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 施特劳斯《达芙妮》剧本中译（Daphne: Libretto）

罗逍然 译 个人劳动成果，请勿转载，欢迎推荐 根据B. Schotts Söhne，1938年版总谱中的歌词与舞台提示原文译出。 这个是我心目中最美的歌剧之一，作为第一个中译者倍感自豪。 这部歌剧虽然并不算很知名，但却是施特劳斯歌剧中最为具有抒情性，音乐性最强的一部，施特劳斯本人也十分偏爱这部作品。该作在音乐上仍然充满了施特劳斯式的，让听者完全预判不到的和声与旋律转折，但却有着极强的歌唱性和旋律性。剧情上虽然内容并不多，但却是对这段著名神话的出色改编，完全不是对奥维德的著名叙事的简单复述。 在乐友开始尝试探索一部以前不熟悉的歌剧时，往往最大的障碍是找不到剧本的中译甚至英译。《达芙妮》也是这样一部歌剧，随着它在最近几十年越来越受欢迎，关注并且想要欣赏这部作品的人越来越多，但是网上并没有能够找到的免费剧本英译，更不要说中译了。我在此处贴出本人按照德语原文译出的剧本，以飨乐友。（本来想做德文与中文对照，不过豆瓣日记不支持，就只上中译文吧）

达芙妮 独幕田园悲剧 作品82 剧本：约瑟夫·格雷戈尔 作曲：理查·施特劳斯 首演：1938年10月15日，德累斯顿（萨克森州立歌剧院） 剧中人物： 佩內俄斯（男低音） 盖亚（女中音） 达芙妮（女高音） 留齐波斯（男高音） 阿波罗（男高音） 第一位牧者，年老（男中音） 第二位牧者，很年轻（男高音） 第三位牧者（男低音） 第四位牧者（男低音） 第一位女仆（女高音） 第二位女仆（女高音） 众牧者、头戴面具的酒神崇拜者队伍、众女佣（合唱团、芭蕾舞团） 剧中地点：佩內俄斯的房舍旁，紧靠冠以佩內俄斯之名的河流 剧中时间：神话时代 独幕 （多石的河岸，橄榄树密集丛生。太阳即将落山。场景右侧竖立着渔夫佩內俄斯的房子。背景中能够感觉到一条河的存在。最后方则是巨大、巍峨的奥林波斯山。能够听到大群牛羊移动的声音：呼喊声、铃响声、推搡声、驱赶声、狗吠声，其中还有一把嘹亮的阿尔卑斯长号的声音。 畜群的声音渐渐消退。） 第一位牧者： （上） 克里昂特斯！ 第二位牧者： （从河岸走上，非常年轻。） 阿德拉斯托斯！ 第一位牧者： 你在哪里？ 第二位牧者： 我将畜群赶去了河边。 在一天的炎热之后， 这遍身绒毛的一群正在为自己补充精神。 第一位牧者： 你没有听到号角声？ 渔夫正向庆典走去。 第二位牧者： 什么庆典？ 第一位牧者： 喜贺葡萄藤蔓茂盛生长的庆典！ 当河岸旁古老的枯木由一股神秘的力量驱动着变得繁茂时—— 在这股力量发生效能时， 乱石丛中都会枝繁叶茂——，我们就会热血沸腾。 一位伟大神明的季节已经临近， 年轻的狄奥尼索斯的伟大时刻！ （阿尔卑斯长号的声音愈发嘹亮） 第二位牧者： 令人畏惧的号响！ 一位神明的声音！ 第一位牧者： 不，这仅仅标示牲畜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已到来， 在牧人心中：整个自然的伟大婚礼，交配的季节！ 第二位牧者： 那么请告诉我，老爸爸， 我应如何做？ 第一位牧者： 快到河边去！ 将牲畜聚齐， 那神明，年轻的 狄奥尼索斯的降生， 也在牲畜中间成形。 （年轻的牧者前往河边。而后，他开始再次驱赶、推搡牲畜，直至佩內俄斯的房子旁。这时可以看到一些牧者上半身的形象，阿德拉斯托斯向他们挥手致意。） 第三位牧者： （向回致意） 老者，您好！ 第一位牧者： 您好，克里托斯！ 那个时刻已经到来！ 第四位牧者： 老爸爸，您好！ 晚上好！ 第一位牧者： 带领你们的畜群—— 而你们也要 装扮好自己——并且为喜贺 葡萄藤蔓繁茂生长的庆典， 年轻的狄奥尼索斯的庆典给它们涂好香膏。 （走向佩內俄斯的房子。） （阿尔卑斯长号最后一次响起。畜群的声音从下方河岸处再次响起。其中掺杂着牧者们的喊声：“停！向右！看好头羊！”等等。） 众牧者： （在下场过程中） 白日啊，再会！ 我独自行走， 我独自闲卧。 为卸下重担， 打开畜栏， 我便能够享受黄昏。 （渐行渐远） 白日啊，再会！ （光线渐暗，最后一丝柔和的阳光。） 达芙妮： （从左侧上。她很年轻，几乎还是孩子。她听着逐渐减弱的歌声。） 请留下吧，可爱的白日啊！ 你已停驻许久， 就请留下，永远留下吧！ 骄阳啊，神圣的光明， 是你让我得以和我的 弟兄们——丛丛树木——一同生活。 在你的照耀下，树丛与 枝叶繁茂生发， 每朵鲜花 都是我的姊妹！ 在你的照耀下， 我在悦动的泉水中 看到我自己的映像， 在你的照耀下， 斑斓彩蝶欢笑着跟随我， 在你的照耀下， 只有最娇柔的花枝 在绿茵上与我游戏！ 