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
查看话题 >沃特豪斯 | 不读点神话故事与诗歌，你也许看不懂他的画（上）
那么多美好的神话， 他为何偏偏喜欢画女妖与复仇？
英国新古典主义与拉斐尔前派画家，
画风带有神秘主义色彩，清新自然，
善于表现古典传说与文学作品中的女性。
也许是沃特豪斯对神话与诗歌过于着迷，
又可能是他的女模特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
只能用仙女或传说人物才能驾驭这种美貌，
可惜现实生活中他却无法获得这种至爱，
于是他一再表现爱的的不可获得，
还匪夷所思地描绘各种女妖和复仇。
主题一：爱的不可获得
《夏洛特夫人》
The Lady Shalott
如果你了解《夏洛特夫人》的这个故事，你会发现得逆着沃特豪斯的作画时间看他的画。先来看他的第一幅画，这幅画表现的是夏洛特乘船离开小岛时的情景，她正去寻找爱情，那三根蜡烛和黑色的船身刻着夏洛特的名字，预示了她的死亡，她手中正握着船的锁链，刚刚解开还未将其放下。
她把船身铺满织好的毯子，像布置自己临终的棺材一样。毯子上的图案清晰可见，一幅织的是城堡前一个忧愁的姑娘，另外一幅是一群骑士，其中一个仿佛正回眸凝视着画外，画家在此处暗示了她的孤独和对爱的渴望。
船头点燃的三根蜡烛已经熄灭了两根，船头的灯微微发着红光，就像她的生命之火，微弱得一息尚存。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不就是现在为了爱情、自由而受难的夏洛特？
夏洛特夫人的嘴唇微微张开，她的歌声随着河流飘荡在山野中。神情悲怆而凄美，这是诅咒降临的绝望表情。
这个故事来源于丁尼生的诗歌《夏洛特女郎》，一位叫夏洛特的美丽女子，被魔法囚禁在一座岛上日日夜夜地织布。她每天只能通过一面镜子观察这个世界，于是她一边唱着歌，一边将镜中景象织到布中。她独自成长，宛若一朵无名的花，盛开时无人欣赏，凋零时也无人感伤。
这幅画是沃特豪斯晚年的画作，此时的夏洛特已厌倦了日复一日地纺纱，更讨厌看到镜中散步的恋人。纺纱的线球滚落了一地，她已经对镜子中的景象毫无兴趣，双手也没有放在织布机上，而是拢着头发，神情呆滞、百无聊赖地望着前方。
她对这死一般寂静的生活感到厌倦，她感叹着“我是半死的影子”。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骑士朗斯洛特流星般驰骋而过，宿命般疯狂地爱上了他。爱情一旦降临，促使她渴望自由的心怦然而动，于是她决定立即逃离这个禁锢她的地方。在这一刹那，镜子在她身后碎裂。
她离开织机、离开织的网，
她三步两步走过她闺房，
她看见睡莲的花儿开放，
看见那盔顶的鸟羽飘扬，
她望着那卡默洛特。
那网飞出窗，直朝远处飘，
那镜子一裂两半地碎掉，
她喊道，“我呀已在劫难逃”——
她就是女郎夏洛特。
——丁尼生
这幅画中的夏洛特正决定离开，她的眼神非常明亮，充满渴望地看着远处。背后的镜子已碎，但仍然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白衣骑士的身影，镜中还有她的背影，表示这不再是镜子所给的虚像，而是实实在在的眼前景象，骑士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急切地跑出去，手上的织布梭还没来得及放在一边，纺纱球掉落得遍地都是，纱线缠绕着她的双腿仍阻挡不了她的脚步。
她就这样走出了禁锢她的城堡，在船边点上蜡烛，挂上十字架，躺在铺着挂毯的小船上，决然而忧伤地看着远方的城市卡默洛特，唱起了歌。明知诅咒降临，她也要去那个地方寻找她所爱的骑士朗斯洛特。
那河的水面上幽暗昏沉；
像个恍惚的勇敢占卜人
预见到自己的全部不幸——
她那木然而呆滞的眼睛
遥望着那卡默洛特。
天光将冥的茫茫暮色里，
她解开船索，躺下在船底，
让宽阔的河载着她远去，
载着这女郎夏洛特。
——丁尼生
她的歌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唱到她的血液渐渐冷却，唱到她完全丧失视力。小河温柔地载着她终于抵达卡默洛特，人们看到了美丽而苍白的夏洛特，但她早已在歌声中死去。
《奥菲利娅》
Ophelia
他画了三幅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中的奥菲利娅，但都没有表现出她柔弱的一面，而是画出她绝望之后疯狂的神情和举动，她疯狂的场景（《哈姆雷特》第四幕，第5场）是西方文学中最著名的场景之一。
这是她即将落入河中的前一刻，怀中是她四处采来的花，她用这些花装扮着自己。阴冷冷的死亡的河流就在她的背后，与她天真无邪的表情产生强烈反差。
这是给您的茴香和漏斗花;
这是给您的芸香;
这儿还留着一些给我自己;
遇到礼拜天,我们不妨叫它慈悲草。
啊!您可以把您的芸香插戴得别致一点。
