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

那一段往事，如今回忆起来，叫人有点儿难过。开头都是好好的，托朋友的关系，她找到这个事做，已不比刚毕业时雄心壮志，不过是胡乱混口饭吃消磨时光。上班两周后，她去总经理办公室交文件，敲开门，却见到一个面熟的男人坐在林总对面，两个人都一愣。林总说：“你们认识啊？！”她微笑不语，原来这位一直出差的副总，居然是她的中学同学，且叫他付先生。两个人在这样的场合下突然见面，难免不自在，且那付先生上来便问她结婚了没有，有没有男朋友，毫不避讳。她微笑摇头。

从办公室出来，付先生又一路追着问她如今住哪，约晚上一起吃饭。她向来不喜欢太猛烈的攻势，晚饭吃得淡淡的，只听付先生慷慨激昂，说那时她太耀眼，他只能远远看着。只有一瞬她有点儿动心，且明白了为什么说权势是一副春药。

有一次她和林总出差，有人时还好，只有他俩时，这位林总便拿话来打探她，先是拉些家常，不过问问从前在哪上学啊，有什么爱好，然后提到付先生，大约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屑，那男人马上转换了话题。吃过晚饭，林总拉她一起在酒店咖啡厅坐着，要了水果拼盘，又让她挑个冰激凌球，说：“小姑娘都爱吃这个。”她笑：“我已经不是小姑娘啦。”那男人说：“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姑娘。”这家酒店的大堂十分敞亮，有高耸的仿真椰子树直冲棚顶，人坐在沙发里只觉得渺小，又有静谧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她窝坐在那里懒得动。那男人也不多说话，只看着她微笑。她心里既得意又有点儿发毛，像看到一部喜欢的电影，怕它结束得太快。

付先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不能自拔，每周一必定给她送来一束鲜花，务必要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心。她几次对他说“再不要送花”之类的话，付先生只不理，也看不到她无奈的笑。有一次吃饭时林总小声问她：“你谈过不少吧？！”她放慢了往嘴里送菜的速度，摇头，林总笑：“我看得出来。”她斜睨了他一眼，索性也笑了。

有一回不知道付先生听到了什么，突然气急败坏地跑到她的工位上，恶狠狠地说：“林总是有家室的人。”她挺直了背，继续打她的字，像什么也没听到。那位付先生又聒噪了一阵，她才慢慢说：“你能不能该干吗干吗去！”然后起身去了卫生间，卫生间灯光明亮，她的脸还看得过，她不由得冷笑，不过是为这张脸，倒惹得风不止似的。

付先生从此和她恩断义绝，马上带了新女友来公司四处展示。这样的一个人，她暗叹。林总始终对她若即若离，她心里明白，公司的人开始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她却无法解释。好在时间是一剂良药，总有新闻漫过旧闻。好多年过去了，她一直不愿意回忆这一段，和林总的，谁也没得到，却像失去了。

2017年7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