请留下吧，可爱的白日啊， 请暂且不要说道别！ 请不要用 忧愁的红晕包围我的面颊， 请不要在甜美的哀伤中 用告别的光晕亲吻我的手指。 我爱你——就请你不要离开我！ 当你离开我时， 亲爱的光明啊， 它们也离我远去： 树木与鲜花， 彩蝶与清泉。 兄弟与姊妹 在我的眼前远去， 进入黑暗之中， 也不再用畏惧的喊声 来回答我： 一切归于宁静，夜晚与空寂。 亲爱的父亲，你今天 为何将人类引至此处， 他们用沉重的双足伤害绿茵， 用鲁钝的牲畜摧毁草原， 用粗硬的双手夺去枝叶， 还玷污我最亲爱的姊妹——清泉！ 他们那索取的目光折磨着我的内心， 他们那野蛮的歌声压迫着我的双耳， 他们的言语奇怪，他们的心灵粗拙， 他们让我感到奇怪，就如同他们与树木与花朵完全不同一样！ 他们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奇怪， 我自己独身一人。 啊，我多么喜爱与你同在一起， 我亲爱的树木， 你在我还是孩童之时被种下， 所以便是我的弟弟！ 当白日、太阳、阿波罗、 这伟大的神明离我而去， 自豪地回到神明在 群山中的宫舍时， 我便会望着你！ 我会在黑暗中找寻 你那守护着我的枝干， 我会紧紧地抱住你，爱抚你。 而在轻柔的絮语声中， 在轻柔的絮语声中， 在激荡着的夜风中， 你为我歌唱红日的光明， 你在白昼间于安静的 枝叶上收到的光明， 你歌唱强壮的大地， 它包围着你的根基， 你的歌唱如此恢弘 比起人类的歌声 远远更为强大。 啊，我亲爱的树木！ （她深情地依偎在树上。留齐波斯从树后一跃而出。她受了一惊。） 留齐波斯，你！ 留齐波斯： 是，正是我本人， 我就是这棵树！ 达芙妮： 我的祈祷并不渎神！ 我与树中的 神灵是姐弟。 留齐波斯： 古怪的祈祷！ 古怪的姐弟！ 看着我吧， 我是你的同伴， 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头。 达芙妮： （温柔地看着这棵树） 你称它无知无觉—— 我却感到与我愈发亲近—— 亲爱的树木啊！ （她转过身去，亲吻树干。） 留齐波斯： 为我所剩的有什么？ 这支牧笛的 木质吹嘴！ 而你那花朵般的 双唇循着同样的路 到达了那充满妒忌的木头！ （他用牧笛击打树枝。） 达芙妮： （责备地） 留齐波斯！ 留齐波斯： 儿时我们一同 在牧群间玩耍。 在追逐嬉戏时， 牧笛的声音跟随着你： 你十分喜爱啊，达芙妮！ 然而，当我想要抓住你时， 你就会从我身边溜走， 逃入浓密的树丛中，达芙妮！ 达芙妮： 让那些岁月安息吧， 那些童年的岁月。 让我回到父亲身边去！ 留齐波斯： 我离开了畜群， 爬进了这山谷中。 花朵都听到了我， 你的姊妹们，达芙妮！ 我的悲叹融入了 我笛声中的忧伤歌声里！ 她所有的朋友们 都与我一同悲叹—— 而达芙妮却鄙视我！ 达芙妮： 我并不鄙视 这温婉的牧笛。 它就像风声一样 召唤我，诱导我去嬉戏！ 带着轻柔的絮语， 和风亲吻着鲜花， 随着顽皮的动作， 它进入树丛之中， 伴着甜美的笛声， 它也在向我召唤。 我所追逐的并不是你， 而只是我的弟兄—— 那可爱的和风！ 留齐波斯： 那么我——我本人——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是什么推动我到你身边， 是什么吹响笛声就毫无意义吗？ 只有树木、泉水、花朵中才有神灵—— 而我就没有神灵吗？ 达芙妮： （非常深情地） 你对我来说是什么？ 从你的双颊上 鲜花那可爱的红晕 向我快乐地致意！ 你吹奏那牧笛之时， 声音就像是泉水在嬉戏——你的双眼 就好像我的姊妹，我的朋友的双眼！ 当它们，那些眼睛湿润的时候， 当它们哀哭着找寻我的时候——这时—— 这时我自己的泪水便会 从我的玩伴的双眼中注视着我！ 留齐波斯： 就没有——没有其它的了？ 达芙妮，我只是将气息吹入 这些小小的孔径中， 而你却认为它是 十分甜美，诱人的曲调！ 在我面前你逃窜开， 就好似那双足敏捷的 狄安娜，那女神！ 但这已经结束了， 牧笛的曲调终了了。 我变得更加强壮， 感受到了神明的存在！ （他将牧笛砸碎。） 我憎恶游戏！ 我要的是你！ 达芙妮： （与他同时歌唱） 留齐波斯，请明白： 我热爱你的牧笛， 好似那歌唱的风声， 好似那银铃般清脆的泉水。 我在飞翔的曲调中 摇摆身躯，就是这样， 就像音乐一样，我奔过山谷， 好似那双足敏捷的 狄安娜，那女神！ 但这已经结束了， 你的手拥抱我， 充满热情与欲望。 留齐波斯： 达芙妮，达芙妮——我爱你！ （他拥抱达芙妮。） 达芙妮： （挣脱） 庆典对我来说太奇怪，太奇怪。 