——奥菲利娅，《哈姆雷特》
奥菲莉娅是王子哈姆雷特的恋人，她被父亲与国王用来试探哈姆雷特是否在装疯，为了复仇的哈姆雷特用一句又一句疯话刺伤了单纯的奥菲莉娅，不仅如此，他甚至在她眼前错杀了正躲在帘后偷听的她的父亲。
随后，哈姆雷特被遣送出境，她的兄长也在外流浪。同时失去了亲人和爱人的奥菲莉亚，在这多重绝望中发了疯，不久在一次采花中失足落水而亡。
在小溪之旁，斜生着一株杨柳，它的毵毵的枝叶倒映在明镜一样的水流之中；她编了几个奇异的花环来到那里，用的是毛茛、荨麻、雏菊和长颈兰——正派的姑娘管这种花叫死人指头，说粗话的牧人却给它起了另一个不雅的名字。——她爬上一根横垂的树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挂在上面；就在这时候，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她就连人带花一起落下呜咽的溪水里。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会儿，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了，这可怜的人歌儿还没有唱完，就已经沉到泥里去了。 ——《哈姆雷特》第四幕第七场
《山林女神与那噶索斯》
Echo and Narcissus
（画中的女神厄科正充满爱意而忧伤地看着那喀索斯，虽一步之遥，却分隔在河流两边，那喀索斯正专注于凝视自己的倒影。）
在古希腊传说中，那喀索斯是河神与仙女之子，样貌极为俊美，他偶然在水中见到自己的倒影而被深深迷住，从此不忍离开半步，最后因得不到水中的爱情而死，化作水仙花。
而厄科（Echo）则是山林女神中最美的一位，她曾遭到宙斯妻子赫拉的妒忌与报复，失去了正常说话的能力，只能重复别人说话的最后三个字，echo的回声之意因此而来。
在那喀索斯爱上水中倒影之前，因极度的自恋，拒绝了多位女神的追求，甚至是最美的山林女神厄科。她紧紧跟随着那喀索斯，并试图与他交谈，表白，但在她伸出双臂拥抱那喀索斯的时候，那喀索斯却说：“放开手！我如果接受你的爱，还不如早死的好！”
厄科羞愧地逃入林中，忧郁而又憔悴。众女神为了惩罚那喀索斯，向命运女神涅墨西斯祈祷，希望他有朝一日他的爱也永远无法得到回应。于是，命运女神让他爱上了自己的水中倒影。
普绪克与丘比特
Psyche and Cupids
沃特豪斯在1903年画过《普绪克打开黄金盒》，此刻的普绪克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盒子。黄金盒在她手中微微开启，我们似乎已经可以看见一场灾难即将降临，而此时的普绪克浑然不觉。她即将因为盒子中的魔鬼而陷入昏睡。
而事隔两年之后，他又画下了普绪克走进丘比特的花园那一幕。半开的花园门，露出丘比特宫殿的一角。她手上拿着一枝红色的代表爱情的玫瑰，准备去面对自己神谕中的爱情。
普绪克和丘比特是西方经久不衰的艺术题材，故事中的普绪克因为过于美貌，人们爱她胜过美神维纳斯，而遭到维纳斯的妒忌。维纳斯让儿子丘比特用爱之箭让普绪克爱上一个丑陋的怪物。
但丘比特不小心射中了自己，他爱上了普绪克，背叛了维纳斯的命令，将普绪克接到自己的宫殿中。他曾告诫普绪克：“你绝对不能看我的脸，你一看到我的脸，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普绪克在姐姐的唆使下，在一个夜晚点着一盏灯，窥见了金发童颜的美男子丘比特，而丘比特刚好在此刻醒来，愤怒地离开了她。
普绪克在悔恨中寻找丈夫，她来到维纳斯神殿，维纳斯给她出了三道难题。她追求爱情的坚强意志感动了许多神灵，在众多神的帮助下，她即将完成任务。但是就在归途的路上，她打开了准备交给维纳斯的金盒子（一路上曾有声音告诉她千万不要打开盒子）。盒子打开的瞬间，她陷入长眠。
《风之花》
Windflowers
风之花取材于希腊神话爱神维纳斯与阿多尼斯的故事，莎士比亚曾为此写过叙事长诗。爱神维纳斯一直爱慕山中打猎的少年阿多尼斯，尽管阿多尼斯多次拒绝她的追求，但她仍然热烈地表达爱意。
仙子比你失颜色，壮男比你空雄伟。
你洁白胜过白鸽子，娇红胜过红玫瑰。
造化生你，自斗智慧，使你一身，俊秀荟萃。
她说：“你若一旦休，便天地同尽，万物共毁。”
——莎士比亚，《维纳斯和阿多尼斯》
然而阿多尼斯却在一次与野兽撕斗的过程中丧失了性命，阿多尼斯的血迹染红了草地。维纳斯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她将神酒倒在阿多尼斯的尸体上，不久，尸体上盛开出一种紫白相间的花朵，名为“风之花”，也就是秋牡丹。
Windflowers有一首古老的外国歌谣，歌词中，一位父亲这样告诉他的儿子：
不要去靠近风之花，
那种古老的风之花，
一旦靠近了就会离不开它，
就会时时地追逐它，
使自己痛苦。
但是我没有听话。
果然，我如今再也离不开它了......
