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
查看话题 >踏瑶娘之五 猎狐
一只小狐被箭贯穿了身体,已没了气息。

纷纷乱乱中,飞儿在张韶怀里醒来。都在护卫皇帝的众人,何曾有人向这隅瞥过一眼! “你可曾好些?”跪坐在地的张韶说完,用皮囊喂了一口水给飞儿。却又生怕她呛着,把胳膊略略抬高枕在飞儿的脑后。那眼神里写满了痛惜,“好在,受伤的不是你!”他声音里似乎还有些欣喜。 飞儿一愣,她惊诧于张韶的大胆。也惊异于自己有些被感动的内心,她几乎已经忘记被人惦念的滋味了。不知不觉中,泪就流了下来……张韶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抖抖擞擞用手指抚上了她的面颊,“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哭!我会顾你一世周全!”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惊叫寻找母亲时,是怎样的一个小小怀抱抱着他说“别怕!别怕!我的娘亲就是你的娘亲!”那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她就是那么固执地搂着护着他, 远远的苏玄明将那只关着狐狸的小笼提了过来,“见过带豹和猞猁的,带个狐狸来打猎的真不多见!”说完就把那笼子往地下一丢,小狐狸似乎动了一动。“轻……轻点……”飞儿有气无力,张韶的脸一下沉下来,恨恨地瞪了苏玄明一眼。 兵丁们似乎找到了狐狸巢穴,他们用草堵住洞口,开始放火。但,火怎么也点不着。林间刮起了旋风,风越刮越大,连马匹都有些站不住。那笼中的狐狸也开始躁动起来,喉中发出了兽的尖叫声。 飞儿突然听到附近发出了“咔哒”一声,只见一棵碗口粗细的朽木被风折断,迎面朝他们压来。飞儿本能地推张韶“危险!”张韶却一把抱住她把她护在了身下。好在,树的大部分都偏离了位置,只是枝头撞到了张韶的肩头。 飞儿似乎看到有无数的蝙蝠附在那棵朽木之上,似乎是它们推开了树木。再定睛去看,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而风也恰恰在那一刻停了。 “好险!”那边苏玄明嘀咕了一声,然后他就向张韶奔过来,“你没事吧?”张韶摇了摇头。“你可是贵人,别忘记了。”苏玄明有些不悦地瞥了一眼飞儿。 飞儿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手刚触碰到张韶的肩头,她明显地感到他的身躯一抖。那分明是疼了,可是他嘴里却说:“只是树枝扫了一下而已……”然后,眼睛就紧紧地盯着飞儿,“你是记挂我的,对不?”她被他看得有些窘,挣扎着从他怀中起身。 不久,林中就传来了马蹄声响。几个青衣道姑来到了近前,那分明是合一观的清风让她们来接人的。飞儿笑了笑,这起码能证明:她的命还不致于轻如草芥! “石阶那么凉,坐这么久,你就不觉无趣么?”飞儿被那一声讥诮的问话惊醒,她分明是坐在自己的院落中的石阶上。 院中的修竹,在春风中摇曳生姿,阳光正斑驳地筛了竹影在那笼中的红狐狸身上。原来说话的正是那只狐狸,她正伏在笼内,眼睛斜睨着飞儿。 皇上猎狐遇险风波后不久,在右教坊内给飞儿赐了宅第。她一日不曾忘记的木姓终于可以宣之于众,她可是木飞卿啊,又有多少人知道她的本名?坊内那些名叫惜惜、珠珠、玉玉、转转的,可曾有这般文雅好听! 受赐的这座小院,不大。却秀丽玲珑,也配了婆子服侍起居。但,皇上似乎很健忘。赏了宅第之后,什么消息都没了。 “是想男人了吧?”那狐狸径直化作了红衣少女穿笼而立,咯咯地笑出声来。一张桃花小脸,细长妖媚的眼,高高鼻梁下一张娇俏可人的红唇,除了长到及腰的红发太过刺目外,她可是无一不美的美女啊。而她即是琉璃! 