留齐波斯： 但是庆典在驱使你前去， 贞洁的姊妹， 狄安娜的姊妹啊！ 而我则独自一人！ （从舞台左方快下。） 达芙妮： 我的玩伴留齐波斯…… （朝房子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多奇怪啊， （忧伤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失去了日光， 也失去了你，我的朋友！ （在达芙妮与留齐波斯二重唱的最后几句时，盖亚就已经出现在台上。她的形象丰满而成熟，身穿蓝色长袍。她紧紧盯着达芙妮。在她还未接近达芙妮时便向她呼唤。） 盖亚： 达芙妮！ 达芙妮： （才刚刚看到她） 母亲！ 盖亚： 我们在等你。 进到房中来。 达芙妮： 我的双足 匆忙地听从。 但我的心灵，母亲啊， 我的心灵是留在这里的。 盖亚： 我知道你的忧惧。 你的这忧惧在一切 有生之物中都占据主导！ 但这一天已经到来， 众神的神圣意旨 将我们的内心 就像鲜花一样打开—— 你我都是如此—— 并且让整个 大地都在虔诚的 祈祷中繁盛起来！ 达芙妮： （天真地） 那么我就与树木和 鲜花更为贴近？ 我就变成了它们？ 盖亚： （十分严肃地） 黑夜就是 众神的神圣意旨。 在这大地上的 路径绝非畅通无阻！ 当你如此强烈地 拒绝你的朋友， 还是在这个庆典的 日子将他抛弃…… 达芙妮啊，这让我担忧。 达芙妮： （愈发天真地） 就请给我教导吧，母亲， 我会遵循的。 盖亚： 我的女儿，你是我所 产下的最年轻的后代， 你还是鲜花盛开之前的幼枝， 达芙妮啊，你让我担忧！ 达芙妮： 而我也将鲜花盛开， 在春天受人仰慕， 就好似草原与绿树？ （两位女仆庄严地从房中出。她们各自平伸双手，轻轻地端着一些女式衣物与珠宝。她们在盖亚的示意下将全部这些东西向达芙妮献上。） 盖亚： （微笑着） 先接下这些衣服， 还有人类的珠宝， 然后便在体验庆典活动时 获得福祉，像鲜花一般盛开吧！ 达芙妮： （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之后） 母亲，就请让我 像是在鲜花盛开的 原野中奔跑的样子吧， 这样，庆典对我来说 便不会这样奇怪…… （她急忙跑入房中） 盖亚： （在她身后跟随，沉思着） 当众神将你 再次带回， 再次领向大地之内时， 达芙妮，我的女儿， 你也将离我而去么？ （随达芙妮之后进入房中） 第一位女仆： （看着她们的背影） 唉，这家的女儿 就这样跑开了？ 而她就连一眼也 没有看这件高贵的长裙？ 第二位女仆： 唉，那贞洁的达芙妮 就这样急急跑开了？ 她难道嫌弃 珠宝，以及手镯么？ 第一位女仆： 你这可怜的长袍， 你永远不会触碰到 那甜美的私密！ 你也永远不会拥抱 那最为洁白的脖颈！ 第二位女仆： 你这可怜的珠宝， 你永远不会贴近 她那柔软的前胸， 永远不会遍掠 她那美丽的黑发！ 留齐波斯： （仍在台上不可见） 是谁在那里嘲笑我？ 是谁已经把我看作 空无意义的衣物， 已被遗弃，已受蔑视？ 第一位女仆： 是什么在那里唉声叹气？ 第二位女仆： 是什么在树丛中满腹怨言？ （留齐波斯出） 两位女仆： 一个可怜的牧人， 迟误了庆典！ 留齐波斯： 我憎恶这庆典 我也已经将 我的牧笛砸碎！ 第一位女仆： 你所失败的事， 对于我们来说却很简单： 我们可以服侍她， 为她的身体涂上香膏…… 两位女仆： 就好像树木与和风， 我们拥抱她， 我们是她真正的姊妹—— 哈哈哈哈哈哈！ 留齐波斯： 快从我面前消失，你们这些好色的幽灵！ 两位女仆： 牧人，你听我们说！ 我们其实并非女仆！ 我们是更高的光明 所产生的梦境， 就好像浪涛上的 泡沫消逝于无形！ 我们为那炽然 思绪送来启迪， 给人带去圆满， 毫无煎熬阻力！ 牧人，你听我们说， 心中欢喜起来： 手下这礼物并且 让你与我们变得更为紧密吧！ （将衣物与珠宝给他） 留齐波斯： 我难道相信你们？ 实在疯狂的幻想！ 两位女仆： 无论何事你无法做到， 就得去靠表象来寻求， 这样她就会为你所有： 获得爱情必须要取巧！ 留齐波斯： （仍然下不定决心） 徒劳的欺骗…… 但是她自己又会怎么说呢， 那个可爱的残忍之人？ 我双颊上那柔嫩的红晕 让她想到了鲜花， 而鲜花的泪珠是否 会让她想到我的悲伤？ 再见，我那折断了的牧笛！ 奇怪的爱情侍女们， 小姐们，交给你们了…… （两位侍女很快地拥抱了他；他们欢笑不止。三人迅速下场。笑声渐渐退去，只剩下最后的暮光。） （佩內俄斯由右侧上，极富威严——他是一个庄重、矍铄的男人，脸上长满胡须；盖亚与一群牧人同上。） 佩內俄斯： 所有你们牧人都围在 我身边了吗？ 众牧者： 我们都在了，老爸爸。 