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秋阳（下）
<接上篇>
“那天是星期二，我值班，下雨，所以比较清闲。傍晚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接起来一听，就是那个王世辉打来的。在那之前，我到他家里查过几次水表。这人看上去比你大几岁，三十开外了，不过显年轻。单身，没结婚，挺有钱。好像交往的女人不少，因为我去了他家几次，几乎每次都有女人在那儿，而且，还不是同一个。我真纳闷，王世辉这人吧，又不是那种很爷们的样子，嘿，没想到还这么受女人欢迎。哦，扯远了。
那天，他问我，派出所负责咱们小区的片警是谁。正好我就是派出所日常联系的，所以告诉他是龙警官，还把联系电话给他。他很客气地跟我道谢。
结果五分钟后，龙警官就给我打电话，说3号楼出事了，让我们安排人配合。当时我就想到王世辉那个电话。会不会是家中被盗？不过听他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家里出事的样子。
龙警官十多分钟就来了，不像平时那样骑自行车，开的警车，并且是两辆。一问才知道，王世辉家出了人命案，他女朋友死了。除了经理，民警不让其他人进去，只让我们安排清理小区消防通道，通知殡仪馆，让车直接开进来。因为当时下雨，天又黑，倒没怎么惊动小区里的人。可能过了一个多小时，尸体才抬下来。王世辉也一起被带走了。
我好奇啊，就拉着我们经理问。他嘴挺严实，说正在调查，不能透露案情。什么呀，跟我这儿装什么装，我就不答应，非让他给我透露点情况。结果，他说王世辉女朋友死在床上，而且没穿衣服。据王世辉交代，是跟女朋友干那事儿的时候，突然出事了。说是心脏病突发。呸，这话骗鬼啊。谁没干过那事儿，怎么就能死人？我琢磨，肯定是两人有争执，那女的敲诈或者逼婚。结果王世辉急了，就把她杀了。虽然听说尸体上没伤痕，那掐死捂死的不都没伤痕吗。可是，调查了一个月，你猜怎么着，把王世辉放了。我就想不通，人都死在他床上了，怎么还能放出来？还是有钱。”
王姐说完开始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起来。刘椰依然坐在那里，脑子里除了想象从3号楼2单元抬出的尸体，还在回想中午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有那样声音和态度的人，会杀人吗？
还有，那种死法，赤身裸体死在性爱过程中，有点……
“姐，你说他有可能卖房子吗？”
王姐看着刘椰，目光有点诧异——这么一个吓人的故事，她居然还能绕到卖房上面去，现在的小丫头，真搞不懂。
“这我不大清楚，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躲他远点，千万别一个人去他屋里。”
刘椰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孩子，大人越不让干的事就非要干。这就是她进入6楼王世辉家时内心的感受。一般老旧楼房内部格局都比较狭小，尤其是号称客厅的地方，无非是一条过道而已。不过这间屋子真有客厅，显然是将过道和某间房屋的墙壁打通，凭空造出间客厅来。客厅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画案，上面铺着乱七八糟的纸笔，看来此人是画家。王世辉身材高大，面容粗犷，嘴唇上面和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须，头发极短。敞开的领口，露出浓密的胸毛。
中介看房。刘椰低声说，大约是脑子里还想着杀人的事，口气完全不像平日。
对方点点头，示意她自己看，然后回到客厅中间画案前，一边端详铺在上面的画作，一边不时抬眼瞟一眼她，目光里有点特别的东西。
刘椰站在屋子当中环视一圈。房间装饰奇特，很难说是什么风格，总之跟其他人家都不同。她重点查看那面打掉墙的地方，还好不是承重墙。屋中央铺着厚厚的地毯。
夏天也这样吗？
厨房和卫生间跟别家没什么差别。
卧室的门关着。
站在这扇门前，刘椰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觉得自己知道这扇门后面的秘密。所以，想看，又怕看。
要看看？
声音就在背后，脖子上甚至能感觉到呼出的热气，王世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自己却浑然不知。
我 ……刘椰不知该怎么说。可是内心却升起一股难以说清楚的干渴。
头晕。
王世辉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刘椰的后背，掌心热流透过西装外套和衬衣，传导到背部皮肤上。
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刘椰突然觉得自己此刻是在做梦。
难道真的是做梦吗？
如果是梦，自己很快就能醒来。不过在醒来之前，她真的很想看看房间里面。
她预感到那些东西就在里面。
于是她看了。
从门缝里看去，卧室里有一张铺着大红色床单的双人床，床上平摊着大红色被罩的被子，枕头也是同样颜色。床头柜上赫然放着一个蝴蝶结式的红色丝带。其他还有什么没看清楚。这就足够了。
果如自己所料。刘椰在醒来前这样想。
她觉得自己正逐渐醒来。
这张红床给人异样的感觉。据说这颜色不适合出现在卧室，容易让人精神兴奋，影响睡眠。不过此刻，刘椰一点都不觉得这颜色不好，相反，包裹在一片大红中，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尤其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被绑缚在背后，已经彻底失去对身体的自我掌控时，她反而更加兴奋了。