飞儿惊到几乎都忘记了她的问话,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琉璃的模样。 琉璃挨着飞儿坐下,继续调笑起来,“你想的男人……是宫里的他还是染坊的他?” “你……”飞儿的脸一下红了。 “染坊的他死心踏地,倒是个地情有义的。”琉璃叹了口气,“那日为了阻止兵丁点火残害族人,差点伤着你们……却也看出了他对你的真心。” “原来是你!”飞儿恍然明白,原来世间本无平白无故起的风。 琉璃眨眨眼,眼睛却更娇艳了,“只是算错了一步,没算到痴心汉来搅局。” 飞儿慢慢反应过来,那林中围上来的狐狸,也是受琉璃的指使。 想到那些森森的白牙和死去的小兽,再看着身旁这个美艳绝伦的妖物,飞儿突然想吐。 “张韶不会是你的归宿,”琉璃冷冷一笑,尖尖手指指向皇宫的方向,“那儿才是你想去的方向!” 飞儿低头不语。 “高高在上的男人,哪怕他高到顶了天,却一样有死穴。” “我不想知道什么死穴!只想能进了宫,能有个名份……”飞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是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处境,白日梦做不下去了。 远远听到婆子在和人说笑,听声音很快就要到院门了。琉璃在变回笼中的小兽前伏耳对飞儿说道:“放心!我会让李湛想起你。”小狐狸对于当今圣上,从来是直呼其名,根本没有人类的那种趋炎附势的俗气。飞儿有些羡慕起非人的潇洒,就名利场的腌臜来说,自己则尤如那追逐腐肉的苍蝇,连她自己都不忍细想了。 快到三月三,长安的女子们都在准备漂亮的春装。借着游春为借口,来展示自己,或邂逅一段艳遇、或为自己寻找意中人、或只是为了撩拨人们眼光的追逐…… 其实,又何止是女子?那些男子们不也都在费尽心力地装扮着自己? 子规和飞儿也想赶那份热闹,相伴并带着婆子去东市购物。子规一袭白衫,飞儿绯色衣裙,头戴帷幕正沿街市行走。很显然能看出他们是教坊中人,艺人的举止是藏不住的。 迎面一列马车正缓缓而来,那是殿中侍御史王源植的车马。他正因上书皇上教坊机构需要裁撤被驳憋了口气,一掀帘却看到了教坊中人三三两两而行。尤其是那女子,也不管逾越管制公然穿着绯色衣裙上街闲逛。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恶狠狠放下帘幕,喝令马夫快走。 正在掠过的瞬间,与那女子同行的婆子却因贪看风筝,身子挡在马车前。马夫一把勒住缰绳,马还是把婆子撞翻在地。 “你这瞎了眼的老妇,是赶去找死么!”马夫高声喝骂。老妇一词在当朝可是最恶毒的骂人词语,婆子也顾不得疼痛,站起身就往马夫的坐位上爬,边爬边拖拽马夫的裤腿,手下那么一使劲,马夫裤子就被扒了下来。当庭广众露着内裤,马夫又羞又恼间,一脚就把婆子踢了下去。 婆子摔了个四脚朝天,她倚着老,在教坊内也算是狠角,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于是,大嘴一咧,干脆就坐到了马车头前,呜呜干嚎了起来。子规和飞儿连连劝慰,那婆子就是不听。 王源植坐在车内原本不想出声,可是那婆子坐在车前挡住了交通。又因是去往东市的主要道路,看热闹的就把路给堵上了。王源植一恼之下就下令强行开道,但街市上的人看是官与民斗,竟不管好赖,除了堵着不让马车行动分毫,还一起帮着婆子骂起街来。 王源植的护卫冲过去拉婆子,又被人群推阻着不让拉,被骂急了头一昏竟然抽了那婆子一鞭。婆子杀猪般一嚎,现场就乱了。 “官家打人啦!仗势歁人啦!”瞧热闹的人群那么一挤,就与官兵推搡了起来。子规和飞儿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心里有些慌乱,就急急去寻车里主事的人。 