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内裤去上班（2）

“请进。”老板柯佩尔的眼睛还在电脑屏幕前，没有移开。
肖冉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柯佩尔穿着内裤，是浅灰色的，露出一双雪白的修长的腿，脚下是镂空花纹的棕色凉皮鞋，上衣是白色衬衫。肖冉心想，“这在我们的世界，可以说是非常性感了。”肖冉用笔记本挡在腿前，慢吞吞地挪进了房间，然后在桌子对面坐下，桌子正好挡住了肖冉的半个身子，她这才觉得稍微安全一点。肖冉匆匆地跟柯佩尔过了一边自己最新的结果，以及在上次讨论基础上修改的结论和slides. 她们做了简单的讨论，看起来柯佩尔很满意。“周一就要做报告了。放松一点，这对于听众来说是非常有趣的，祝你好运！”本来肖冉是对自己的研究很有信心的，但是如果要穿着内裤上去讲，她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出话。
“嗯……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应该穿什么衣服去这个报告呢，怎么着装才显得更正式一点？”肖冉寄希望于从柯佩尔这里得到矫正世界的机关，或者是在这个世界得以正常生存的准绳。
“我觉得你上次那样的风格就没有问题。”柯佩尔笑着说，“你不要过度紧张了。你看我们网站上还有你上次给报告的照片呢。在我们网站首页。”说着柯佩尔从网站上调出了一张照片，正是肖冉。肖冉记得上次给报告的时候，是在系里，她给的是自己项目的中期报告，大家挺感兴趣的，提问的人还挺多的。肖冉记得自己穿着灰色的T-shirt和牛仔裤。但是眼前的照片，让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正站在台上讲解一张图，她穿着同一件灰色的T-shirt, 但是下半身是一条粉色的三角内裤，脚踏一双白色的平底鞋。神色自然。
“我……好的……我回去想想吧。谢谢您。”肖冉虽然被震惊了，但是觉得自己突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去搞清楚，所以匆忙告别了柯佩尔就走了，出门还差点撞到门框。
“为什么历史都被篡改了？”肖冉想着觉得蹊跷，如果这是梦的话，那么目前为止也太周密了。现在肖冉第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办公室找出来自己以前的照片，看看是不是都只穿着内裤。她疯狂地翻着自己的照片，从出生到幼儿园，上学校到初中毕业，高中入学，大学毕业，以及两年前的硕士毕业照。她在里面虽然穿着不一样的衣服，但是无一例外，都穿着各种内裤。小时候是带蝴蝶结的波点内裤，小熊内裤，棒棒糖内裤，彩色条纹内裤，长大了穿着白色内裤，黑色内裤，毕业典礼上穿着墨绿色的带着金色花纹的内裤，硕士毕业合照上，居然还有丁字裤。看多了自己的双腿，居然也觉得不排斥了，跟看自己的手臂一样。“也许我应该喜欢并且适应这个世界，光着腿也不显腿短不显腿粗，都是真短和真粗。”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把肖冉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适应了只穿内裤。
好想看一下小山这个家伙小时候只穿内裤是什么样子。肖冉又点开了郭小山以前给她建立的自己的相册档案。肖冉一张张翻看着，郭小山博士入学的时候他们俩一起在市中心的大钟下面的合照，小山穿着明黄色的紧身内裤，肖冉穿着浅黄色的比基尼内裤。还有他俩一起去爬山的照片，小山穿着黑色的宽松的内裤；小山中学毕业，跟一整个班的男孩子在草坪上的合照，虽然大家东倒西歪姿势各异，但是都穿着黑白条纹的内裤，一定是校裤了。还有这家伙刚上六年级时，居然还是印着维尼熊的内裤。最后一张是最早的，小山蹒跚学步时，穿着封裆裤坐在学步车里。肖冉被这个无厘头搞得又纳闷又好笑。但是这最后一张，她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应该小孩子穿开裆裤露着小鸡鸡的时候，反而还穿着封裆裤，藏得严严实实的。
