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是我的，大裤衩是你的。

那天中午，在片场和这次拍摄对象的老公聊天，他是个澳大利亚人，来上海十余年，会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有点腼腆，一直冲我挥手说自己中文很烂，只会读小学一年级的课本文字，笑起来像个大学生。他跟我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一下子就在上海待了十年，还娶了老婆，有很多没有想到的可能都变成了可能。这是难得的一个老外对我说出的完整到让我惊讶的句子。

这次的拍摄对象是个台湾人，产品设计师，在安福路找了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一楼是他们的小商店，二楼是工作室，三楼是睡觉的地方。阳台不足半米宽，朝南，外面一排一排巨大的法国梧桐。这个街区干净整洁，旁边有个小学校，大概每天下午四点半，黄色的校车就会开出来，整条街会在这半小时内变得热闹，之后又恢复安静有序。拍摄那天下雨，外面湿漉漉的，我和客户站在二楼小阳台上抽烟，都没讲话，隔着一扇窗，里面是忙碌的同事们。掐掉烟头，客户跟我说，多希望能辞掉工作在这样的地方找一个房子，安静的生活。

这次我们拍摄的主题是：我们是不是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显然，我们都没有。

上海一直下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我今天发朋友圈说讨厌上海一直下雨，3分钟后我就删掉了，其实不是讨厌，是不习惯。北京不怎么下雨，要不就是一整场倾盆下来，以前在华贸25层上班的时候就特别爱看窗户外面瓢泼大雨，长安街的车子拥堵在雨里面，热闹得很。那个时候还以为可以就坐在那看够了艳阳、晴空、日落、雾霾和沙尘，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不想看了。

现在一起工作的大部分是90后的小朋友，那天就坐在拍摄对象小阁楼的楼梯上吃盒饭，两荤一素，米饭一大块，我狼吞虎咽五分钟就吃光了它。小朋友们蹲在小院子里吃，院子里有两株白玉兰树，风一吹一阵味道过来特别香，他们有时候可以吃掉两人份的盒饭，一碗汤，然后擦擦嘴继续干活。辞掉上一份工作我才发现，我们这些自以为在媒体行业摸爬滚打10年的人，讲起来好像经历过什么，回头一看，除了带着仅存的骄傲漫无目的地走，已经没什么剩下来了，而那些曾经看不上的小孩，却做了我们曾经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们有什么资格觉得停下来可以看到好风景。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我们这些老家伙到底有什么样的地方比不上现在的小孩，一直没能找到答案，带我入行的老家伙离开了，我一直没能搞清楚这中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也知道时间给不了答案。我约老家伙吃饭，他一直忙，忙着找和这个世界打招呼的方式吧，我想。大概也就10天不到他就会收拾行李回到北京，那个我们曾觉得会一直打拼下去的地方。

苏州河是我的，大裤衩是你的。我还将坚守在这里，虽然终点在哪里我们都还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