我们在等待着庆典开始。 佩內俄斯： （望着奥林波斯山） 伟大的山峰啊！ 我仍然认得你！ 在葡萄藤蔓繁茂生长时的 氤氲之中，你仍然没有消失！ 众牧者： （感到困惑，安静地） 你所宣告的是什么？ 请为我们解释你的话！ 佩內俄斯： 优美的景象！ 神妙的预兆！ 你们牧人都看吧—— 看那奥林波斯的山巅！ 看那大山的炽热 峰顶周围的云朵吧！ 在那里，红日 还尚未消失！ 光明神阿波罗也 还未离我们而去！ 盖亚： 你希望登上 哪处山峰， 你这永恒的梦者？ 佩內俄斯： 你这母亲啊，我看到了他， 我看到了他的面容！ 他们不再想要 居住在孤寂的山峰上！ 不，他们要回来了， 回到他们那失落的 兄弟的茅屋之中…… 我曾是一个神明…… 与他们一样！ 众牧者： （肃穆地） 老爸爸，你让我们恐惧！ 请不要召唤他们前来！ 佩內俄斯： （高声地） 要知道，我看到了他， 看到了光明神阿波罗！ 我们要将筵宴 制备得极为丰盛！ 让榨酒机响起来吧！ 将那泛着泡沫的 金色酒浆倒出来吧！ 看吧：他们踏着 长大的脚步到来， 被祭肉的气味， 被酒酿的馨香， 被榨酒机的声响 强烈地吸引！ 而后他们在自己的 弟兄的身旁坐下， 坐在木质的桌边， 然后我们再次欢笑， 就像当初的欢笑一样， 在金质的桌边欢笑一样： 充满弟兄情谊，永恒的、 神明的欢笑！ （发出笑声） 盖亚： （与佩內俄斯歌唱的同时） 啊，请不要尝试这些事， 你这永恒的梦者！ 就让你自己 谦恭而又平静地 享受与大地结合的收获吧， 请不要去艳羡着 共享那空中楼阁—— 神明的欢笑！ 众牧者： （与佩內俄斯歌唱的同时） 老爸爸，你说的话 多么阴暗恐怖啊！ 黄昏已经充满了 奇异的事物！ 看啊，他们已经接近了， 看啊，他们已经开始惩罚 我们，老人啊，还有你！ 他们已经在四面八方嘲笑我们， 神明的欢笑！ （四面八方传来笑声，不停重复好似回声一般。众牧者十分害怕，跑到盖亚周围，紧紧聚集起来。） （红色的光芒从橄榄树丛中闪出。阿波罗装扮成牧牛郎，以非常简朴普通的样子出场。他还带着弓与箭。） 众牧者： （在恐惧中惊呼） 一个魔鬼！一个魔鬼！一位神明！ （嘈杂声消退） 阿波罗： （平静地） 我向你问好，睿智而又 经验丰富的渔者。 以及与你在一起的， 你的妻子，美丽的盖亚！ 佩內俄斯： 我与我的一切 都向您问好！ 是什么驱动您来此…… （有些不确定） 还有奇异的征象伴随？ 阿波罗： 我是牧牛之人， 在奥林波斯—— 众神的领地—— 的山脚牧养牛群。 我本想与我的 仆从和全部的 牲畜在这个傍晚 休憩安歇。 然而奇怪的事出现了： 来自燃烧的木柴， 来自烘烤着的牺牲脂肪 与来自芬芳花朵的 淡淡香气方才 从你这里越过河流 飘到我身边！ 这是如此强烈地 刺激公牛的鼻孔， 让他疯狂地 往母牛的身上跳！ 他狂野地 将她带走， 一直到了泉水中！ 随着双蹄的蹬踏， 岩石碎裂开来， 随着可怕的哞叫之声， 树枝也纷纷折断！ 我的仆从前去 追逐，他反复地 呼唤它们，费尽全力， 不停喘息的畜群 这才终于平静下来。 它们就在那里，躺在黑暗中。 而你此时看到我站在了你面前。 盖亚： （向佩內俄斯，高兴地） 现在你看到了你一直在期盼的， 你这永恒的梦者！ 现在你看到了你用那 宴飨来召唤的人： 汗流浃背的仆从， 还有胆战心惊的母牛， 与一头发情的公牛！ 众牧者： （松了一口气） 一个像我们一样的牧者， 与一头发情的公牛！ 佩內俄斯： 你们全都安静！ （向阿波罗） 我们欢迎您 来参加庆典！ （向盖亚） 而你，我的妻子， 让我们的女儿 来服侍他—— 这位晚到的客人！ （盖亚下，进入房中。众牧者四下散去。佩內俄斯跟随他们同下。） 众牧者： （在下场的过程中） 众神这些永恒的 嘲笑者们 为我们的宴飨 送来了最好的东西： 一个像我们一样的牧者， 与一头发情的公牛！ （他们的笑声在河岸旁渐渐退去。） 阿波罗： （只剩他一人。他四下观看，确定只剩下自己之后便完全转变了形象） 是什么引导你到这里来， 穿着卑下的衣装， 还用谎言 恣意地欺骗 这些朴实的人们？ 你这个堕落了的神明啊！ 发情的野兽，那就是你自己！ （日光已经彻底消失。月亮升了起来，透过一层魔幻般的夜间雾气照亮舞台。达芙妮双手托着一个碗从房子侧方上。一组女仆跟在她的身后。她们缓慢而庄严地走到了舞台中央。而后，女仆们躬身施礼，转身下场。达芙妮留在舞台上。） 阿波罗： 我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走到了那里？ 这还仍然是现实吗？ 在那里，是什么从雾中显现？ 这形象实在美丽！ 这双眼睛黝黑而又 像琥珀般明亮！ 姐姐，姐姐，阿尔忒弥斯！ 你那高贵的随从们， 你的那些在月亮的 明亮光芒上的女仆们在哪里？ 