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日长
山高日长
记《盲山》
李杨:“我曾经看到过一条新闻,一个女孩被拐卖到山村,为了逃出来而杀了她的'丈夫',最后被判处死刑。这令我很震撼。于是,我拍了《盲山》。”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即斯德哥尔摩效应,又称为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征,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
《盲山》与2007年5月法国公映,删改结局后,与11月国内上映。
1991年至1995年间,官方公布获救的被拐女性人数为80555人。
你有没有体会过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都不足以形容的绝望和无力感?我相信,在我们冗长的一生,总是有过这样的体会的。我是个对自己生活很是挑剔的人,当然,这里的挑剔不是对物质层面的追求,而是对于充实感的挑剔。很害怕那种什么都没做的感觉,很是无望,仿佛一眼可以看到人生的尽头。一眼看到尽头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可以坦然接受人生的各种偶然与不期而遇,却接受不了一路的必然或是改变不了,很是空洞和苍白。但是我们之外,总有一群这样的人,与其说是没有自己的人生,不如说是失去了自己的人生,一辈子数十载的光阴尽都可以在眼前出现,最终顺从,而有些经历,也将成为一生的桎梏。

白雪梅初入社会,社会底层爬出来的寒门子弟总是更能理解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她急于利用假期凭借一己之力为父母卸下经济的包袱,无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装扮成医药采购公司员工的夫妻俩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夫妻俩西装革领,谈吐风趣不凡,一望而知便是“人上人”。在他们一路到西北农村“采购中药”的路上,夫妻俩对她倍加照顾,而缺乏社会经验的她被所谓的赚钱的幌子蒙蔽了眼睛,将自己的一腔热情与信任全部献出。只是,她不知道这背后是没有退路的另一种人生。
白雪梅和夫妻俩来到村子里,村民们一窝蜂的围着他们,仔细观察这新来的有着独特气质的“新娘子”,大家都在想这7000元花的值不值,答案显然易见。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各类证件顺带着自己无比信任的夫妻俩一起消失了。
可能,真的是可能,有些悲伤,你不身在其中是很难真实感受到其浓度的。
我的家乡,也有很多像是白雪梅这样的人,只是相当一部分不像是白雪梅这样有文化层次的女孩,她们或是来自闭塞的地方,或是在大城市打工。所以,对比这些人,白雪梅更加抵触,因为她对自由还有一定的向往,对有尊严的人生还有起码的追求与期待。小时候,我见过的被拐来的那些女孩,那时候的自己还小,感受不到她们的辛酸,觉得她们和正常的家庭没有区别,也是带着孩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稍大些,我会问我大人:“她为什么不逃回去?”大人的回答更多的是:“都有了孩子,还走什么走,走了,孩子怎么办”。我没有看到的是,不仅仅是她们的“丈夫”,还有周围的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们,在信息时代如此发达的今天,她们尚且被困,更何况是上个世纪信息闭塞的年代,她们该有多么的绝望。
不论是年代久远的以前,还是所谓全民教育的当今,其实在某些方面,女性依然是弱势群体。年代不同,女性所受到的伤害也是来源于不同的方面。曾经,在教育不太普及的前些年,或者,时间再向前倒些,社会的劣根性还是普遍存在的时代,女性是很可怜的一类群体,她们可以不受教育,可以被正大光明的交换,她们可以沦落风尘,但是绝对不可以不能生孩子。那如今呢,现状似有好转,女性可以独立,我们也更加追求独立的人生,但是社会的陋习仍旧大面积的存在,特别是在社会底层。影片中的白雪梅与自己的不幸顽强抵抗,但是在看到她被“公公婆婆”一起强行扒掉衣服的时候,我看到的一种最原始的状态,像是动物,这个男人丑陋而粗鄙,这样的性行为,只是有关生殖,无关其他。可悲而可恨。村子里的其他男人很好奇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大学生:“弄到没有?白不白?胸大不大?”窗外一阵爆竹声,村里人在摆酒庆祝这桩美事。

她被困在大山里。除了一身红色的衣裳其他一无所有。她割腕自杀,尝试偷拿到一点钱,趁洗衣服时候逃跑,但是统统失败。讲几个触目惊心的细节,这些使我想到了一句话:“人性皆有裂痕”,但这绝不是光照进来的地方,这是人性恶的起始地。村里唯一一个受教育程度较高的老师,是她“丈夫”的堂弟,他告诉她,他爱她,他借她各种书刊,和她讲自己对大学的期待,试图唤起她的心性,他信誓旦旦的告诉她要带她走,走出这座山,因为这不仅是他的愿望,更是她的愿望。她太渴望走出去了,所以即使这根救命稻草已经濒临折断,她也要牢牢抓住,绝不松手。后来他们的事迹败露,而他也绝口不提带她走,她的“夫家”和堂弟达成协议,用他的罪行交换欠的债,他走了。她可以卑贱,但是只要可以逃出去,她都可以委曲求全。她识破每个心怀不轨的人的嘴脸,便利店老板拉下大门,她得到了40元,抓住了一个机会逃出去,她躲在公共汽车上,乞求大家帮帮她,乞求司机快点开车,但是仅仅是一根烟和几句客气话,她就被强行拖下车,她哭她喊她叫,然而得到的只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她每天写信,交给邮差,每天唯一的期盼就是回信,只是她不知道仅仅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从邮差那取走她的信······我想到了《天浴》里那个叫做秀秀的女孩儿。
城里领导来村里体恤民情,这些被拐妇女提前一天被体格强健男人们带走,进行妥善的保护。你问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想对就是为了所谓的崇高文明的社会做出自己的一点牺牲吧,就像你。
村里被拐的其他妇女来劝她,劝她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女人这一辈子和谁都得过下去。(李杨导演拍这部剧时,用了大量的村里的村民,其中这位来劝白雪梅的女人本身也是村里的被拐妇女)这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嗯,我想,应该是的吧。
她经常辅导村里孩子的功课,某日,她从邮差那失望而归,其中一个小男孩过来告诉她:“白姐姐,你的信都被家里人拿回去了,下次你把信给我,我帮你去邮局寄”。她已经很幸运了,因为在漆黑茫茫的前方似乎看到了一丝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沧桑的父亲和两位警察来到家里,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一句:“爸,你怎么才来”,她的希冀已经被高耸无尽的群山和过不完的日月消磨殆尽,真的想象不出这短短的几个字里包含了多少百转千回与苦涩辛酸。
“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话在某些情景下似乎很贴合。以身试法很恐怖,但是最恐怖的是不懂法的愚昧。
两名警察被整个村子的村名拿着各种农具围住,心理更多的是恐慌。此后有两种结局,但是结局真的很重要吗?真正结局只有那些有关的人知晓······
听说,你拿起刀砍向了你的丈夫,你不畏惧自己的良心的拷问,因为,他们,全部都是罪人;
也“听说”,你被成功救回。
山依旧高,日子依旧长。
你问我,这世界还好吗?
致敬剑客李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