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植物的老朱
第一次看到老朱的时候,他正撅着屁股在花坛边捯饬,他脚旁探出头的金银花把我引了过去,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花坛的草丛里,他种了不少玩意儿,香椿,鱼腥草,薄荷,金银花,何首乌,三七,等等等等,他拨开灌木丛一一指给我看的时候,我傻眼了,没想到小区茂密的观赏植物里藏着一堆神草。
老朱说着一口市区的上海话,一听就能同和这里的本地人区分开来。我连续两年播种过金银花,未果,即使出苗也活不下来。第一次认识后我们互留了电话,拿着一根他拔给我的鱼腥草匆匆回了家,相约下一次有空,给我选棵好的金银花枝回家插千种植。他还上楼取了一本他儿子上学时候用的植物课本,里面还有一些养殖技巧,他用挂历包着陈旧发黄的书皮。拿回家我一会儿就翻看完了。
拿回鱼腥草的那天,太阳高照,风也特别大,入土以后,它在曝光的地方随风摇晃了没多久,就倒下去死了,也就半天的时间,我当时预感也是觉得它活不了的。
后来老朱打过两次电话给我,都是周末,我不在家。今天收工后,虽疲惫不堪,却是赴了和老朱的约,生怕自己的拖延误了一颗质朴认真的心。急急忙忙撑着把伞来到楼下打了个电话给他。不一会儿他球着几只塑料袋,拿着一只锄头一个铲子出现了。
他邀请我去他家参观下他的种植,他尤其强调了下他有一棵开出红色花朵的金银花。进门前,他同我说我家乱七八糟的垃圾很多,果然,厅里的沙发上,靠墙的地方堆满了塑料袋,纸头,衣服,沙发上的塑封保护套都还没有拆掉。这里都是塑料袋,超市什么的我都舍不得扔,就放着了。转了一圈,我发觉我和老朱的家有个共同特点:没有电视。
老朱家的阳台是封起来的,窗外用不锈钢护栏围了一圈,里头放满了花盆,有几只花盆里居然是小树,他让我看眼前树枝带刺的一颗小树,问知道这是什么吗?枝头坠着一串串表皮起皱的青色小果,居然是花椒树!在窗外并不宽裕的空间里居然有三棵。他还种过鸡蛋花,从厦门弄来的种子,还有从厦门背回来的一棵小树,他以前是在厦门当兵的,小树抽出的枝上长着互生的卵形小叶,不知道是榕树还是凤凰花,老朱说他觉得是榕树,一个云南来的女孩说是凤凰花。接着老朱又给我看了他从外面救回来的被人丢弃的仙人球,一个攀着一个长成了一座小山。你要吗,长得像瘤子一样。我要的。老朱便从屋内取了一只工作手套带上,掰了一只“瘤子”下来给我装在了一个塑料袋中。
植物种类繁多,还有一棵种在玻璃缸子里的无花果树苗。
就连老朱家厕所的窗外都摆满了花盆。看了一圈,他家只要有窗的地方就有花盆。
我的老太婆飞天啦,他带我来到另一件杂物堆满的房间,五斗橱上的老朱太太还很年轻。这是她四十多岁时候拍的,走了三年了,66岁没的。他从这个房间里拿出一盆草对我说,这是田七,我早就分盆好了要给你的,我们来到电梯间,老朱把这盆草往一只塑料袋里一倒,连着泥土一并装了进去。
穿过电梯间老朱的花草,他带我来到了屋顶,照理,只有物业才有钥匙。请你看看我的自留地,他说。
后来我在我们楼里的电梯告示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他是业委会的代表,73岁,党员。
在老朱的自留地里,我终于看到了那棵火红色的金银花,一朵朵红色的花像火苗一样蹿在枝头,煞是特别。他又在金银花盆里扒拉了一下,指着里头的一小棵植物说,这是石榴,我孙女吃完的石榴籽我种的。
你如果想要这红色的金银花,明年春天,让我想想,对了三月八号好了,这天你肯定能记住,我挪一点给你。
何首乌的草盘旋浓密地扑出了花盆,肥硕的芦荟也是好几盆,老朱哗啦又给我倒了一盆芦荟出来。芦荟边上有一盆长相与芦荟相似却又不是芦荟的植物,丛中窜出一根长枝,顶端坠着对生的,子弹一样形状的红色花朵又或是果实,非常奇异,老朱也不知道是什么。
绕过女贞,雨下得有些大了,我们一起下了楼,我提醒老朱注意脚滑,老朱也提醒我要注意脚滑。提着几只塑料袋,植物带着泥,里头的泥都是老朱外头挖的实土,特别沉。经过楼道,他又指给我看,那盆整齐冒出的小苗知道是什么吗?我撒了一把金桔核子下去长出来的。
天呐!老朱。
楼下花坛里,老朱让我等着他,自己提了铲子,锄头给我挖了一棵金银花枝出来。后来想起我说上次的鱼腥草死了,他又给我挖了三棵鱼腥草出来。我问他哪里弄的土,他说这里的土还行,便又给我铲了一包土出来。
大包小包一堆塑料袋,打着伞,我向老朱告别了,他问我是否要帮忙,我说可以自己来,多年的生活经验早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可以负荷重量的人了。
回家烧饭吧老朱,我同他讲。对,我还要烧饭,儿子八点多才回来。
老朱,儿子的家,亲家都住同一个小区,老朱一个人住这套房子。
我年纪大,力气可以的,他说。老朱的个头很高,头发和眉毛都白了,人挺开朗。我看着他腰间“八一”标志的军用皮带,觉得他挺年轻的。
生命力这东西还真不好说。有的人虽年轻,却已经死了。有的人年纪虽大却充满着生命力。
回到家,我便窜出一股上房揭瓦的热情,晚饭也不顾了,将一只只塑料袋里的植物安家落户。今天是个雨天,冥冥之中觉得非常适合移植。
下面几张图就是老朱给我的植物,我感觉自己要从菜农向中草药种植转型了。。。。。。





我居然花了一个半小时来写老朱,写了那么多,一气呵成,倒也不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