王源植弯腰正要下车,却不料人多一挤,马受惊往前窜了几步,王源植一下子跌倒在地,官帽也摔掉了。 正在众人辛灾乐祸的当口,大队捕快们已在兵丁指引下赶了过来。最后,子规他们做为主犯直接送到了京兆尹,京兆尹刘栖楚不容分说,先以侮辱朝廷命官罪各判十板杖责,立即行刑。 虽说殿中侍御史虽只是个从七品下的官职,却是掌纠察朝仪,兼知库藏出纳及宫门内事,及京畿纠察事宜和从三品的京兆尹有诸多交流。所以偏向谁,不言而喻。 到了行刑的地方,就看到人血淋淋接二连三被拖了出去,惨叫声不断。 子规他们吓得脸都白了,没想到板子有那么大,而行刑的人下手那么狠,仿佛有打不完的力气。 仨人依次捆好,即将行刑。子规心中暗暗叫苦,扭头去看飞儿,却赫然发现一个红色衣服的女子,正脱离飞儿的身体,缓缓站起。只见她桃花小脸,一头妖艳的红发,正对着自己嫣然一笑。 红衣女子笑眯眯在他面前道了个万福:“奴家是小狐琉璃。”然后用手点了一点刑杖,“这样你就不疼了。”之后她再扭过头指着那婆子,“她么,为免疑心,多少让她受些苦吧!” 只打了几下,就听婆子鬼哭狼嚎地叫起来。子规和琉璃也配合着嚷了几嗓子,板子却停了。 “够了!”那尖尖的声音很刺耳,“某家这就带他们走!你们京兆尹也太不把我教坊当回事啦!” “教坊使,您这是说笑了。卑职也是按上头的意思办事,京兆尹有吩咐说人犯行刑完毕要押入大牢,说是要等公审后择日再判。”听说话的分明是京兆尹府的办案人员。而那被称教坊使的除了高淳立不会有别人。 由城东光宅坊赶到城西京兆尹府的光德坊,也不是一时三刻的功夫,他怎么会到得如此迅速?子规有些想不明白。 “某家有话单独和他们说,是否可以行个方便?”因高淳立掌管教坊,也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办案的为难的抓了抓头,还是解开了三人,一起都退出去了。 确定周围无人,又派了贴身太监到门口把风,这才放心下来开口说话。 “某家恰好在附近,才来得及赶到。再打几下,你们还不都废了……”高淳立眉头紧锁看着疼痛难忍只能扶墙而立的子规和飞儿,“这个京兆尹刘栖楚出名的心狠手辣!在数月前,他在棘门外遇到皇上与一名小宫娥嬉戏调笑,竟然用手中的牙笏朝女孩的面门砸了过去。” “他一个官员竟敢如此忤逆?”小狐狸扮作的飞儿疑问。 高淳立向她白了一眼,接着说,“忤逆!何止!简直是千古奇闻!那宫娥当场被他砸死……” 婆子因年纪大,闹得凶,又惊又怕,听到后面这句,联想到那血溅当场的情景,早已吓得身如筛糠,缩到墙角了无法言语了。 “啊!那刘栖楚仍在位?没受处罚?”子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仍掌管京畿事务。” 飞儿和子规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这些所谓的忠臣早就在找教坊的茬了!我也自顾不暇了,你们赶紧找清风真人求救吧!” 子规不傻,他知道朝高淳立是利用自己来求自保,可他又能怎么办呢。想想刘栖楚的手段,只能依着高淳立的指点,往下走。 京兆尹牢狱。 夜色昏沉,却已是深春时候。 天气慵懒。 守门的卫兵要靠相互的提醒才不至于睡着,然而却有人在这时探监。 一行人出示了令牌。 靠近牢房的时候,只余一人前行,其他人都在入口处停下。 那一人身着黑衣,连头上的斗篷也不曾摘除。灯影惶惶,却让人有着说不出的神秘感。 他来的是关押女犯的牢狱,在走到一半时,他停下了。 然后,守在门口的人惊诧地看到,他蹲了下来。 他摘下了斗篷,只是为了更清楚地看一眼关在里面的人。 李湛皱了皱眉,牢里的阴湿,让他想起了宫里那些老殿相似的霉味,再就是萦绕着死气沉沉的静寞。 牢房很暗,借着牢门外的灯,依稀看到地上铺着些草,有几个女子似乎睡在草上。而飞儿也睡在那里,蜷缩着。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他才站起身来,走了, 第二天京兆尹刘栖楚就收到了报告,说是昨日有人去女牢探监。