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软了自己要硬”:一把手枪击中法兰西的自由神经
面对持续不断的恐袭威胁,如何对抗不时出现的疯人疯事?难道家家户户都得在保险箱里藏着枪,像“黑帮”一样过日子吗?
法国警方周二(20日)凌晨逮捕了19日香街袭击者Adam.D的4名家属:警方在Adam.D的家中找到了枪支,但他拥有合法持枪证件。除了巴黎,法国马赛北部是当地匪徒间血腥报复行为(多用AK自动步枪)数见不鲜的地区:例如,自2016年8月7日起一个月内,至少十人在枪击事件中丧生。

美版政治正确:危险的是人,不是枪
“耶稣要是有枪,就不会死了”。不知美国动画片《辛普森一家》老爸Homer这句调侃,能不能概括一部分美国人民对枪的热情?在13年朋友圈热传的一个视频中,下图这个据说仅13岁的美国女孩已精通各类轻型武器,抵进射击的能力令人叹服。

2015年,美国私人枪支保有量高达3亿支,有4000多个枪支网络交易平台。对于平台上的大量私人枪贩来说。背景审查并不是必要的环节。作为世界上私人持有武器密度最高的国家,枪支泛滥在美国造成的暴力事件不胜枚举:美国控枪组织“防止枪支暴力布拉迪运动”根据美国疾控中心的数据推算,在2009至2013年五年内,每年有近11万美国人遭受枪支暴力事件。其中,2013年超过33000名美国人在遭枪击后死亡。约三成死于他杀,近六成死于自杀。
不过,暴力袭击后,伴随着控枪话题的,却往往是买枪、学枪的热潮。简而言之,“危险的,不是枪而是人”、“买枪不难,会用才难”、“拥有持抢自由,才能维护公民权利”是枪只拥护者的主要论点:只有平时不断熟悉,才能在关键时冷静用枪;控枪使良民无法自保,而坏人总能弄到枪。
难民、恐袭,欧洲管得住枪吗?
相比之下,欧洲枪支管制条例严厉,拥枪率低。美国奥兰多同志酒吧屠杀事件后,欧盟内政部长会议更是同意收紧半自动枪支的购买资格、加强管制。不过,随着巴黎、布鲁塞尔、尼斯、慕尼黑相继遭到恐怖袭击,难民大量涌入欧洲,草木皆兵的安全形势似乎使更多人开始考虑配枪。据报道,在瑞士、奥地利和捷克,拥枪证申请数量正在上升。在德国,申请持有仿真枪等威慑配备的人也增加了近五成。

不仅如此,枪支管制漏洞也是枪支解禁呼声的主要论点。例如,尽管德国现行枪支法比许多国家都严厉,但其漏洞却被严重低估:它允许人们收藏去掉杀伤力的武器,但只要使用一些技术,便可恢复这些藏品的杀伤力。有专家认为,上述做法实际鼓励了个体贩售武器牟利。
2016年德国慕尼黑枪击案中,18岁的凶手通过“暗网”(Darknet)购得枪支。枪贩在今年5月和7月分别进行两次交易,获利4350欧元。
在禁枪的法国,有1000多万“狩猎、收藏用枪”
2009年,法国合法持有的枪支数量超出1000万,大多为狩猎、收藏者所有。根据法国国土安全法第R315-5规定,只有生命安全遭到极大威胁时,才能获准携带手枪,且为期不超过一年。但此类许可依然罕见:即使有生命危险、受警方保护的查理周刊插画师(他已受过专业射击训练)也未获准携带武器。

不过,希望解除带枪出门禁令的呼声也开始涌现。

2015年,法国一些自称“希望推广合法持枪的志愿者”成立了Arpac协会,旨在告诉人们,“合法持枪并不会引来混乱局面”。他们的观点可概括为,当公民向国家让渡了自身权利,而国家却不能给予其有效保护时,后者必须重夺自卫的权利。
在Arpac协会的Facebook主页上,置顶的是合法申请枪支的教程帖 :在射击俱乐部进行射击实训、申请相关执照、并找相关医师为执照盖章,就可合法拥有等级C与D的猎枪(如老式螺栓行动步枪、滑膛枪)。如果想进一步持有等级B的轻型武器(如手枪),还需考取打靶证,并向警局提交申请材料。通过了一系列背景调查、操作考试、担保程序后,申请者可持有B类枪支。
协会主页还提供了下图几款B类主流枪支的链接,它们分别为格洛克19半自动手枪(左上,“手枪界AK-47”,620欧元)、CZ-858半自动步枪(右上,335欧元包邮,已断货)、德国产AR-15步枪(左下,号称美国人民最爱的步枪,1439欧)、Taurus Tracker 627 手枪(该公司主攻便携小转轮手枪,目前禁售,665欧)。

Arpac协会主页写道,“并不要因为我们支持用枪,就把我们当作怪物”。它强调,推广便携手枪,是为了震慑潜在袭击者:“让他多疑地认为,身边任何人都可随时从口袋里掏出手枪”。