为了惩罚我，你为何 选取如此卑下的处所， 为何来自于一所 渔夫的房舍？ 达芙妮： 并不是众神想要 让我来惩罚您！ 是我的父亲派我 来服侍您。 阿波罗: 姊妹啊，你服侍我？ 看啊，我在你面前下跪！ （跪下） 达芙妮： （困惑地） 陌生人啊，请不要嘲弄我…… 然而这美好的呼唤声 对我这幻梦之中的心灵 实在是无穷的欢乐： 姊妹，姊妹…… 阿波罗： （跃起身） 那么，在这个时刻， 你就是我的姊妹！ 在夏季的白日经过了 最为慢长的旅途后， 使我重新精力充沛吧！ （他向她伸开双手，而她则从碗中将清水倒在上面。） 达芙妮： 清水就会让人恢复精神： 这美妙的水流 其实来自于血液！ 而这温柔则 来自于我们的泪水。 （她拿起阿波罗的弓与箭，并且将它们与碗一起放到一旁。） 让武器到一边去吧！ 就只让这姊妹的衣袍 将你包裹起来吧！ （她将一件叠起来挂在自己胳膊上的蓝色长袍披在了阿波罗的双肩上。长袍自动地展开，宽大并庄严地包裹住他。与此同时，一股奇妙的光线在他身旁围绕。） 我看到了什么？ 陌生的牧牛人啊， 你是多么地伟岸…… 阿波罗： 达芙妮刚刚让我恢复了精神， 现在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达芙妮： （有些起疑地） 你是从一次 什么旅途中归来？ 我自己也常常 能够照管 牲畜与羊群！ （狐疑地） 但我却从没见过你。 阿波罗： 凡人的双眼在搜寻 遥远之处的事物时， 又能探明什么呢？ 那太阳之光的马车 将房屋照亮， 永远在环绕着行进， 驾车之神永远在向下 观看着整个世界！ 今天，从那上方， 在他旅途的顶点， 今天，他看到了 美丽无双的达芙妮！ 那时，金质的车轮 剧烈地嘎吱作响： 今天，他停了下来！…… 而所有的距离 都已经消失殆尽！ 达芙妮： 你的歌唱多么奇怪 而且充满神秘！ 但我在聆听时 却很欢喜……弟兄！ 阿波罗： （充满激情地） 弟兄！这充满魔力的词语 在最为遥远的距离间建起连接！ 当我在这最长的一日 的傍晚，精疲力尽地 向紫色的家舍 滑翔之时： 我看到了——一道美好的 光芒，尚未中断， 是它将我引到了 这渔夫的房舍： 达芙妮，达芙妮啊——我看到了你的目光！ 达芙妮： 你对于我的内心 所知道的是如此之多！ 今天我费尽心力 才对太阳道了再会—— 阿波罗： “请留下吧，可爱的白日啊！” 达芙妮： （急切地） 弟兄，你究竟是谁？ 阿波罗： “你已停驻许久， 就请永远留下吧！” 达芙妮： 牧牛者啊——你在唱什么？ 阿波罗： “我爱你——就请你不要离开我！” 达芙妮： （以最充分的情感） 无论你是何许人也，你极为伟大！ 就好似河底的卵石不会 在太阳的目光中躲藏， 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躲藏！ （她带着孩子般的情感投入他的怀抱。） 阿波罗： 凡人的最长的这一日 为了达芙妮将不会结束！ 如果达芙妮跟随牧人们， 那妒火旺盛的黑暗将不再 将她与自己的朋友们和弟兄们分开！ 达芙妮： （拥抱着他的脖颈，高兴地） 多大的福祉啊！ 再也不会在 夜晚的苦痛中与 树木和鲜花分别！ 阿波罗： 在温柔的树梢 之上很远很远 达芙妮在火焰马车上行进！ 她自己——一位神明的新娘—— 则向世界洒下 美的光芒！ 达芙妮： （与他同时歌唱） 泉水再也不会 在黑暗中奔流， 也不会再变得 隐形、骇人与空洞。 阿波罗： 而后，泉水便会 自发地向上方奔流， 直至车架顶部，来到 达芙妮那光芒四射的手上！ 达芙妮： 那清凉的泉水总是 坚决地从我身边逃开， 它真的会自发地 流淌到我的手上来吗？ 阿波罗： （庄严地、赞歌一般地） 一切有生之物， 野兽与流水， 都会赞颂太阳， 都会享受光明！ 鲜花将会在 达芙妮的手中盛开； 而一切有生之物， 鲜花、野兽、泉水 都将在喜悦之中簇拥 并且奔腾着放声歌唱！ 达芙妮将会这样带来温暖， 达芙妮将会这样带来光明， 达芙妮，美丽无双的达芙妮 将会这样获得热爱！ 达芙妮： （在最强烈的喜悦中） 我在自己喜悦的心灵中 此时是怎样地全部属于你！ 我的内心是怎样地被点亮！ 弟兄！……弟兄！ （他将她紧紧抱住，她完全被蓝色的长袍包裹住了。） 达芙妮： （从神明的拥抱中挣脱。在极度的困惑之中逃开） 这亲吻，这拥抱， 你称你自己为：弟兄！ 阿波罗： （高声地） 达芙妮，我爱你！ 达芙妮： （呢喃着） 你曾偷偷地 潜入我的睡梦中…… 阿波罗： （同前一样，高声地） 为结束你的梦境！ 我带来了真相！ 达芙妮： （稍微高声一些） 在此处， 在你的双臂中， 你用魔力将我迷惑…… 你让我感到畏惧…… （月亮已经隐去。一切都是黑暗。