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份煎蛋,但是谢谢,不要鸡屎


听说来了新人,一个忙碌的年轻人,错愕地回头,有些青涩,也有鲁莽,像朱天文写过的阿孝咕。
也是从他开始,我发现蓉李记家的姑娘小哥,都很好看,有少年气。最好看的那个,14岁离开四川老家,走南闯北,如今已是个老江湖。
小小更衣室门后,找来工服。大概很久没洗,一股哈喇味。将袖子卷了又卷,仍有油污。感觉自己快要成为这件厨师服,不敢离人太近,怕被嫌弃。但很快发现厨房里的每个人,工服都是这成色这味道。
上台阶一步,是窄窄的洗碗间,只容两个水池。地上湿成一片。进进出出,跟滑冰似的。洗碗间一处墙角,扔着一早送来的青菜。
昨晚搁下没洗的碗筷堆了满池,洗碗的蓝衣服小哥一脸生无可恋,洗得潦草敷衍。之后发现,因为没有洗碗阿姨,前厅轮流洗碗。

一
洗碗间过去是面点房,独立小间,有和面机搅肉机等设备。瞅了一眼,搅肉机及其他一些容器,都在地上。面粉也是。台面上,有包了一半的包子饺子。
面点姑娘有心与新人客气寒喧,手上事儿多,只能匆忙招呼。面条之外的面食,大多出自她之手。也因为面点太忙,主厨房的下面姑娘时不时便丢下自己的活儿,潜入面点房充当帮手。
主厨房以煎煮炒炸为主,靠近窗口,是糊米酒银耳汤稀饭煎鸡蛋炸小食煮汤圆蒸包子的主场。
打11点左右有第一单外卖开始,炒锅一直没闲着,在炒各种河粉米饭。互为搭档的,是对微胖界帅哥,一个主勺一个打荷,一个双眼皮一个单眼皮,一个懒羊羊一个喜羊羊。
双眼皮的一招一式,都像疲倦的高手,化繁为简。只在颠锅时,才勉强打起精神。单眼皮则是,时不时主动补位,替其他人及时响应。肉身沉重,但移位迅速,身手敏捷,是个灵活的胖子。
他也会善意地默默关注新人,不厌其烦地交代,包子在冰柜哪一格,饺子得煎多久。

二
另有口大锅,煮面条馄饨,下面姑娘搭档一个小哥。锅太大,水老不开,没去面点房客串时,下面姑娘每隔几秒便要察看一次锅中面条,有几个瞬间,我担心她会不留神扑进锅里。
面有小面大面之分,配料相应有不同,但不外是辣椒芝麻花生米等给与不给、给多少等。有些面食,小面抄手之类,要点缀一片青菜。据说有傻瓜,在吃完面条喝完面汤后,还会一口吃掉这片青菜。
青菜一早烫好,搁在一只大碗里。成色不佳且不说,从早到晚,我只见过大家手拿青菜叶,铺在面条上,没见人用过筷子。
面条中途需要捞起过凉水,再回锅以梳子状摆进面碗。理想的方式是,漏勺捞起面条,水龙头下快速冲水。但受限设备条件,只在锅边准备了一个装满凉水的水槽,面条捞起后,扔水槽里几秒。
水槽浑浊倒也罢了,在我送走一碗馄饨回到锅边时,小哥正在面条水槽中洗手,洗得认真细致。是拿水槽当迷你洗手池在用。
各家厨房,各有不拘小节之处。有些,尚可装瞎。还有些,想装瞎都觉着良心痛。

三
韩愈说,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嗫嚅着问,要-换-水-吗?小哥干脆利落回答,不用。之后愉快问,你会煎鸡蛋吗?
全天煎了50个鸡蛋总有,外卖居多。有单外卖,点了3个煎鸡蛋,加一份炒饭。这人大概跟我某位前同事相似,爱吃鸡蛋。
鸡蛋在厨房进门货架,需要方取。有些鸡蛋上,还有鸡屎鸡毛。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这样的鸡蛋,怪新鲜的。我家80多岁老外婆,一直这样说。
在《李娜的餐厅和厨房》中,我们曾提到,新元素会清洗鸡蛋。如何清洗鸡蛋才算姿势正确?清洁蛋是否真清洁?
果壳有文章说,美国与欧洲对清洁蛋持不见意见,美国要求鸡蛋必须在清洗消毒后出售,欧洲则要求不得出售清洗后的鸡蛋。前者出于防范沙门氏菌的考虑。与欧洲不同,美国不会强制要求养鸡场为母鸡注射沙门氏菌疫苗,而沙门氏菌传播渠道主要有两种:通过感染沙门氏菌的母鸡卵巢进入鸡蛋;被母鸡排出体外过程中或排出后,鸡蛋与粪便或其他污物接触。
相形之下,通过注射疫苗防范沙门氏菌在先的欧洲,更警惕清洗鸡蛋带来的潜在弊端。
文章并提到:1、不要使用冷水清洗鸡蛋。冷水会导致鸡蛋靠近外壳部分收缩,内部形成真空区域造成内外压差,外壳细菌更易进入鸡蛋内部。2、水温要高于鸡蛋本身温度至少11℃,但不要超过49℃。3、洗涤剂可以更好清洗鸡蛋表面。4、清洗后,鸡蛋自然晾干,随后包装好,放入冰箱冷藏室保存。5、如果清洗后马上使用,就不必担心清洗不当影响保存。”等等。