对了，给老妈打个电话。肖冉突然灵机一动。“喂，妈妈，你们今天在哪里玩啊？我跟你讲一个好笑的事，我看见了郭小山小时候的很多照片，他小学时候穿着黑白条纹内裤的合照，看着好嫩啊。还有大学毕业的时候穿着荧光蓝的内裤，是整张照片里最闪耀的人。对了对了，最好笑的就是他小时候在学步车上时，穿着封裆裤。”
“是吗？给我发来看看。哎呀小山这孩子小时候还真可爱呢，你看他穿着小内裤，煞有介事的。毕竟毕业是正式场合，穿这样正式一点的内裤没有问题。说明小山的爸妈对这孩子很上心啊。”
“是呀，机灵小鬼的样子。你再看这张穿封裆裤的，我刚发给你。”肖冉一边附和着自己的妈妈，一边脑子飞快地计算着，这样看来，妈妈也“沦陷”了，她也觉得穿内裤是一件正常的事。
“哎哟你这个女子，干嘛总是对封裆裤这么感兴趣，害不害臊。”妈妈慈爱地嗔怪着肖冉。“你小时候也穿过呢，其实小女孩很早就不用穿封裆裤而可以穿内裤了。小男生调皮一点，父母一般为了保护他们的小鸡鸡，会让他们穿到三四岁。等等，我给你找一张照片一看看。”
听着妈妈那边翻箱倒柜几分钟以后，肖冉的微信叮叮地响了。是一张肖冉小时候的照片，穿这黑色的长裤和马甲，跟两个小男生站在一起，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长裤和马甲。肖冉觉得还挺好看的。
“你看看你，小时候看到表哥和表弟穿封裆裤，非要穿，说是穿上了就跟他们一样了。真好笑啊这一张照片，现在可不好意思拿出来给别人看了。”妈妈嘎嘎嘎地笑起来。“拿给郭小山同学看看，自己的女朋友还有这一面。”
肖冉想了想，不记得照了这张照片，她只是记得四岁的时候看着表哥表弟夏天在外面玩不穿上衣，她也非要脱了上衣一起去玩，觉得自己脱了上衣就跟表哥表弟一样了。
“嘻嘻，妈妈不要笑话我啦。你说为什么人不能一直穿长腿的封裆裤呢？我觉得一直穿也没什么问题啊。”肖冉故意装作天真的语气。其实挺难装的，她只是想象自己在问“为什么人就不能一直穿内裤呢？”
“哎呀你从小就爱问这些有的没的。你知道吗，大家都不穿长腿封裆裤了，你还穿着，这不就是落后，而且幼稚。”妈妈语气里有点轻蔑，“现在也只有做极端运动的人才会穿长裤了。人只要拥有一双腿，就应该露出来，遮起来算什么回事，让人只想把眼睛往他们遮住的腿上瞄，多么影响社会风气啊！你看电视上有时候报道的性骚扰案例，都是那些男孩子女孩子穿着长裤，故意吸引眼球，就遭了咸猪手了。现在正经人家的孩子都知道出门要穿着像样的内裤，不要给坏人留机会，留把柄。”妈妈说着有点义愤填膺，“女儿你记得哈，我们是正经人家，可不要没事穿什么长裤，把人的眼球往你身上摘，咱们就堂堂正正穿着内裤露着腿。”
“嗯好的，妈妈我知道了，我去工作啦。”肖冉似乎明白了一点个中奥妙，赶忙挂了电话。
真有意思。这个世界除了把长裤换了内裤，似乎别的方面并没有变化很多。妈妈还是那个亲切的妈妈。小山也还是那个对自己温柔又腼腆的小山。“但是！”肖冉想起来，过了这个周末，就到了周一了，自己就要去那个严肃的会议上作报告了，“我要穿着内裤去作报告！天哪！”肖冉一下子又抓狂起来，她背上书包就回家了。不过这次，她只穿着内裤骑车回家了。
肖冉回到家，站在镜子面前仔细端详只穿着内裤的下半身，还好之前几个月自己坚持去了健身房，现在小腿和大腿有一些粗肌肉线条，不完全是脂肪。但是她还是没有心理准备，要在众人面前只穿着内裤出现。也许道理是一样的，从众永远是隐藏自己的最佳办法。肖冉试图用心理学的知识安慰自己，但是却没有一点底气，毕竟她来自一个大多数人都会穿长裤或者裙子的世界。肖冉换上一件衬衫，一条黑色的内裤，白色衬衫正好搭下来，遮住屁股。
“不行，太羞耻了。”肖冉实在是没有勇气穿着这套符合这个世界着装规范的衣服出门。这样的搭配她只穿过一次，是跟郭小山玩角色扮演的时候穿的。正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郭小山回来了。肖冉站在镜子面前，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看起来好像正在镜子面前试穿这套看似非常性感的衣服。
“宝贝我回来啊，快来亲亲。”郭小山一进门就甩开行李，朝肖冉跑过来。“你怎么穿这么正式呀，是不是要穿这一套去开会？”郭小山一点都没有透露出这一套衣服非常性感的感觉。
“宝贝我去洗澡咯！”郭小山把头深深埋在肖冉怀里拱了好一阵，抬起头来对肖冉眨眨眼。“可以帮我准备我的睡衣吗？在我的包里，是干净的。我新买了一套，也给你买了一套哦。维多利亚的秘密哦。”
郭小山去洗澡了。肖冉拿出了小山的睡衣，是一套长袖长裤的丝绸睡衣。还有那一套给自己的维多利亚的秘密睡衣，是一件从脖子就严丝合缝盖起来的长袍？