只能看到两个人的形状。） 二声部合唱： （台上不可见，声音很遥远） 狄奥尼索斯啊，你这 刚刚重新降生的神明， 请赐予我们酣醉！ 阿佛洛狄忒， 请赐予我们爱情！ 阿波罗： （慢慢接近达芙妮，呢喃着） 请听啊，我的爱人， 请听他们在唱着什么。 你是否知道繁茂生长的 葡萄藤蔓的意义？ 你敢于拒绝 爱情的盛典？ 达芙妮： 庆典对我来说很奇怪—— 奇怪而且神秘。 留齐波斯很奇怪， 这黑暗而又空寂的 世界也变得奇怪…… （声音渐强） 而你： 是最为奇怪的！ 阿波罗： 你是多么地错误啊， 达芙妮，我的爱人！ 我的挚爱达芙妮啊！ 你所渴望的光明 近在咫尺—— 而我所渴望的是你，达芙妮： 请不要拒绝！ （四周闪起红色的光芒，到处都是火炬。阿波罗重新拿起自己的武器；他亲吻达芙妮带来的那个碗，而后将其扔到一旁。众牧者手持火炬从四面八方的树丛中出现。佩內俄斯走在最前面，他们当中有些人带着面具。与此同时，从房子的一侧走出一队妇女，她们头上顶着双耳瓶与大碗。盖亚走在最前，带着一个水果篮。两群人在舞台上相遇。达芙妮跑到盖亚身旁，阿波罗则走到男人一方。） 佩內俄斯： （庄严地） 狄奥尼索斯在河畔的 神圣田野上到处繁茂生发， 这样，通过他的爱，有一天 他的血液将会为我们而流淌：他的酒酿！ （盖亚将篮子给他，佩內俄斯则献上酒酿。） 众牧者： 狄奥尼索斯到处繁茂生发， 这样，通过他的爱，有一天 他的血液将会为我们而流淌：他的酒酿！ （众牧者聚集到右侧的山丘上，手持火炬的人们环立在侧，妇女们于一旁服侍。他们在一起欢宴，但是并没有饮酒。头戴面具的人们从合唱团中走出。有一些牧人反穿着兽皮还带着公羊面具——就像是古希腊瓶绘上的形象——，他们在前景中跳起了一段狂暴的舞蹈。） 合唱： （兴高采烈地从旁观看） 女人们，好好观看！ 葡萄藤蔓的精神 已经完全进入了他们！ （一队少女——一部分拿着鲜花缠绕的长杖，一部分拿着装满酒的酒碗——上场。手拿酒神杖的少女们衣着很少，手拿酒碗的少女全身披着衣裳与首饰——包括头与脸。乔装改扮的留齐波斯在后者的行列中。手持酒神杖的少女们跳起一段轮舞。） （面戴公羊面具的人们冲向崇拜酒神的少女们并抓住她们。） 合唱： （非常欢乐地） 有福的仙灵啊！ 但愿我们也有你们这么走运！ 快乐的公羊啊！ （带着酒碗的少女们走向牧者们并劝他们喝酒。他们与少女们一同喝酒。留齐波斯做着引诱的动作向达芙妮接近。） 盖亚： 女儿，你喝酒吧！ 它来自于大地， 是大地的恩赐！ 喝下这佳酿， 你将回归自身， 你将重新回归大地！ （留齐波斯将酒碗献给达芙妮。） 第一位女仆： （自语道，在盖亚歌唱的同时） 整理得很完美！ 他完全就是达芙妮了！ 第二位女仆： （同第一位女仆一样自语道） 以前从没敢做的事， 现在对他来说十分容易！ 达芙妮： 你从哪里来， 你这身形伟岸的陌生人， 你身着我的衣装 和我完全一样， 如此神秘地， 你吸引着我！ （饮酒） 第一位牧者： 她与达芙妮多么相像啊！ 第三位牧者： 她也是一个女仆 还是来自天国的神明？ （留齐波斯做手势，邀请达芙妮随他一起跳舞。其他带来酒碗的少女们也同样邀请自己酒醉的同伴一起跳舞。） 众牧者： 我们就这样 跟随你们， 以狄奥尼索斯之名！狄奥尼索斯！ 盖亚： 若是这会促使你 进入那神圣的舞蹈， 那么就参加吧，女儿啊， 我也会十分欣喜！ 达芙妮： 只因为你对我来说 完全就好似姊妹， 就像我自己 因神明的意旨 我从泉水中升出—— 只因你和我一模一样—— 我将会追随你…… 众牧者：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达芙妮与留齐波斯） 众神十分伟大， 他们的神迹非常丰富！狄奥尼索斯！ 阿波罗： （爆发） 这是对神明的可怕亵渎！ 所有牧者： （迷惑地） 他在说什么？ 这傲慢的陌生人？ 竟在我们侍奉 那伟大神明的 庆典上显露白刃？ 阿波罗： 我在对你们说什么？ 我说的是你们 被一个诡诈者欺骗了！ 那睿智的渔者的 女儿被欺骗了， 这整个庆典 就只是个笑话！ （众牧者一同起身并威胁阿波罗。留齐波斯与达芙妮则退到背景中。） 第一位牧者： 你想要嘲弄我们吗？ 众牧者： 说得对，阿德拉斯托斯！ 第一位牧者： 拿起武器上前来吧！ 众牧者： 你想要威胁我们吗？ 第二位牧者： （用他的手杖威胁阿波罗） 让这个无耻的牧牛者走！ 第一位牧者： 你若是真的如此睿智， 那么就给出征象吧！ 众牧者： 给出征象，给出征象， 以酒神的名义！ 阿波罗： 你们想要征象？ （阿波罗被狂怒的众牧者完全推搡到了舞台边缘。他们想要剥去他的长袍。佩內俄斯与盖亚想要让众牧者听自己的劝告，但却毫无用处。） 那么你们就将得到征象！ 