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登钓鱼城观日落
巴渝多夜雨,窗外又滴滴咚咚地响起来。初夏的雨真是清凉。明天应该是个晴和的好天气,躺在床上,盘算着要去钓鱼城走走。
钓鱼城上有两样我挂记的东西,一棵梅树,一方摩崖石刻。
今年春節,我和朋友上钓鱼城,远远看见护国寺僧人寮房内的一株白梅花,树冠伸出了院子,开得极为灿烂繁密,像是烟云织锦,又有阵阵暗香袭人,我们在寮房外眼巴巴地望着,左看右看,不肯走开。最後师傅终于允许我们进院子裡近看。梅树长在院子的天井裡,盛花期已过,青石板上飘落了一地的白花瓣。
再来就是那方摩崖石刻。之前读过一篇介绍钓鱼城摩崖石刻的文章。从护国寺出来,就对照着这篇文在钓鱼城众多的摩崖中到处找寻,终于找到了其中最喜欢的一方:
淳熙改元(1174年),丁梦臣、鲜于焯、游仲鸿、李扌炎、吕文渊、侯午中入奉廷对。冯怡、李充宗、赵师仁、希珏、梁义照、何迈、丁梦锡、僧净觉饯于此、共挹江山之胜。日既夕,相与歌大江东去以祖之。十二月十三日。
可惜那天雾霾浓重,不见天日,江山尽掩,一无可看。
那天之后,我就想着在“风老鹰雏,雨肥梅子”的时节再登钓鱼城,看看那株老梅是不是梅子黄熟了,看看长河落日。
五月辞职归家,常逢连夜夏雨。这次又逢一场好雨,翌日果然天色大好。
我们这里的蓝天并不浓艳,是淡淡的蓝,在五六月的阳光中,格外透亮。下午背琴出门,爬到山顶已经大汗淋漓。一入护国门,已经是满眼的浓绿。
来到护国寺,看见寮房院子里的梅树枝叶已经亭亭如盖,尚有一丝新绿没完全褪去。向一位小师傅打了招呼,进到院子裡,树荫碧沉沉的,但仰头一看,却不见一颗果子。怎么今年没结果子啊?有些失落。上次师傅明明说这棵梅树年年都结果的啊!要开花就要结果啊?繁华落尽,硕果挂满枝头,这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轮回啊!
出了寺院,走到薄刀岭,两面都是悬崖绝壁,取琴弹《梅花三弄》。山下嘉陵江蜿蜒流过,四下无人。离开薄刀岭,又到王坚记功碑处的亭子小坐,忍不住又拿出琴来鼓弄。亭上有浓荫,石阶满苍苔,虫鸣伴《梅花》。
夏日真的是浩浩漫漫,无穷无尽,似乎要歌颂一种绵长而永恒的东西。收起琴,天色依旧大亮。四处闲逛,在护国门外长长的石阶上坐着,背对嘉陵江,一直等到七点半,终于迎来了日落。往薄刀岭回走,一路上夕阳透过树林,在地上、山岩上、摩崖石刻上投下绚烂、斑驳而宁静的树影。僧人收走了奉献箱的香油钱,熄灭了油灯,只剩下念佛机还在小声地播放“南无阿弥佗佛”,伴着些虫鸣、鸟声。
山空了。
怕夕阳落下,我赶忙跑上薄刀岭。果然,它在最后的瞬间走得快极了,猛地一下就扎进了地平线,不见了踪影,天边只剩下红晕晕的霞光。回头一看,月亮已经升得老高。
从薄刀岭又回到护国门,准备下山,只听见收摊的小贩说:“楞个大下午,勒哈儿才黑。勒个白天才叫长哦。”回到家已是九点多,筋疲力尽。
天终于黑了。漫漫白日还在旺盛地生长。
记得那年在莫斯科,六月的夜晚,十点天还明亮,好像光明是永恒的,在那归国前最后的日子,世界存在的方式似乎都因漫长的白夜而改变。可夏至一过,夏天又开始快速走向终结。
日子短又长。
半曲《梅花三弄》,王坚记功碑旁弹。有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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