主题二：诱人而致命的女妖
《尤利西斯与塞壬》
Ulysses and the Sirens
此图描绘的是尤利西斯在归途中遇到塞壬的一幕，他想听一听塞壬的歌声，又为了使自己不受塞壬的诱惑，就用蜡塞住水手们的耳朵，让人把他牢牢铐在桅杆上。他此刻脑海中应该正闪现着自己妻子与儿子遭遇祸害的幻觉。
塞壬是海上女妖，人首鸟身，她们的歌声如同天籁，但摄人心魄，能让水手们被歌声迷惑而使船只触礁沉没。
一位塞壬正低头俯视其中一个水手，相隔咫尺，水手好奇而又惊恐地看着她，手臂仍然奋力地划着桨。在船头，另一个水手已经吓得捂住了耳朵，片刻都不敢抬头。
《塞壬》
Siren
塞壬有时也以美人鱼的形象示人，她用美妙的歌声引诱水手们。沃特豪斯的这幅画源自雪莱的一首诗，她对自己无尽的冲动无法控制。塞壬充满了悲悯的神情，她怀抱竖琴，弹奏着音乐，看着对自己命运茫然不觉的水手。
水手的一只手正用力地扣着礁石，试图靠近美人鱼，或许是想在临死前将这种美貌看得更清楚些。
美人鱼的鱼尾几乎褪去，露出双腿，只有底部还未完全变成双脚。下方是船的桅杆的一部分，表示船已经毁灭，水手的生命也危在旦夕。
《海拉斯和宁芙们》
Hylas and the Nymphs
在希腊神话的伊阿宋与阿尔戈英雄的故事中，海拉斯跟随着赫拉克勒斯去岛上寻找淡水，但就在海拉斯找到水源准备取水时，被水中宁芙们发现，宁芙们都非常爱慕他的英俊，便纷纷从水中出来。
当他痴痴地看着宁芙们雪白的脸庞和酮体时，宁芙把他拉入水中，永远留了下来。沃特豪斯画中草丛和背景都略微阴暗，更显得宁芙们的肌肤洁白富有光泽。海拉斯手上还握着水壶，其中一个宁芙已经拉住了海拉斯的手臂，另一位则拉住了他的衣襟，而海拉斯明显是自己走入水中，丝毫看不出挣扎的痕迹。
《水仙女》
A Naiad
河中走出一位水仙女，她正从树干中贪婪地窥视着睡觉的男子。有人怀疑此名男子也是海拉斯，他在休憩中被水仙女发现。
《无情的妖女》
The beautiful lady without pity
这幅画源于济慈的同名诗歌《无情的妖女》。
她给采来美味的草根、
野蜜、甘露和仙果，
她用了一篇奇异的话，
说她是真心爱我。
她带我到了她的山洞，
又是落泪，又是悲叹，
我在那儿四次吻着
她野性的、野性的眼。
我被她迷得睡着了，
啊，做了个惊心的噩梦
我看见国王和王子
也在那妖女的洞中。
还有无数的骑士，
都苍白得像是骷髅；
他们叫道：无情的妖女
已把你作了俘囚！
——济慈，《无情的妖女》节选
画中妖女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她已经用头发缠绕住骑士，而骑士浑然不觉。她的金发将会越勒越紧，是一个美艳但略为恐怖的形象。
《拉弥亚》
Lamia
拉弥亚在传说中是吃小孩的半人半蛇的妖怪，她经常化作漂亮女子诱惑男子然后吃掉。此刻，画中的她刚刚褪下蛇皮，蓝色的蛇皮还缠绕着她的双腿和树干，她正对着水的倒影打扮自己。
这幅画的背后写着一首济慈的诗：
她是个色泽鲜艳的难解的结的形体，
有着朱红，金黄，青和蓝的圆点，
条纹像斑马，斑点像豹，眼睛像孔雀，
全都是深红的线条；混身是银月，
她呼吸时，这些银月或消溶，
或更亮的发光，或把它们的光辉
跟较暗淡的花纹交织在一起
身体那么像彩虹，又染上一层惨淡，
她既像一个忏悔罪孽的女妖精，
又像恶魔的情妇、恶魔本身。
——济慈，《拉弥亚》节选
在神话故事中，拉弥亚是海神波塞冬的女儿，她曾经因为宙斯的爱慕而成为他的情人。但不久就被赫拉发现，赫拉杀死了她的孩子，并施咒将她变成半人半蛇的妖怪。
这是沃特豪斯所绘的稍早一点的版本，不仔细看，我们以为只是一位姑娘跪在地上，深情地望着一位骑士，但从她脚边的蛇皮可以发现，她其实就是拉弥亚。骑士的剑已被仍在一边，即将成为拉弥亚的晚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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