你们劫掠自己的客人， 而骗子本人则从你们身旁溜走！ 愿陌生人给你们带来保护！ （他在空中挥舞自己的弓。传来雷声，虽然并不响亮，但却十分清晰。众牧者呆立在当场。） 第二位牧者： （被留在了最后面；天空明亮） 雷暴！雷暴！ 第一位牧者： 畜栏打开了！ 第三位牧者： 羊群逃跑了！ 第一位牧者： 它们跑到了河岸边！ 第一位女仆： 现在局势很危险！ 第二位女仆： 我们快走吧！ （两位女仆下） （打闪） 第一位与第三位牧者： 群羊跑掉了！ 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与第四位牧者： 畜群交配被毁掉了！ （驱赶牲畜与牲畜身体相互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到达了最强点。更强的雷声响起。） 所有牧者： 看啊，我们被 黑暗的鬼魂包围！ 老爸爸，救救我们！ 佩內俄斯： 男人们，出来！ 挽救损失，挽救损失！ 盖亚： 女仆们，出来！ 挽救损失，挽救损失！ （第三次——最强的一次——雷声响起。由此，所有人都在混乱中散去。朦胧的、带有雷电的暮光。只有阿波罗、达芙妮与留齐波斯留在场上。） 阿波罗： （愤怒地） 孩子，现在到你了！ 你靠着无耻的欺诈 潜入我那神明弟兄的 祭典之中并且想要 将美丽无双的达芙妮 从我的身边夺走！ 留齐波斯： （从自己身上扯下女性的衣装） 是的，我承认！ 我是留齐波斯！ 骗局止于此， 我承认！ 我知道我自己 没有任何罪行！ 出自男性的力量， 我对达芙妮发起追求！ 我心中鄙视 这软弱的面具 与无用的装扮！ 在我与达芙妮一道 喝下了那神明的 强大血液之后，他便在 我的身体中产生了更好的影响： 狄奥尼索斯！狄奥尼索斯！ （向达芙妮） 以狄奥尼索斯之名， 请你离开那人 并为庆典服务！ 以狄奥尼索斯之名， 我再一次向你 献上我的爱！ 以狄奥尼索斯之名， 请跟随我，我的爱人， 永远结合！ 达芙妮： （充满痛苦地遮住自己的脸） 我受到了双重欺骗啊！ 被自己的玩伴欺骗， 也被他所欺骗—— 他将自己称作我的弟兄！ 阿波罗： （愤怒地） 这孩子的嘴巴 将神明的名字 随意地说出！ 但却看不到神明就在面前！ 留齐波斯： （走到达芙妮面前，骄傲并诚恳地） 你不会再受我欺骗！ （向阿波罗） 而你，你自己， 你竟然既要 保护自己的身份 同时还污蔑我们？ 你，你这自负而又 强大之人，为何 还会带着面具， 身穿牧者的衣装？ 从你的脸上 将秘仪的面具摘下来！ 阿波罗： （带着很强的攻击性） 人类啊，人类啊， 你们将神明赶到了哪里？ 留齐波斯： （抓住阿波罗的肩膀） 脱下这虚假的牧者长袍！ 阿波罗： 达芙妮，我的爱人， 请不要逼迫我显露真身！ 人类啊，人类啊， 你们是无法承受的！ 留齐波斯： 若是你有能耐， 那就同我争吧！ 达芙妮： （高声、真诚地；与另二人同时歌唱） 如若你对我所说 有关光明的话千真万确， 如若你称我为 你的真爱千真万确， 如若你对我保证 将显露身份千真万确， 那么我要求事实真相！ 阿波罗： 你们想要真相？ 达芙妮： 洗清你自己吧， 你这虚假的弟兄！ 阿波罗： （挥击自己的武器） 真相？ （以极为类似狂想的风格） 每个神圣的早上， 我将车辕紧绑， 然后则登上 那巨大的金色车厢！ 随着马蹄蹬踏， 太阳车向上升起！ 而当我在黑暗中时， （从自己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 一支箭——就如现在！ 我举起这张弓， （将弓拉满） 箭无虚发，就如现在—— 我所射出的箭 飞越高山的冰峰， 飞越绿色的原野， 飞越沸腾的大海！ （再次将弓举起来） 高兴起来吧，众神啊，高兴起来吧， 人类啊，一切的存在啊： 我就是 太阳！ 达芙妮： （情感最为充沛地） 你的歌唱 如此地激荡着我， 你长久以来都 在整个世界中带着我的爱， 而我却并没有把握住你！ 留齐波斯： 我倒是将他把握得很清楚： 骗子！他是骗子！ 阿波罗： 这贱人到底想如何？ （手中仍然拿着弓与箭） 快逃吧，趁着你还能逃！ 达芙妮： （跪下） 快来帮忙啊，朋友们， 真正的弟兄们！ 快伸出援手吧， 山巅之上， 水面之上那 亲爱的、神圣的微光啊！ 阿波罗： 达芙妮，你在呼唤谁 反倒看不到我， 看不到真正的光明？ 留齐波斯： （面对弓箭，变得柔顺起来） 达芙妮，保护我吧， 你为了崇敬神明 而与我跳过舞！ 达芙妮： （好似完全被魔法控制住了一样） 我做不到！ 他知道我的秘密， 他明晓我的内心， 他自己就是光明！ 阿波罗： （将弓箭放低） 你终于懂得了我！ 跟随神明吧！ 达芙妮： （如梦方醒，高声地） 但我不会满足你的愿望！ 