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简·奥斯汀
查看话题 >奥斯汀:偷偷的写作者?女文豪?
今天是奥斯汀逝世两百周年,前些时候本来想写点啥,却对着电脑屏幕又写不出来什么。
有人曾问桑塔格最喜欢的作家是谁。桑塔格回答,当然是莎士比亚。提问的人吃了一惊。桑塔格说吃惊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从未写过关于莎士比亚的东西。桑塔格又说, 比起让她来写莎士比亚,她写关于维特基维茨的随笔,对这个世界更为有用。
桑塔格意思大概是写莎士比亚的太多,要写出新意和有用很难。事实也是如此,前阵子翻看Arden版的《哈姆雷特》,光序言就137页,提到九十年代平均每年发表关于《哈姆雷特》的论文有四百篇之多。
关于奥斯汀的肯定也不少,我不算狂热简迷,不看专业论文,但有关奥斯汀的书和影碟,历年买下来在书架上也放了两排。我曾想写篇《红楼梦》和《曼斯菲尔德庄园》对比的文章,因为都是关于寄人篱下和表兄妹恋爱的故事,范妮清冷的房间和宝钗雪洞一般的房间类似,曹雪芹和奥斯汀都在亲人小圈子的鼓励下创作并且中年早逝。本以为是自己的一得之见,写前上网一查,做这个题目的毕业论文都有好几篇。
新意虽然难出,但应景的文章总是少不了的。上周《纽约时报书评》评点了几本有关奥斯汀的新著,刊登了一篇散文。周日评论(Sunday Review)里一篇题目是《奥斯丁并不害羞》(Jane Austen Wasn’t Shy),做翻案文章,翻的是关于奥斯汀“偷偷写作”的传说:
“有一扇著名的能发出‘声响之门’,其响声能使奥斯汀事先知道‘有人来了’,以便悄悄地收起她正在写作的纸笔。博物馆里还展示着奥斯汀许多作品的手稿和亲笔信,以及她当年写作用的据说是来自中国的桌子。这张桌子酷似一台缝纫机,遇有人来,纸笔放进桌内,桌面一盖便“天衣无缝”。它与“声响之门”默契配合,为奥斯汀‘偷偷地写作’服务。 ”
《奥斯丁并不害羞》一文说这是和小华盛顿砍樱桃树一样的神话。理由之一因为这个故事源于孤证,在奥斯汀去世五十年后她侄子的回忆录中首次出现。
奥斯汀的写作在家人间一向不是个秘密。一家人都爱读小说,她的兄弟编过名为The loiterer的周刊,有些学者认为上面有篇署名Sophia Sentiment的文章是奥斯汀的手笔,她的一些早期作品也流传下来。她的父亲不光让她随意阅读他的藏书,还送给她笔记本和桃花心木便携书桌。《傲慢与偏见》的初稿题为《第一印象》(First Impression),她父亲给伦敦的出版商写信推荐。
但这些并不能完全否认她侄子的说法,家人间不是秘密,但有客人来的时候掩藏起来也并非全然不可能。李清照“见客入来”,“和羞走”;奥斯汀见客入来,把纸笔放进桌内?
豆瓣也适时推出奥斯汀专题,先看了眼文章标题,扫到一篇却有点发愣:《简·奥斯汀做不了女文豪,她也不屑做》。“文豪” 是什么意思?简·奥斯汀做不了女文豪又是什么意思?
平时读到关于作家的文章,常看到的提法是major和minor。比如奥芝克(Cynthia Ozick)曾在《纽约客》上写长文回忆他的同学兼同时代作家Alfred Chester, 最后有句话“Most of the writers who on occasion reminisce about Chester have by now lived long enough to confirm their own minor status... " 前些时候推过黄灿然一篇文章,黄灿然提出汪曾祺和阿城属于小作家的说法,黄的大小作家大小之分,大概也是由英语的major和minor而来。
绝大多数作家和作品经不起时间的淘洗裁汰。作为major writer,奥斯汀毫无疑问;进入伟大作家(great authors)之列,也不成问题。毛姆的《十部小说及其作者》(Ten Novels & Their Authors),纳博科夫的 《文学讲稿 》(Lectures on Literature),布鲁姆的《西方正典》里都列入奥斯汀,而且这三部书中讨论奥斯汀三部不同的作品,分别是《傲慢与偏见》, 《曼斯菲尔德庄园》和《劝导》。另外,J.K. 罗琳说她最喜欢的作家是奥斯汀,反复阅读奥斯汀的作品( My favourite writer of all time is Jane Austen. I re-read Austen's novels in rotation.)
豆瓣专题里还有一篇谈“黑”奥斯汀的人,除了美国佬马克 · 吐温和爱默生之类的,英国本土也有夏洛蒂·勃朗特这样的大作家。套用亦舒爱说的话,“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文学口味自然是很个人的事。但把伍尔夫归入黑奥队是很有问题的。文章里说:
“在1932年写给友人的信中,伍尔夫写道:’无论他人怎么看待奥斯汀,她无论如何也不是我最喜爱的作家。在我看来,她的水平甚至连勃朗特的一半都没有达到。”
最后一句话的原文是, “ I’d give all she ever wrote for half what the Brontës wrote”。另外,伍尔夫在《普通读者》中有两篇文章分别评论奥斯汀和勃朗特,摘录两段(上海译文出版社《论小说与小说家》,瞿世镜译):
”奥斯丁的鉴别能力是如此完美,她的讽刺挖苦是如此恰当,虽然这种讽刺始终存在,我们却几乎没有注意到它。没有一处描述褊狭的笔触、没有一点涉及怨恨的暗示,会使我们从专心致志的阅读中惊醒。欢愉的心情和我们阅读的乐趣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美的光辉照亮了那些愚蠢的人物。”
“作为一个人物而言,简·爱的缺陷并不难找。她总是当家庭女教师,又总是要坠入情网,在一个毕竟大多数人既非教师又非情人的世界里,这可是一种严重的局限性。和简·爱这个人物的这些局限性相比较,一部简·奥斯丁或托尔斯泰作品中的人物,就会呈现出许许多多不同的方面。他们活着,而且通过他们对于真实地把他们反映出来的许多不同人物的影响,使他们本身们对于真实地把他们反映出来的许多不同人物的影响,使他们本身又复杂化了。不论他们的创造者是否守护着他们,他们到处走动,而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对我们说来,既然他们已经创造了它,这就似乎是一个我们自己可以去拜访的独立的世界。”
对一个作家,在不同时期不同场合有不同的看法也是常见的事。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说周邦彦“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在《清真先生遗事》里又说“词中老杜,则非先生不可 ”。奥威尔谈吉卜林:“我十三岁崇拜吉卜林,十七岁讨厌他,二十岁喜欢他,二十五岁鄙视他,现在我又相当敬佩他。” ( For my own part I worshipped Kipling at thirteen, loathed him at seventeen, enjoyed him at twenty, despised him at twenty-five and now again rather admire him. )
不论是否”文豪“,也不管什么名人黑过,奥斯汀对我来说,是一位常读常新,越读越有味道的作家。而且奥斯汀对我也很“有用”。前两天孩子问我一道几何题,我看了一眼就马上告诉她怎么添辅助线怎么证,顺口吹嘘自己两句说老爹多厉害。她不服气反驳:“我会弹钢琴拉小提琴,你不会吧?” 我对她说:“What a charming amusement for young people like you, Miss.XXX, but every savage can play music." 达西先生说“每个野蛮人都会跳舞”,我拿来应对只需要改动一个字,多么的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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