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可贴
她的脚踝被向来以柔软著称的运动鞋磨破了,在刚刚跑了一个小时的跑步机上。
她跛着脚走向更衣室,翻翻找找从包里拉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撕开包装,小心的贴在她的伤口上。一阵酸冷干涩的感觉从表层肌肤蹿到心脏,就像是无尽的谩骂,即使离开了耳朵,也会回响在脑回路弯弯折折藏污纳垢的角落里。时不时的跳出来,刺激着你的心脏,恨不得它赶快休克才好。
这种感觉如同身处高寒的冰山之上,无论你如何疯狂的挣扎,狂奔跳跃。它都会附骨随行。她厌恶的看了一眼棕黄色的创可贴,然后进了瑜伽教室。
后来的几天,她忘了那个创可贴的存在。直到那天跃入泳池,微弱的感知细胞窜入大脑,她戴着泳帽和泳镜的脑袋探入水中。发现了那个顽强附着在脚踝皮肤的创可贴,她懒得伸手撕下它。她想“反正在水里,它自己会掉的。”直到她游的第八个来回,她又一次把包裹严实的脑袋探到水下。创可贴依然在,她开始感到恶心,慌张和前所未有的压制感。她在水下挥动着白花花的大腿,想要抖掉那令人恶心的感觉。水面的波纹越来越大,她仰头看着水蓝色的天花板,上面有一只巨大的鲸鱼。她看见那鱼灰白的眼膜张合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天花板线向她砸下来,她尖叫着躲进水里。
什么都没发生。她抓着自己的胳膊,像是想扶起自己的样子,蹒跚着走过消毒池。
站在洗澡间,她在喧嚣的水流里攥紧手掌。捏的她刚做的塑料指甲有了轻微的碎裂声。她不能简单的弯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松松的把它撕下来。她要好好的看着,这令她恶心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肯自己脱落。
她愤怒的压住出水口,踩过混合着不知多少女人表皮细胞和头皮屑的洗澡水。穿好衣服吹干头发,也没忘抹点口红。带着湿哒哒的恶心感走在回家路上,这种感觉似乎缠绕在她身边,她想,这不要脸的东西。
随即加快脚步,想把湿哒哒的恶心感风干。然而,在飞快的迈腿动作里,高跟鞋最纤细的部位卡进六棱形地砖的间隙中。她失去力量重心,狠狠的跪在地上。包里的梳子发卡散落一地,口红跑的飞快,已不见踪迹。她让自己挪到路边的长椅上,翻遍全身也没有找到一点卫生纸。她只好拿出粉饼,翻到干净的一面,擦干净膝盖周围的血。然后她顺着小腿的弧度瞄到了那张创可贴,依旧好好的,被风干的创可贴。她伸出两根指头,轻易的撕下它。然后想把它粘在膝盖的新伤上面。创可贴垂直的从她膝盖滑落到地面,她愣住了。
突如其来的欢喜,让她笑的拱起背。她真的太高兴了,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突然,一只手从路灯背影的黑暗处伸出来。正拿着一只还未开封的创可贴,她的瞳孔不断收缩,鼻翼急促的开开合合,就在那只手要伸到她鼻子底下时。她疯狂的尖叫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