的事物是客观实在的,与此同时,同生同灭的自在之物、意欲、真理、规律这些不能被直接观测的事物也是客观实在的。假设没有生物、没有人类,也就是没有意识去观察、理解这个客观世界,它是不是依旧客观存在,对不对? 甲:对。自然规律不以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乙:呵呵,背的挺熟,不过你所说的这句话也是一种超验的观念。我们回来看如果有意识参与后,情况如何?一旦有了观察者和思考者,就会产生主体和客体的问题,这是认知行为本身决定的。比如你作为观察者去研究一辆行驶中的汽车,那么你就是主体,汽车就是客体。客观世界是我们认知活动的前提和基础,但作为主体观察思考的结果却不是客体本身,而是客体的表象。打个比方,你对着模特进行绘画,这个绘画无论画得多像,画永远都不是模特本身,而是与模特这个客体有很多相似处的一个新事物。我们称这个新事物为表象,也称之为现象。同意吧。 甲:同意。而且由这些表象构成的就是表象世界或叫做现象世界,画布就是我们的大脑,我们在这块无边无际的画布上构建着我们观察到的各种客观事物。 乙:很好,你已经能举一反三了。那我考考你,每一个主体都会生成一个现象世界,那我和你所形成的现象世界同一吗? 甲:虽然不可能完全同一,但毕竟相似处很多。因为我们所面对的是同一个客观世界,所以我们临摹下来的相似处总还是有共同点的。但因为我们两个人能力不同,自然临摹的逼真程度有差异,我们两个人所构建的现象世界要做到完全同一,这是不可能的。 乙:非常好。你已经自己回答了你开始的提问。我们每个人所构建的现象世界都是相似的,但不可能完全同一,总会存在分歧和差错。那我们对客观世界的临摹又怎么可能与客观世界完全一样呢?最高明的画师只能说尽可能逼真,但绝不可能复制那个客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理性无法完整、全面、准确无误地了解世界的本质。当然,很多持不可知论的往圣先贤还提出了非常精巧的诘难,更加生动地反映了理性的局限,我给你列举几种:1、客观世界和经验世界,一个是客观存在的,一个是模拟构建的,两者原本就不一样。2、客观世界本身的不可测原理决定了某些细节的不可知,物理领域的测不准原理和量子现象提供了作证,这一现象在更加复杂的社会领域则比比皆是(非线性理论和混沌现象)。3、任意观察行为都将破坏客观世界的原本形态,所以只要有意识参与,客观世界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世界,所以我们的意识是无法认知客观世界的原本状态,现象学持这种观点,它极大地推动了人类学、社会学和质性研究的开展。你刚才说的“自然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要慎重啦。4、语言就是认知,语言的表述是存在限制的,所以认知是存在限制的。我们用有限去表达无限,结果可想而知。比如你用语言描述一下高山流水这首曲子,估计那就是糟蹋艺术。现代语言学和哲学研究持这一观点。 甲:您这么一解释,我开窍了。不可知论并非洪水猛兽。尽管我们不能全面完整、准确无误地通过理性获得世界的本质,但我们仍然可以发挥“人”的主动性,尽可能通过理性逼近客观世界,也不排斥非理性的手段来感悟意欲。我这么理解对吧? 乙:太棒了。你可以再读一些康德关于人的超越的思想。 康德实际上宣告人只有超越科学认知活动的有限性,在创造人的伦理关系的实践活动中,才能真正步入“自由王国”。这样,康德强调“自在之物”不可知的真正意图便显现出来:科学问题的思考不能代替价值问题的反思,哲学最终的关切点是人生价值问题,是人的自由的实现问题。而人的自由问题不是一个认知问题,而是一个信念问题,是一个追求问题。“不要取代科学认知活动,专注于人类一切行为的合理性”是康德确定的限度。从这个意义上,中国诸子百家关于“道”、“德”、“心”、“理”的学说都有了相互交流的接口。 甲:嗯。我今天明白了很多之前迷糊的事情。让我好好消化消化。 (七)几个小时后 甲:我仔细回顾上刚才的谈话,发现我们虽然解决了什么是意欲的问题?但死亡对于我们而言还是一个谜啊。 乙:没错。正如新生一样,死亡确实还是一个谜。从个体来看,意欲表现出乐生恶死,但站在大自然的角度,我们却发现“天地不仁,以万物刍狗”,个体的生、死对大自然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为什么?面对这种漠不关心,我们只能这样理解大自然:生或死对与生命的本质(意欲)毫无触动。死亡之于种属就等于睡眠之于个体。这种新陈代谢正是意欲呈现出的本来状态。死亡对于种属而言是为了种属的永续长存,睡眠对于个体而言也是为了健康长寿。 甲:那又回到上次讨论的话题,灵魂是客观存在吗?灵魂可以永恒不朽吗? 