而法国另一个赞成持枪团体“持枪权益”的组织者爱德华则以美国为参考对象,志在“向法国人展示美国持枪者拥有的公民自由”。其Facebook主页还“挑衅”地引用了弗洛依德的言论“对武器的恐惧,是性和情感发育迟缓的标志”。
在拥枪者看来,枪支还能消除男女老幼体能上的差距,更有效地保护弱势群体。不仅如此,他们从过往寻找论据,宣称法国人失去了“持枪文化”:“直到1939年,在法国持枪都是合法的”,在1789年法国大革命期间颁布的《人权宣言》中有如下文字,“只有人人武装起来,国家才可获得真正的安宁”。

不少拥枪者对鲜花、蜡烛等正能量嗤之以鼻。

目前,政界拥枪呼声主要来自极右势力与右派政客。例如,尼斯恐袭事件后,法国共和党议员Alain Marsaud瞄准了一些人希望凭武器自卫的想法:“虽然善良的人们听到后不免会震惊,但我认为此时此刻,一些同胞已经明白,政府履行不了保护公民的使命。独自也好,加入小团体也好,他们必须行动起来了“。


极右派政客Jacques Chassaing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携带枪支的支持:“妨碍人们合法携带武器就是有罪”,“应当组织武装自卫队,防止法国伊斯兰化”。前极右派政客Carl Lang认为应当构建“至少十万人以上的国民自卫队”,其成员需要“时刻配枪以保持警惕”。上述Arpac拥枪协会成员Yann Merkado也是极右派成员,曾撰写《为什么和穆斯林一起生活相当于刀口舔血》一文。
控枪之路步履维艰,自由=泛滥?
枪支泛滥造成的暴力在美国并非新鲜事,而枪支管控更是个复杂且难以实现的问题。奥巴马多次推动出台新的枪支管理法律以加强管控,并数次潸然泪下:“一年级的孩子…每次当我想到那些孩子,我就感到愤怒”。但枪控措施多次在国会遭占多数的共和党议员反对,以失败告终。

奥巴马在演讲中说道,“当下,枪支游说团体挟持了国会,但他们无法挟持整个美国。”不过事实上,“禁枪”在美国可称作天方夜谭,而“控枪”也会触及不容侵犯的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遭到坚决拥枪的共和党人,以及无比强大的拥枪组织——“美国步枪协会”(NAR)的反对。
因此,缺乏系统应对措施和逐利是美国控枪不力的两大因素,而管控不力又会随之导致人人自危而纷纷购枪,反而进一步巩固了持枪利益集团影响力。
所谓“自由”背后,是巨大的利益博弈
在把持枪与公民自由划上等号之前,我们需要考虑“自由”背后的庞大利益产业。以美国为例,谙熟人心的市场推广和生产方式重塑了枪支在美国生活中的地位。
美国国会于1994年9月通过攻击性武器禁令,然而,禁令反倒催生了民众为自卫而“备货”的狂潮。况且,任何法律都有空子可钻:为了应对禁令,格洛克公司开发了“口袋火箭”等一系列小型手枪。它们能够轻易塞进口袋、钱包内,被宣传为“女性的最好选择”。
针对禁令对步枪和枪支配置的规定,制造商调整了配置,并大力宣传民用步枪与军队的联系。一些枪支杂志更是宣称前者具备与后者一样的耐用性、速度和准确性。《最后的枪》作者明确指出,“很多年轻男子永远不会参军,但他们却有战士情结。拥有一支攻击性武器可以让他们体会这种感觉。”
更重要的是,奥巴马口中能“挟持国会”的NAR协会是美国枪支制造业和枪支爱好者利益的代言人。作为美国最强大的单一问题利益集团,NAR具有枪支管制组织所难以企及的游说资源,使得数次枪支管制法案流产。早在2005年,美国的枪支管制便已现颓势:2004年,时任总统的小布什在共和党人及美国步枪协会的压力之下,允许禁令失效。枪支制造商还趁此良机增强了步枪杀伤力,引发媒体热议。
“带枪要从娃娃抓起”
今年初,强大的NAR协会还改编了“小红帽”、“三只小猪”等经典童话,真正是“带枪要从娃娃抓起”。

布雷迪预防枪支暴力研究中心主席批评这些新版童话故事是“令人作呕、道德败坏的市场宣传”。不过,这不妨碍枪械制造商开始为孩子们制造五颜六色的步枪、鼓励家长让孩子尽早接触枪支。
讽刺的是,当奥巴马提倡对枪支施加更严苛规定时,出于对形势和购枪难度的考虑,民间枪支交易不降反升。奥巴马也因此被称为“史上最伟大的枪支推销员”。让人不禁反问,欧盟对武器购买加强管制,是否也会促使枪支交易量不断上升?

虽然目前在法国持枪仍十分边缘化,但出于维护公民自由与人身安全的考虑,越来越多民众开始认为持枪是正当的。不过,正如上文所述,持枪不应当被当做“自由”而被过度美化,人们需要正视其背后的巨大利益网与蛊惑力。
与此同时,政府是否该向全体民众让渡这部分权利?又该如何约束这份自由呢?“国家软了自己要硬”:一把手枪击中法兰西的自由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