探什么人不清楚,但他约摸猜到与昨天关押教坊的人相关。来人非富即贵,他不想猜!刘栖楚深知这京兆尹的难做,京城的权贵有几人能得罪得起,所以这京兆尹位置少有人能做满一年! 合一观的杏花都落了,却也意味着最美的三月三,就要来临。往常的这个时候,合一观,都是闭观清修,长安城的人太爱热闹了,清风最不喜这个。 但是,今年的闭观,注定不能清修了。 因为,她知道宫里有人请她去。 而牢狱中的子规也向她求救。 延嘉殿、甘露殿、神龙殿、两仪殿、太极殿,还有凌烟阁和甘露门、两仪门……一堵又一堵宫墙,连片的檐瓦,数百年的阴沉味道,让清风极不愿意踏入宫门。但,她又不得不去。 恨生帝王家,那些争权利夺利的争斗。朝堂上各怀鬼胎的群臣,粉墨登场之后,人人都有一颗赤胆的忠心。妥若要有一人是错的!那便是住在深宫里,坐在龙椅上的人罢了。 清风苦笑笑,她知那深宫中处处端着小心,示着弱的阉人是如何的可怕!满宫都是是人,却无一人可知心,又无一人可信赖,是如何的悲凉。 不是阿耶、阿娘的掩藏宠溺,她这样的人,早就会沦为笑柄,叱为妖人了。他们不舍得她离远,就在靠近宫门的位置给她建了府弟。 虽说公主是无人敢去欺负,但她的情况根本异于常人,婚配一说岂止是自欺人!所以又派人故意放出风说永嘉是仙人,以确保她一世逍遥。 她更能明白,李湛的处境。一个本无治世之才的孩子,却天命所归继承皇位,这不是悲哀又是什么? 清风引太监引着上殿,朝会还未散,廷议正在进行。 御史中丞独孤朗正侃侃而谈,原本一个教坊乐人冲撞官员的事件在他的嘴里,竟演变成蓄意谋害。“爱卿言之过了。”李湛将折子扔在了几案上,明显是在忍着怒气。连当事人王源植也尴尬的咳出声来,可那独孤朗却仍然不依不饶。 忽地,有太监跪倒通传,“启禀圣人,合一观清风真人求见!” 李湛挑了挑眉,挥了挥手,“宣。” 清风由殿门进来时,还是把一众臣等惊了一下。按辈份说那也是皇姑母的身份,是何等尊贵。更何况她还是颇有盛名的修仙之士,众人渐停了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躬身施礼。 清风给皇上施完礼之后,叹了口气,“贫道刚在殿外听到众臣议论之事,仿佛与我请求皇上之事相抵触啊!” 李湛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微微一笑看向清风,温言道:“真人有事求我?我倒好奇想听一听!” “冲撞朝官的是我旧府乐奴,原本以为是小事一桩。不料惊动了整个朝廷,这个罪想来不小。我这个旧主,怕是不能包庇了。” 李湛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清风。 清风向他递了个眼色,向上躬身施礼,“为以正国纲,贫道请圣上以国法治罪!” “大唐律法该如何判罚?”李湛笑了,这才是清风的用意。 “大唐律?呃!” “朝官并未受伤……” “财物也未受损……” 朝堂下响起了一片嗡嗡声,李湛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既然众臣也无定论,不如到此为止。将人犯放归教坊如何?”李湛实则询问,实则已是定论了。 “请皇上三思。”独孤朗连连叩首,“这样轻饶了乐人,只怕他们气焰越发嚣张……” 未等他话说完,李湛突然暴怒:“气焰越发嚣张?那助长这气焰的不就是我嘛!好吧,就如你所愿!殿中侍御史王源植由今日起贬为昭州司马!”他一挥手,“还有谁敢再多说半句,也一并贬了!” 三月三,长安无处不飞花。 枝头的是春花,行走的美人花。这一日沿曲江、芙蓉园,人流汇合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皇家也特别开放了园林,让市民得以观赏大唐皇家的气派。 