乙:上次已经谈过,灵魂存在,而且无数往圣先贤都相信灵魂可以永恒不朽。那具体不朽的途径,我说几种,你听听,根据刚才我们的谈话,我们不可能完全了解意欲,只能通过“我”的筛选,选择可以“信”的来回答你所提的问题。 乙:首先,从最显而易见的客观世界来认识,尘归尘、土归土,从各种元素汇集来,终归又化为各种元素去,我们的生命的生、灭本身不是一种周而复始,永恒不朽吗?蕴含在其中的客观规律不也是一种灵魂吗? 甲:这种灵魂不是我想象那样具有清晰可见的灵魂,不具备“我”的意义,但我也承认这的确是最本质的永恒。 乙:其次,从种属的角度来认识,旧的生命的离开,新的生命的来临,种属依旧。当我们认识到自己所在的种属是永续长存的,难道不也是一种轻松愉快吗?种属所包含的那种特征不就是“我”的特征吗,看到“我”的特征在同一种属的新个体身上呈现不也是灵魂不朽吗。 甲:这还不是我所期望的,因为“我”的个性没有传承啊。当然我承认种属所传承的共性也同样是“我”的重要组成。 乙:第三,从生物基因的角度来认识,父母一代的基因会借助生殖行为传递给子代。当我们看到子代身上那显露无疑的相同特征的时候,这是确定无疑的”我“的传承啊。 甲:我确实看到越来越多的”我“的特征已经在后代身上不朽了。但我还不满意,因为最在乎的是精神的传承。 乙:第四,接下来的认识虽然不好理解,但却是真实、伟大和令人满意的真理。让我们回到先前聊过的主体和客体的问题。打个比方:主客体的关系像玩游戏机,主体(游戏者)对客体(游戏中的对象)进行认知、操作、改造。在逼真的游戏环境中,主体会产生错觉,将客体当作真实存在。主体的消灭,客体所构成的现象世界也必然消灭,也就是游戏者不玩了。反之,如果客体消灭了,主体并不消灭,只是不再活跃,恰如睡眠或者昏厥,也就是游戏宕机了。——死、生的问题,客体的死生对于主体而言就好像那个游戏宕机和重启。“我”从主观上去认识客体的“死”、“生”,这一个现象世界是否真实,“我”无法断定,也不必断定。当某一天,现象世界要“死”了,那就是“我”要休息的时候了,“我”的主体并没有死亡,只是等待下一次醒来而已。接受这个观念之后,你可能会追问,现象世界可以不断逼近“客观世界”,那现象世界的“我死了”到底是不是“我”真的死了。当我们明了连时间这个观念都不是客观的,而是先验的,是我们的理性可以了解,但无法通过经验来确证,那么“死”、“生”的观念恰恰依附于“时间”观念。你又怎么能确定“我”的消亡呢?所以我们创造了一个词“不灭”。作为永恒的“我”是不灭的,等待“我”的仅仅是下一次的“苏醒”。那么“我”的苏醒是什么?就是当你体认到曾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些观念、本能、思想、结构等等时,以前的“我”就复苏了。这个“我”不一定是一对一,因为“意欲”的无处不在,“我”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复苏,并不是狭义上的一对一灵魂轮回,而是尽可能多的成为不同的主体,只有那真正逼近客观世界,与自在之物最大限度重合的“我”才能获得最大的复苏机会。 甲:你所说的已经接近“玄学”了,能通俗一点吗? 乙:只是不好理解,其实讲得真是很朴实的真理。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聊过的关于“死、生”的对话吗? 甲:嗯。那次说的和今天的一样,是吗? 乙:是的。往圣先贤们的灵魂总是能不断的复苏,这就是真正的灵魂不朽。因为每一次真正苏醒过来的都是那永恒的意欲。下面我摘抄了如下文字:相信你能读懂它的含义。 一旦把我们所作的这些考察串联起来,我们也将明白爱利亚学派的怪论的真实含意,亦即根本就没有生和灭,整体是稳固不动的(“巴门尼德和麦里梭否认生、灭,因为他们把一切视为稳固不动的,”斯托拜阿斯,I,21)。同样,恩培多克勒的这段美妙文字在此也得到了说明。这段文字是普卢塔克为我们保存下来的: 谁要是以为可以从本来的无生成了有, 或者,有可以消逝而成为完全的无, 那他们就欠缺深思并且是愚蠢的…… 智者可从来不会认为: 只是当我们还活着的时候的时候,——亦即所谓生活着的时候, 我们才会遭受好与坏; 诞生前和死亡后我们的一切都是无。 在狄德罗的《命运主义者雅克》里面,有一段相当奇特的文字同样值得在此提及:“在一个巨大城堡的入口处,人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文字:‘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属于整个世界;跨进这门之前,你已在里面;而走出这门以后,你将仍在里面。’”
-
来而非来 赞了这篇日记 2019-10-18 21:2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