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现代性
很久以前,并不太远,也许就在今晚你枕下的地方,地球上的生物彼此依赖,于此它们自己也知晓。那是亲密年代,关联时代,人类纪里“关系”还未生出“异化”,它的孪生。即使是狩猎时——尤其是狩猎时——人等待着看哪些动物将奉献出自己,并保证妥善地,尊重地处理那些被赠予的身体。然后来了一阵强风,一路扫过每片田野,空地,和村庄,直到“资本”的风将从前的方式清除一空。
一些生物在市场的无情到来之前就飞走了,在岛屿上寻求慰藉,在空洞里寻找庇护,直到最终无处可去。它们同辈的兄妹弱不能行,抑或被“更多”的诱惑定在一隅,留在了后面成为一些不同于它们从前的事物。大风扫过之后,许多朝下看到自己被带上了镣铐——脚踝,手腕,和心灵——被系在桌椅,犁沟,机器旁。拥挤在发亮的新塔里,它们将手伸向天空,等待规划,或飞机往云里播种工作,往大地浇灌奇妙的玩具来点亮黑夜。
是不是戴着枷锁,是不是戴着镣铐,“资本”的君主和臣仆都有相同之处。臣仆与君主相同的是:它们来到了一个生活,一个将所有维系它的事物一而再,再而三地消除的生活。它们高高地累积起它们的玻璃城堡,靠掠夺或任何它们可以支付的野心,直到城堡变得过重,停在地上的龟背上的龟背上的龟不再能抵达天上。
所有人都知道最好不去深究工作和包裹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问题,或为什么在被看作“萧条”的贫困年代里邮递停止了。哦,它们问过为什么,好吧,但它们止住去期盼会带来改变的答案。当它们偶尔去拜访它们在森林里还未变成木炭的植物亲戚,或在河沙还未被填进水泥混合器的河畔,它们的动物亲戚,它们忘记了该怎么表示它们的到来。它们忘记了带礼物。最后它们忘记了它们忘记了。
然后某天,某个东西搅动在平顶上,对被“资本”洗劫后的沟渠沙沙低语。“你觉得这里缺少点什么吗?”一个勇敢的(或莽撞的?)灵魂问到。她召集同志行历进沙漠、苔原、和森林里的保留地,问动物同样的问题,但发现她的人类伙伴已经不再能理解蜥蜴或熊的回答。大坝下,水滴入河床,它们以为它们听到了沉惰的声响但不能确定那是否是个讯息。在破裂的尖利冰川壁崩陷进海时,它们以为它们听到了某种不详,但在它们草草完成的祷告能追回它之前,冰已经离去。
于是它们开始重建,以它们所能,它们所怀疑的可能曾存在。它们建造贸易的殿宇给“可持续”和“抗逆力”这些新神(它们被想象为古老的),试图再用桶接住雨水,重新发现它们的祖母们是怎样用番茄染红坛罐来点亮冬日。它们掸掉旧的科技来看它们可以怎么学习“与自然和谐”的生活。它们安排它们的学者去揭示事物行经的路径,以使商品链,这最牢固的镣铐的每一环,能免于被审视。当为它们种植咖啡豆的农夫的面孔出现在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包装上时,它们感到好受了些,即使没有被完全治愈。它们有种需要多点什么的模糊感受,管那叫“社群”,尽管建立它的方式像它们的繁多一样迷惑。
它们知道一些东西得改变,于是它们改变,不断地,过快地,永不够地。它们以为它们听到什么东西来了,于是它们四下察看,等待。它们为结束等待的那一天作准备,但它们从未真正地为等待准备过什么。最终,它们疲倦了,倦得不能读一本书,更不说写一本书,为那些它们以为它们的祖先已经掌握的事物。
然后,突然,一个迹象出现了。它最初很小,刚开始是一丝刺痛感……那是什么?一只脚?一个人开始打滚,接着又一个,像水獭回潜入梦,但现在有人在叫,在叫,那刺痛感越来越难以忽视……
* 译自Kath Weston, Animate Planet (2017),动机还来自Mel Y. Chen, Animacies (2012)和Arran Stibbe, Ecolinguistics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