踏春的人群摩肩接踵,大道上车马嘶鸣。偶尔出现的绝色美人,世家公子,都会引来一阵骚动。而这,又有什么打紧。一年只有这一个三月三,莫负春光! 长安城几乎倾城出动了,教坊也是。 但是,清风、阿蛮、子规、飞儿却在这一天全部到了皇宫。 因为,皇上李湛决定在三月三的春夜去猎狐! 三月三,飞儿的真身是琉璃!由她去猎狐? 清风看着她,若有所思。 除了清风和阿蛮各有坐骑外,飞儿和子规的马早就挑好了。 给飞儿的是一匹火红的胭脂马,据说是李湛特地指定给飞儿的。 “红狐狸配红马!”阿蛮噗呲一声笑了。 子规的马是驼色的,因为年轻很不安份。时不时的嘶鸣一声,把人吓一跳。 “都说马如其人,好像并不假!”琉璃微笑着把装狐狸的小笼放在马鞍的后面。 “笼里的是飞儿吧?你为何带上她?”子规低声问琉璃。 “今后再去猎场,带狐不是顺理成章?”琉璃瞥了子规一眼。 “别人都放猎豹、猞狸,飞儿姑娘放上小狐狸倒是独特。”王守澄给清风施了一礼后,转脸笑嘻嘻地对着琉璃说。 “是啊,猎狐嘛!带上同类,效果更好!”琉璃抚着马鬃,可那一贯温顺的马,却突然间狂躁起来,不断地暴叫起来。 王守澄吓了一大跳,生怕被那畜牲踢到,因此特地离得远了些才说,“皇上不放心,叫某家来看看各位准备的是否妥当。”说完便吩咐侍从拿上箭筒、干粮,顺便带着几人去闲厩挑选帮手。 闲厩包括五坊,“狗坊”里自然是猎狗、“雕坊”、“鹃坊”、“鹞坊”、“鹰坊”都是些猎鸟。 阿蛮原本以为闲厩里还养有猎豹、猞狸,想来瞧个热闹,看到五坊原是如此设置,言语中不由有些失望。 “豹、狸都属性子暴烈的猛兽,只能豹奴、狸奴专职饲养。否则闲厩内的动物还不都成为它的爪下餐!”琉璃奚落道。 “可能是有人心性接近,才更懂兽性。我嘛,当然不懂啰!”阿蛮抱着双肩调侃,“刚刚那匹胭脂马,不也是被你吓着了吗?” “你……”琉璃脸色涨红,一顿脚走开了。 “毕竟是猎杀同类啊,阿蛮,琉璃为何要来?”子规看着琉璃的背影问。 “狐狸啊最是狡猾,根本猜不透。”阿蛮回答完,看到子规发起呆来,就戳了戳他的肩膀补充道:“真人早就吩咐让我看着她,她想玩花样也难!” 闲厩兽味很浓,今日异常热闹。 所有的兽都压抑不住兴奋, 闲厩的小厮们忙得满头大汗也控制不了场面。 “奇怪了这些畜牲……”小倌们犯起了嘀咕。 宵禁是不针对皇上的,当一声声街鼓完毕,长安城纵横三十八条街道人声绝迹。城内大街肃清干净,就是他们出城的时刻。 队伍最前是猎狗打前锋,然后猞狸、豹,护卫将李湛和参与狩猎的人包围在中间,之后是猎鸟和乐工组成的方队,最后再由卫兵断后。 猎鸟飞在高空所以排次根本不用考量,而乐工却是大唐狩猎的标配,猎行归来,人马都有些倦怠,为防不测,是让他们用乐声惊吓林中的猛禽怪兽。乐声一路奏响,却也打通了一条安全之道。 一支支火把亮脂油松,恍若一条火龙,蜿蜒出现在春夜的山道上。 皇家行猎,都是先放飞猎鸟,由它们勘查地形,并根据发出的 叫声来确定方位。方位确定后,所有人马呈环形散开,再由猞狸、豹、狗在地面打头阵。人从四面敲锣打鼓一层层往里推进,直到把大量的野兽都圈进包围圈来猎杀。 李湛的行猎也是如此,但,他的目标只有狐狸!其它动物他没有兴趣。甚至猎杀其它猎物,还会领到责罚。 此次的战果颇丰。 在猎狗带领下找到了数个狐狸巢穴,用烟熏出狐狸并一起赶到了猎场,甚至还放火烧死的了一整窝不肯出逃的狐狸。 子规、清风避到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那样的惨境既是无法阻止,不去看倒也是种选择。 李湛让琉璃跟在左右,在猎杀了数只狐狸之后,他转头问琉璃:“你可会射箭?” 琉璃眼见得族人惨死却束手无策,痛得是心如刀绞,哪还有力气回话。她强忍泪水,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李湛却来了兴趣道:“射箭并不难啊,我教你。”说着,让侍卫取来让女眷用的弩弓,教导她如何拉弓,如何瞄准,又如何射击。 