四
为提高煎蛋效率,洗手小哥示范单手打蛋。我的偶像易烊千玺是不是也会单手打蛋?只是,小哥每次单手打蛋,蛋壳或蛋壳上的脏东西,难免掉进煎锅。
蛋壳或蛋壳的脏东西,与鸡蛋同煎,不止蓉李记。事实是,只要打蛋之前不清洗,总有概率吃到鸡屎。在家也没法幸免。
有家日本连锁餐厅,各样都讲究,就是不会清洗鸡蛋。腾挪过程中,不小心破掉的鸡蛋,也是照用不误。他家一早大概要打近100个鸡蛋,加一盒牛奶,搅拌之后,用作蛋包饭。虽有过滤蛋液的流程,但我想知道,能过滤掉不小心掉进蛋液之后还用力搅拌过的鸡屎么?
还有家餐厅,每天卖掉几百份蛋酒,五成以上的蛋液,有脏脏的小黑点。嗯,也许下次你该说,来份蛋酒,但是谢谢,不要屎。
不煎鸡蛋时,我在煎饺子蒸包子煮汤圆打银耳装稀饭炸小食。红糖糍粑是川系餐厅标配之一,眉州东坡是软糍粑,蒸好糯米,现做,滚糖粉后再炸。热辣壹号是提前做,冷冻后切块,再裹蛋液等。
蓉李记家的糍粑,来自配送,装在料理盒里。稍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回头再看,糍粑上多了一块咖啡色的抹布。下面姑娘解释,这样做是为给糍粑保湿,避免干裂。但是这块抹布,脏得有些一言难尽。
糍粑煎好,前厅姑娘淋上漂亮的糖汁。看上去金黄诱人,点单率居高不下。

五
一单接一单的外卖,弥补了工作日堂食的冷清。点单最多是小面酸辣粉炒饭糍粑汤圆等。在高峰时间,所有人身兼多职,见活儿就干。这是这年轻团队最醒目的优势,胜过他们的颜值。
忙碌告一段落,多数人去了面点房,我被喊去凉菜房。凉菜房以卤菜为主,也有鸡丝凉面凉粉等。
不知道室温多少,跟炉鱼那种常年保持室温16摄氏度的凉菜房,略有差距,也稍显凌乱,其他人也能频繁出入。
凉菜房小姐姐像徐若瑄,有上镜的巴掌小脸,是两个留守儿童的妈妈。生活现状,令她感慨良多,见人便倾诉,休息日对于她的意义,因得回家看孩子,尤显珍贵。不能回家的日子,只能和孩子视频。对家中老小,极不放心,却又无可奈何。
对男人们的粗心大意,也多有怨言。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她担心应对不来日渐繁忙的凉菜房,希望增加援手,但没法得到支持,“他们说,你愿意将工资分别人一半吗?如果愿意,就给你找个帮手”。
说话间,几只胆大的蟑螂,在桌上窜来窜去,没等我俩反应,消失不见。
以上,我给蓉李记厨房二星。

说到这儿,有些怀念成都。
奎星楼街的汉庭与常年排队的冒椒火辣之间,原有家小面馆,菜单上的品类不超过10种。整家店,也只有一个穿着黑色背心,闲来无事,便坐下抽烟看街头行人的帅老头和他太太。那是2015年。
去年旧地重游,老头和面馆不见了。路的尽头,有家餐厅,在门前挂有一只全羊。对面的住宅楼,一户人家失去了亲人。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有三桌麻将。
在奎星楼街发生的事,我大概会记很久。它是一个秘密的开始。
会洗蛋的新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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