留齐波斯： 感谢你，我亲爱的！ （对阿波罗、高声地） 而你，我诅咒你！ （阿波罗迅速举起弓并把箭射出。电闪雷鸣。留齐波斯步履蹒跚，最终倒在背景前。达芙妮呆立在当场。） 达芙妮： （慢慢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是什么如此炫目？ 那就是太阳吗？ 不——那不是——不是太阳—— 而是闪电！ （迈着踉跄的步子来到背景前，看着倒下的留齐波斯） 留齐波斯！ （扑到他身上） 留齐波斯： （虚弱地） 达芙妮……我的玩伴 我胆敢去爱你…… 我因此被一位 神明所杀死…… （死） 达芙妮： 带来灾祸的达芙妮！ 因一位神明爱你， 他便必定会死！ 我的留齐波斯啊！ 我亲爱的玩伴啊！ 悲悼的牧笛声 再次对我响起。 现在，我不再感受到 和风之间的游戏， 现在我终于懂得 你所经受的是什么， 现在，牧笛的乐声 将你的全部心意告诉给我！…… 我的留齐波斯啊！ 并没有跟随你， 我心中满怀愧疚！ 从孩童时代的游戏起， 我就让你受尽苦楚， 而你的牧笛则倾诉哀愁…… 我感到更深的愧疚， 是因我转向了他， 转向了闪电之神， 而并没有乞求 他离开我们， 离开我们这些弱小的人类 并慈悲地走上 通往天国的 永恒众神的道路。 但让我愧疚最深的 是我并没有保护你， 并没有将自己交给他， 没有满足他的意旨， 没有选择我自己的毁灭， 没有用我的贞洁 将你拯救， 我亲爱的玩伴啊！ 请听我说，我的留齐波斯啊： 一切我所爱过的事物， 我都将会献祭给你， 所有的游戏， 所有我童年的快乐！ 我用双手为你 带来泉水， 将你这可怜、 苍白的额头润湿！ 我召唤那振翅飞舞的 彩蝶到这里， 用它们的光彩 来为你装点！ 还有全部鲜花， 所有我所挚爱的鲜花， 我将让它们充满、 盈溢我的双手， 我将把它们 在你周围洒满，我亲爱的， 修饰你的葬礼， 与纪念的仪式！ 而我，可怜的达芙妮， 将会安静地在 你的脚边趴伏， 心中充满巨大悲愁， 心中谦恭之情更深—— 并且等待着……等待着 那些高傲的神明， 那些杀死你的…… 那些爱过我的神明 将我召唤！ （完全进入自己的情绪中） 阿波罗： （也与她一同进入沉思之中） 我所看的是什么？ 天国一般的美丽！ 我所听的是什么？ 这是怎样的一首歌？ 我们仍然是神明吗？ 要么是久已因为人类的 心性而蒙上了阴影， 或者是久已被如此的 纯洁所征服了？ 众神啊！我在奥林波斯 高峰上的弟兄们啊！ 看看你们这个罪孽深重， 悲惨不幸的弟兄吧： 我不仅仅杀死了 这个可怜的凡人， 我还杀死了 最为无辜的、 最为光明的纯洁！ 我的弟兄狄奥尼索斯啊， 你在你自己的祭点中 一直没有现身； 而我，我自己却 靠着你的力量 而错误地粉饰了我自己！ 你是否能够原谅， 原谅我杀死了 这个年轻人，这个 由你护佑的人吗？ 请你将他带入 你的同伴之中， 让他演奏牧笛， 为神明的舞蹈带去愉悦！ 而您，最为强大、 高贵的父亲啊， 克洛诺斯之子宙斯啊！ 您是否能够原谅， 原谅我混入了 您所统治的高贵的 大自然的最深处， 而没有在我的领域中、 在地面的上方翱翔？ （下跪，十分坚决地） 请再次将 我所挚爱但又 深深地伤害了的、 天真无邪的达芙妮再次赐予我吧！ 但她不会再像 我对她发起追求时 那样是一个凡人了！ 请让她的梦境成真， 请满足她的心愿吧！ 请让她永不枯萎， 永远青翠地 繁茂生发， 与自己的爱友们—— 花繁叶茂的绿树—— 一同嘲笑我们吧！ 就请将变为树木的 达芙妮——那神圣的 月桂——赐予我吧， 我将让她拥有 最高的荣耀！ （他起身，做乞求状。场景逐渐变暗。） 变型了的达芙妮啊， 请当作祭司来侍奉 你永远的弟兄 光明神阿波罗吧！ 他一直深爱着你， 并将永远深爱着你！ 他将从你身上， 姊妹啊，取下枝叶， 永远碧绿的枝叶， 并制成桂冠！ 人类之中的最杰出者 将为你而激烈相争—— 而你则只会 触碰众神的 追随者、竞争中 最杰出者与和平时 最高贵者的额头！ （消失。场景变得完全黑暗。达芙妮恢复意识并跑入背景中。瞬时间，她被一股魔力控制住。） 达芙妮： 我来了——青翠碧绿的 弟兄们啊，我来了…… 大地的甜美汁液 正在注入我的身体！ 我的绿叶与枝干啊， 最纯洁的光明 为你们照亮！ （达芙妮消失，一棵树出现在她原本的位置上。） 达芙妮的声音： 阿波罗！弟兄啊！ 请取走……我的……枝叶…… 和风啊……和风啊…… 请与我嬉戏！ 有福的鸟儿啊， 请来到我的庇护之下…… 人类啊……朋友们啊…… 就请将我当作…… 不朽之爱的……象征吧…… （月光洒在整棵月桂树上。） （幕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