郭小山洗完澡出来，穿着他的真丝睡衣，亭亭袅袅走到肖冉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某种迷离的暗示。郭小山身材高大，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居然有衣袂带风的潇洒。“要做不可言说的事情了哦。”郭小山使劲抱起肖冉，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宝贝你可不可以穿上新买的长袍吗，我好想看啊！”郭小山抬起头看着肖冉，眼睛里满是期待，居然还透着一丝羞怯。肖冉虽然很久没有看到郭小山了，她自然是渴望带着体温的温存，可是这个世界的郭小山到底是不是郭小山，这个世界的生命大和谐又是怎么实现的，她觉得又荒唐又紧张。站在床边的她想起了五年前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第一次在郭小山面前脱光衣服的场景。而今却要在他面前穿上长袍？肖冉穿着内裤和衬衫，走去浴室，洗了澡吹好头发，又磨蹭了一阵才换好粉色的内裤和长袍。是白色的长袍，在脖子处扣得严严实实的，手脚都被遮住了。
肖冉觉得这个长袍好眼熟，突然想起了总监Tony，他给她留下了很多不愿回首的回忆。Tony很帅，也很讨女孩子欢心，但是理发的手艺太差了，有一次肖冉去理发，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是Tony，但是店里的理发师正好只有Tony有空，她就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Tony也给她麻利又不乏温柔地罩上了长袍，但是结果却是，肖冉的刘海被剪出了一个缺口，她只好连着一个月都戴着帽子。
“白痴。”肖冉想起那一个月，正值夏天，是一个和今天差不多的天气，不经在心里骂了一句。她穿着长袍，慢慢走向床边，正趴在被子上玩手机的小山眼睛都直了，放下手机伸出双臂揽过肖冉，他把肖冉放平是床上，一边温柔又急促地亲吻肖冉的嘴唇和脖子，一边把手伸向了袍子下面。郭小山不是猴急的人，就算是很久不见肖冉了，他还是会考虑肖冉的感受。他慢慢用指尖摸过肖冉的腿，在大腿上停留片刻，把掌心旋转过方向，再往上前进，这时他摸到了内裤。肖冉配合着郭小山，抚摸他的后背，正要伸手去解郭小山的纽扣，她突然感觉到郭小山的手如触电般缩了回来。他撩起长袍把头伸进去，懊恼地说，“你为什么还穿着粉色内裤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要这样强烈地抗议？”
肖冉整个人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着郭小山，心想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粉色内裤。郭小山有点受挫的样子，看着好像欲言又止的肖冉，“是不是今天不开心啊，如果你没有兴致，我们就不做了吧。我们就躺着聊聊天，这二十天我好想你啊。”说着他脱掉了自己长袖长裤的睡衣，穿着一条内裤躺在肖冉旁边，抱着肖冉，把头依偎在她身上。”给你看，我上周被仙人掌扎到了，这里瘀青了很大一块，现在还没消。“说着郭小山抬起右腿，果然大腿处有一大片瘀青。“这个仙人板板好厉害哦。”
穿着白色长袍的肖冉，身边躺着只穿着内裤的郭小山，她实在是觉得荒唐。她今天的确很不开心，准确来说是惊吓，但是现在她不确定要不要告诉郭小山早上自己穿着牛仔裤出门被众人侧目的事了。她抱着郭小山的头，摸着他有点扎手的头发，在另一个版本的世界里，他们也经常这样抱着，穿着衣服，或者不穿衣服，郭小山像一只收好了刺的小刺猬，把软软的小肚子对着肖冉。他们在一起五年了，很少吵架，一来是郭小山经常驻野外不在家，而只要他在家，就很依恋肖冉，不论她做什么，小山都会来搭把手，晚上睡觉也要抱着肖冉，肖冉不喜欢被抱着睡觉，就常常一个人背对着郭小山。可是不论郭小山睡得多么死，只要他感觉到肖冉翻身了，就会无意识地伸手来搭在她身上搂着她。
肖冉想着居然流泪了。“可是我现在身在什么世界啊，这是我的小狗子吗。我想回去，小狗子今天也该回来了。”肖冉默默流着泪，却越流越多，只好抬起胳膊来擦眼泪。郭小山被吓了一跳，赶快捧着肖冉的脸问她怎么了。