琉璃是只狐啊,世间哪有她玩不转的事情。因她扮演的是个乐人,又怎能会射箭!更何况那可是她的族人!她又怎会用箭去伤族人? 于是,很多只狐狸从琉璃的箭下逃脱。 甚至满场中最后的一只也逃了出去。 “追!”李湛抽了琉璃跨下的胭脂马一鞭。 两人一路就那么追了下去。 阿蛮也跟在左右,就在密林中一窜,又有那亲兵护卫的护驾挡道。 阿蛮和卫兵们很快把人跟丢了。 李湛和琉璃在不知不觉间,已深入山林。马也跟丢了猎物,马蹄也渐渐慢了下来。也就在此时,草丛一阵晃动,李湛反应灵敏,拉弓便射。 只得一声尖叫,旋即就没了声响。 琉璃大惊之中,勒住马。甩镫离鞍下了马,打亮手中火折,往林中去。 “小心!”李湛在身后叮嘱。却听到琉璃马鞍上小笼内“呜呜”有声,原来是那只红狐狸!他笑了,顺手用弓敲了敲小笼。抬头时,那看向琉璃的目光,就有了复杂意味。 琉璃顺着草的倒伏,很快就找到了猎物。 一只小狐被箭贯穿了身体,已没了气息。她顿觉一阵胸闷,还只是出生一年的小狐啊,那温柔的眼睛还有一汪清泪。琉璃叹了口气,顺手阖上了它的眼睛。 李湛高踞马上,像觉得她的举止有趣。一扯缰绳,让马儿慢慢踱了过去。 看他走近,琉璃忙站起身。 “飞儿姑娘似乎有些不忍?” “射中的是只狐狸,只是太小了些。” “既然是猎狐,围成了圈子来捕和杀鸡宰羊何异。聪明灵巧的早就避远了,剩下弱小的来猎,有什么趣……”李湛显得意兴阑珊。 ”飞儿在那笼中不知怎样?那笼子太小,会难受吧?皇上会不会一时兴起,把她杀了啊?”子规在那帐帷中一刻不停,灯影幢幢,晃得人头晕。 清风干脆微闭着眼,不理他。 突然有急切的马蹄声到帐外,接着有人在帐外前唤:“师傅,无花回来了!”然后,帐帘一挑,可不是阿蛮么! 只见她头发凌乱,气喘未平,显是一路赶奔而回。 “人跟丢了,是吧?”清风微微睁开眼睛。 “是啊!那些亲兵护卫真心是挡事,若不是他们挡道,人是不会跟丢的。”阿蛮很不服气。 “你来的时候,笼中的飞儿应该没事吧?”子规一心记挂着飞儿,至于阿蛮跟丢人一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放心!她好好的。那琉璃也算是有点良心,用皮绳捆好在马鞍上了。就算山路颠簸,她也是安全的。” “那……她在笼中就是狐狸,皇上没有想着把她也猎杀了吧?”子规还是不放心。 “若是不放心,想不想一起去瞧瞧?”清风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子规。 “好啊!师傅!这山上有狐狸的千年巢穴,很多结界我闯不过去。”阿蛮抢先答应。 清风将手中的拂尘往空中一抛,就变成了一条小船。三个人坐在上面,轻飘飘的就穿透了帐篷,直往那湛蓝的天空飞去。 直到到了高空,那速度越来越快,风也越来越大。子规死死抓住船舷,一刻也不肯松手。“轻点儿,你抓痛我了!”身下的船突然开口说话了。子规一惊,手猛地一松,差点就跌了下去。 那船伸出手扶了一扶,“你要是跌下去了,真人可就要罚我啦!”船似乎有些不奈烦。阿蛮敲敲船舷:“尘尘,你要是还敢多嘴,回去我就把你放在救苦殿好好听听那些恶鬼的哭喊。”那拂尘幻化的船一下子就安静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 那是一处环坡的山林,月色映照的空阔地上,并列站立着两匹马。 “皇上,那边草丛分明是有东西在动……”琉璃的声音仿佛是有些害怕。 李湛往前拨了一拨马,往前走了几步。再看那琉璃,拉弓上箭,箭头直指李湛。 子规大惊:“小心!”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怎么也传不出去。 再看清风,神色如常,不急不躁。 “真人,那可是你侄子啊。”阿蛮也急了。 清风笑了笑:“你们接着往下看!” 也就在此时,琉璃马鞍上小笼内的狐狸忽然尖叫了一声。 