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
那件事过了挺久以后,我每次听宋东野的《莉莉安》心头总是很热,终于决定写出来,一个孩子,一腔无法与人说也无法化解的复杂感受。 是个小女孩,一四年的秋天时见过一次,仅此一次。她的父母带着她和弟弟,我作为一个帮忙的人送这个母亲和弟弟去邻城。从前的时候听人说过,她有血液上的疾病,当真见到本人了,便印证了好像是很严重的病:面色苍白,嘴唇泛白,整个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五官也稍比常人大一些。在姐姐的衬托下,母亲手中牵着刚两岁的弟弟显得可爱。她见我时有些羞怯,不怎么说话,或是对陌生人的介意,小孩子都是这样,但性格绝对是个秉性骄傲的小公主。我友善的冲她微笑着打招呼,她躲到了爸爸的身后。她妈妈说从来不给她吃零食,餐馆里的饭也很少吃。那天的牛肉面里面没有放辣椒,看她也没有馋嘴的样子,大家互相静默着吃饭。 那是我第一次作为下属,看到了自己领导在一个家庭里扮演的父亲的角色:宽广、坚毅。或许每个父亲都是如此。 炎夏时分,爷爷的癌症不断的恶化,身体越来越糟糕,我和姐姐商量着各自从兰州昆明回去探望他。回兰之后听说,姑娘去了南方很好的医院,在这个病症上有许多的治愈好的医学案例。他们举家去了南方。时间飞快的流逝着,爷爷的病症已经恶化到无法医治,爸妈连续都回了山东,实则是准备后事了。工作上人手不够,我连续上班不能停歇,只得躲在家里哭,第二天继续保持正常状态与人相处。然后我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独自消化这些情绪,度过漫长的假期。 上班后听人说姑娘已经做了手术,很成功。连传消息的人都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吧,只待领导归位大干一场。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却没了消息,无人再谈这件事。大概到了快入冬的时候,坏消息来了。说是手术后开始很正常,但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出现排异反应,愈来愈严重,这大概也是医院不能解释的,只说其他类似的病患皆反应良好。经过漫长的煎熬,仍不见好转。 春节,我发了拜年短信给她的父亲。鼓舞且真诚,新的一年希望一切都好起来,他说谢谢。 假期结束后,同事们一边忙慌着给其他领导拜年,一边惋惜的说着,这个孩子在年假时过世了。我惊诧了,没有好起来吗?心里像去年爷爷没了时压了块石头,甚是难过。没有人受到影响,甚至只是短短的几句叹息。也许是成年人太擅长隐藏情绪了吧,也许真的事不关己罢了。之后的很多天没有见到她父亲。偶尔去到其他单位办业务,也被关心的问询到这个情况,我只说“嗯,还没来上班”,他人也只哀叹一声。 我对此难过并有了一些愤怒,大概是源于爷爷的过世。叹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仅存在于利益,存在于表面上的逢迎谄媚。爷爷去世时,无人与我共情,连大六都无法感同身受,而我对姑娘的事却动了恻隐之心,实实在在的难过起来。 日子还得过下去啊。 休整了两个月,他来了。满脸倦容,佝偻着身子,还有成簇的白发。他比起我的亲情,更难以割舍吧。周围人不敢说话,悄声的进出。一段时间后,再他稍稍好转起来,似乎是稳定了。他交于我去做他女儿的保险手续,我拿着沉淀淀的病历,足有一本书那么厚。自此,我才知道这个病的名字。 也许是我臆断了旁人,也许是当时的我太过感性。现在想来,这一切与我无关,我看过他表现出来的世故、圆滑、狡诈、以及坚韧、雄才大略,也听他给我上过的无比现实的人生课堂,想来与他说的人本无好坏之分类同。现在他愈趋于正常人,从前的事情像是没有发生过,连回忆都不曾留下。只是每次听到这歌时,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希望那个离我很近又远去的人别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