“小狗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肖冉决定告诉郭小山，光靠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搞清楚原因的。
“什么，你爱上别人了嘛？”小山的身体一下子收紧了。
“不是，小狗子我好想你的。”肖冉把头靠在郭小山的头上，“我今天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我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你能想象有那么一个世界，每个人都穿着长裤短裤或者长裙短裙而不是只光着腿只穿着内裤吗？”
郭小山看着肖冉，“宝贝你这样想好坏哦。”郭小山突然仰起头大笑了一下，“总统穿着裤子去台子上演讲，明星穿着裤子接受采访，老师穿着裤子给学生讲课，让观众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太不严肃体面了。”
“可是，人为什么不穿裤子呢，穿裤子又有什么问题呢？”
“身体是美好的，健康阳光的肉体就是应该展示出来的。用衣服遮住身体，就说明他/她是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也是从本质上说明他/她心中有邪念，他/她想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让只穿内裤的人去想象被衣服遮蔽的身体，从而感到羞耻。”说着郭小山眼珠子一转，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我刚才就很邪恶地想让你穿着长袍。不过你好像不高兴，居然穿了粉色内裤来抗议。果然是一本正经啊。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强迫你穿长袍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肖冉真是哭笑不得。“你知道吗，我来自一个人们会穿着长裤或者长裙的地方。”
“那你们家乡风俗真的是很另类很大胆啊。”郭小山说。
“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是跟这个世界一模一样，我的男朋友也是郭小山，跟你完全一样，除了穿着长裤。”肖冉认真地说。郭小山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想到自己时刻穿着长裤。肖冉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郭小山今天发生的事。郭小山沉默了半天，肖冉说，“如果你实在不信，就把我抽屉里的《心理测量大全》拿出来，我们做一套精神健康测试，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疯了。”
“其实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穿裤子可以避免受伤，所以我们在野外是会穿裤子的。”说着郭小山下意识地揉了揉大腿上的瘀青。“也许所有人都穿上裤子，我们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我们出野外的时候就是这样。”
“你果然还是我那个反应敏捷的小狗子。”肖冉挠了挠郭小山的头。“在我们的世界里，裸露是羞耻的，穿厚厚的衣服除了保暖，也是某种程度的禁欲。只有在沙滩或者泳池里，人们才会裸露，或者是蒸桑拿。”说起蒸桑拿，肖冉想起了自己那个桑拿房的梦。
“不过在我们这个世界，裸体是最纯洁禁欲的象征。”
“我周一的学术报告，你跟我一起去吧？结束了我们去蒸桑拿。”
“好，蒸桑拿很不错的。可是我记得你不喜欢这些宗教活动的啊。”
“宗教活动？好吧，你们还真有意思。另外，你们既然觉得穿裤子是羞耻的，为什么还要穿上衣呢？为什么不同样裸露上身呢？”肖冉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在有的方面是正常的光怪陆离。
“穿上衣是为了起保护作用，也是为了装饰，因为大家都不穿的话，一眼望过去很难识别身份。不过既然你不想穿上衣，那我来帮你脱掉啊。”郭小山一下子钻进了肖冉的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