琉璃的手一抖,箭离弦。 那边,李湛一回头,箭擦着他面门而过。 箭射空,却落入灌木丛,却听一声哀嚎。 林中有人! 随即,林中亮起一片火把。 “刺客!”琉璃脑海中闪现了这两个字,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可是,分明她又觉着不太对劲。 李湛表现的太过镇定…… “果然不简单,教坊中人竟能识破我的布局,倒真是藏龙卧虎了!”林中为首的一人走了出来,特地往琉璃的方向看了一看。 那男人慢慢走到近前,看向李湛,声音中有无限的怒意:“李湛,你还认得我吗?”他显然是不把这个当朝天子放在眼内,口气无礼至极! “林旭!不就是那个在球场上让球的人!我当然记得!”李湛摇了摇头,“我给过你机会,你终究没逃掉!” “父母自杀、妻子改嫁……家都没了!我逃什么逃?”林旭的眼睛充了血,脸也因愤怒扭曲了起来,他指了指手后,那是几个身形高大的壮汉。“他们是你豢养的力士,可是稍不如意就被你发配边塞或是打到残疾。”他顿了顿,“今天,我们一同向你讨回血债!” “你有这个实力,就过吧!”李湛向他儿戏似地招了招手。 “我没蠢到不做准备,就做伏击。”林旭得意地笑了,“好好看看你的天下吧!明天你就看不到了!” “你确定他们和你同心?”李湛轻声嗤笑,“你确定我这个皇帝,当真这么容易就被扈从跟丢?” 林旭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有些怀疑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那些人。 分明有人在往后退。 分明是他们来找自己的不是么?左一口大哥又一口大哥的叫着,说是要报仇血恨不是么! 他惨然地跪下去,面如死灰。他也同时明白:“我给过你机会,你终究没逃掉!”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追那只狐狸是意外,你却利用那只狐狸把我引到此处。手法还是相当高明啊!”李湛淡淡地说,“若不是飞儿姑娘那一箭,这后面的戏也许更精彩呢!” 也就在此时,有人向空中射了一箭,随着利箭破空之声,焰火在空中爆开。 很显然,那是号令。 林旭猛然间扑到胭脂马前,一把拉下琉璃,跳上马匹,猛抽了马一鞭,那马吃了痛,迈开蹄子风驰电掣般离去。 原来,此次要猎的最大的狐狸是--林旭。 琉璃不禁庆幸飞儿在笼中那一声尖叫了,才误打误撞射中潜伏的力士。否则,她简直都无法想像了。 很快,守候在附近的扈从就把林旭包围在了狭长地带。 林旭左右突围,最终是困兽犹斗,说不出的凄凉。 李湛来到一斜坡,四周的火把已把这里照耀的如同白昼。 看着来回突袭的身影,冷冷笑着,让人在四周堆上柴火。 正欲点火。 清风等人骑马也赶到了,“皇上,正是何为?”清风诧异。 “烟熏火攻。 张弓搭箭。 在马上的林旭身子一抖,箭镞自后腰而入,又从腹部穿出。 人栽落于马下。 胭脂马拖着尸体拖行,血水流了一地。 “皇上对明,皇上对明!”山上一片欢腾。 此次猎狐人人都有赏赐。 唯有林旭一事,严令禁止外传。 归途,乐工奏起了乐。林中惊起了无数飞鸟,旋又寂静。 只余有苍凉的乐音在山间飘荡。 李湛把自己的玉色伯龙驹给了琉璃,又命人将狐狸捆在马鞍之后,这才安安定定坐上了步辇。 上步辇之前,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看他,“你那一箭,原本是要射我的吧?” 文末给自己豆瓣阅读正连载《琵琶行》做个推荐! 链接在此:https://read.douban.com/column/6115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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