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 | 摄影与查抄水表艺术
没错，文章标题挪用（抄）了罗伯特·波西格代表作《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人类寻找自我的奇妙心灵之旅》的书名。
4月24日，这本小说的作者去世了，而就在两天以前，“《看看我们！》——自拍前的中国肖像摄影时代”展览在上海摄影艺术中心开幕。
展览带来了三位摄影师的相关作品，其中一位摄影师刘涛便是我们文章的主角，他让摄影与查抄水表发展了关联又无意中让自己与这本富于玄妙奥义的小说产生了共振。
该书基于作者与其儿子的美国西部公路旅行经历
就像小说名一样，摄影与查抄水表这两件毫不相干的事物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事实上，摄影师刘涛就是一位来自于合肥供水集团的水表工，摄影反而是他的第二职业。
水表工是怎么样的？每天背了个工具包，拿着平口起子走街串巷，掀开井盖在水表井里淘弄着什么，右手握笔左手拿本子统计水表用水量，上午抄完一本下午再抄一本󠅆...这一切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一个捡垃圾者的日常。
抄水表和摄影在刘涛这里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禅与摩托车》中所讲的“良质”，英文中的Value，在这里的可以是自我价值，可以是一种品格也可以是一种态度和心境。
翻译成中文，确切地说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其微妙性就好比“禅”一般，一旦你去解释了它就“溜走”了。
引用小说中的一段话用来解读所谓“良质”：
“卓越”暗示着对生活的完整或惟一性的尊重，因而不喜欢专门化。它还暗示着对所谓的效率的轻视——它具有更高等级的效率，它不止要求生活的一部分卓越，而且要求生命的本身就很卓越。 所以《奥德赛》 中的英雄是伟大的战士，足智多谋，随时能滔滔不绝地演说。
他具有坚强的意志和无限的智慧，他知道要承担神明所指派的工作不可以有太多的抱怨。他也能自己建造并驾驶一艘船。用犁拉出来的痕迹和别人一样直，他能投掷铁饼击败年轻的吹牛家，也会拳击、摔跤和赛跑。他还会剥牛皮、剁牛肉，把牛煮了吃。同时也会因为听到美妙的歌曲而感动流泪。事实上他是个非常杰出的万能选手，他已经超越了希腊文里的“卓越”。（《禅》342）
作为一个在国企上班的水表工，刘涛的生活平稳而又固定：每天八点上班，骑着摩托车先往目的地查抄水表，不知是否因为早年当过兵所以腿脚利索，到了十点钟就能抄完水表然后去大街上拍照到十二点半，回单位汇总数据；下午五点下班后一直拍到晚上八点。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此次展览中刘涛部分的主题叫作《下午好，晚上好》。刘涛在完成自己本职工作的之余去进行摄影实践，更多的是享受摄影带来的乐趣。
展览中的摄影作品来自于刘涛家乡合肥的日常生活，在上海摄影艺术中心的展厅里有这么一句话
“摄影的人物是从可使用的对象中选择，用相机创作出符合对象本质的照片。这必定比机械性的复制更有意义。” ——Fotoform 宣言，1949。
观看刘涛的作品，我们可以发现平凡生活中细腻和微妙的情感：或幽默或悲伤，或若有所思或忍俊不禁。
刘涛说过自己非常喜欢森山大道的作品，然而我觉得他的照片更偏向于欧洲老派街拍大师的风格。他的作品没有太多画面和色调的情绪，不会把自己主观的内心世界通过照片去表达，没错，笔者就是不喜欢森山大道，也许刘涛对于他的喜欢实际是在两个人同样的扫街经历中获得了共鸣而已。
相反地我会很喜欢刘涛的摄影作品，刘涛照片里的内容所见即所得，是他对客观存在的选择和重组。写实主义的风格也让他的作品更容易被“阅读”。
刘涛在摄影的表现手法上有明显的玛格南纪实大师的痕迹，比如对于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决定性瞬间”的运用，在刘涛的作品中尤其聚焦于拍摄对象的瞬间表情，从而强化人物情绪的真实性和戏剧感。
布列松之于刘涛，更多的是摄影技巧上的老师。至于摄影风格，笔者认为刘涛是“轻松版”的马丁·帕尔（Martin Parr）和“彩色版”的艾略特·厄威特（Elliott Eiwitt）。
刘涛自认为作品中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其中的黑色幽默，而这一点正是两位玛格南大师典型的风格，马丁·帕尔在构图上有大量的比较和对比（compare & contrast），在刘涛作品中也可以看到许多同样的例子；
然而马丁·帕尔运用闪光灯来强化物体的色彩，以及夸张的微距特写，来制造出一种非自然的感观，从而讽刺现代社会的消费主义；
刘涛和厄威特则有更多的相似之处——简单轻松的幽默，更相似的是他们都善于错位构图，通过三维物体在二维平面的错位，形成许多令人啼笑皆非却又恰到好处的“拼贴”。
除此之外，刘涛还擅长群像构图，画面中的每个人物都神态各异，形象地刻画现实生活中的人生百态，构成了一个现世社会的缩影。
刘涛是一位非常细心且耐心的摄影师，他的作品适合细细观赏和回味。
摄影师只有对于生活的热爱才能有如此的细心和耐心去发现并呈现这些细节。普通人会有点难理解一个摄影师为何能够忍受水表工这种劳苦的机械式体力活，就像无法理解薇薇安·迈尔摄影才华出众却为何甘愿当一辈子保姆一样。
我想这就是他们身上的“良质”罢，珍视生活中的每个方面，无论卓越还是平庸，热心且一丝不苟地过好自己的生活，让生命变得更加优质。
对了，笔者认为像刘涛这样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取内心的平静，而成功只是这个过程中的附属品。全身心投入，怀着纯粹的进取心去实践和坚持，最终达到内心的平静，这也是一种广义上的禅修境界。
总 编 // YUYUYU
图 片 // 来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