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知扔在何处，白衬衣胸前的纽扣解开了两粒，不对，自己本来就没扣上面那两粒。身后的手腕肯定不是被绳子捆绑，而是某种丝绸类的东西。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床头柜上放的那个Etherea丝带手铐。没有紧勒的感觉——这种丝带不会导致血液不畅，但太紧了肯定不舒服——可也让自己挣脱不开。应该说，松紧力度恰到好处。是老手。
这是怎么回事呢？
之前觉得自己在做梦，同时却正在从梦里醒来。可醒来之后，为什么会到床上来。联系这两件事之间的那段时间与空间跑哪儿去了？
难道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切的现实？
床动了一下。刘椰视线中出现了王世辉因兴奋而发红的面孔。从他褐色瞳孔里，她看到自己的脸上表情跟对方差不多一样。
大家都在期待同一件事发生。
王世辉粗大的手掌张开，卡在刘椰纤细的脖颈上，力度适中，恰好可以阻断主动脉向大脑的供血。
同时他将脸庞贴上来，嘴巴呼出的热气就他手掌边。
10秒钟后，刘椰眼前的景物开始变成铁锈红色。由于缺氧和缺血，脑细胞开始变得异常敏感与活跃。失去营养供应的大脑开始向神经系统传递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特殊信号。
刘椰觉得自己飘然欲仙。
就这样，别停！
但是，求生欲望从某个角落自己冒了出来。它提醒残存的理智：要想活命，现在就必须立刻停止，让血液带着氧气回来。
刘椰开始挣扎——或者说她的身体违背意志开始自己做主，虽然知道这种挣扎意义不大。
或许现在已经晚了。
这次，刘椰真的醒了。
她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自己那只小猫咪蜷成一团安静地卧在她胸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猫凉凉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正吹在自己脖子上。
屋里寒意逼人，窗外，天色微明。
因为那个奇怪的梦，搅得刘椰一整天都没法安心工作，但不是因为害怕。
是好奇。她很想知道那个王世辉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事还得找王姐。当然，对王姐不能什么都说，选择性说一部分就够了。
“啊，你真梦到他啦！”王姐很惊讶，“有没有梦到他杀人？”
那不是杀人。虽然看上去很像杀人。那种获得快感的方式确实有危险，也正因为危险，刺激才更强烈。
但刘椰决不能跟王姐说这些，说了她也不理解。
“没有。都怪你那天讲的事儿，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想忘都忘不了，才做这梦。”刘椰说。
“你不是问房子的事嘛，我知道，当然得告诉你。”
“姐，我想去他家看看，你看行吗？”
王姐先是瞪大眼睛，之后笑了起来，“妹子，你到底想看房，还是想看看杀人犯？”
“说实话，都想。更想看看那人的样子。”刘椰如实回答。
“如果你真想瞧瞧，也容易。”王姐果然有举重若轻的本事，“你换件衣服——穿现在这身等于在脑门上贴个房屋中介的字条。然后，你以物业管理员身份去他家查水表，正好也到时候了。”
“这么简单啊。”刘椰叫出声来。
“对啊。其实，你就是直接敲他家门，也能看到他，就是进不了房间。不过，”王姐停住不说了。
刘椰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不会以为他见人就杀吧，姐？”
“那倒不会。不过，对你这么水嫩的小姑娘，就不好说了。”
王姐捏捏刘椰脸蛋，笑了。
站在601门口，刘椰虽然有些紧张，但没有梦中那种不听大人话非要去冒险的感觉。此刻是现实的人间，空气中弥漫着秋天的气息，阳光暖洋洋照射着小区里黄的树叶和红的房屋，楼下有儿童自行车清脆的铃声飘过。
这样的秋阳下，没有阴影。
门铃声很清脆。由于事先电话联系过，王世辉肯定在家。
“来了。”屋里传来声音，是自己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男声，但不是梦里的那个声音。
门一开。刘椰呆住了。
面前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五官端正，面容清秀，蓬松的长发，帅气地盖住了一侧的眉毛。根本不是梦里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物业，查水表。您是王先生吧？”刘椰说。
“我是。请进。”王世辉彬彬有礼地让她进来。
不像梦里，这屋格局没有任何改造的迹象。一个过道，左手是厨房，正对大门是卫生间。左右各有一间房。刘椰知道哪间是卧室，因为那间房关着门。没关门的是书房，里面书桌上摆着电脑和杂物，其余空间塞满书报杂志，显得凌乱不堪。
水表查完。由于王姐已经交代过如何算水费，刘椰没费什么劲儿就给出结果。
“稍等，我给你拿钱。”王世辉正要走开，突然停住，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想，没有吧。”
刘椰回答的不那么干脆。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声音耳熟？
王世辉摇摇头，微笑着说，“或许我记错了。不过，我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若是平时，这种搭讪实在不太高明。可此刻，刘椰怎么听都觉得这不是那种传统含义的搭讪。
王世辉若有所思地慢慢走进书房，在桌上翻找钱包。
刘椰把文件夹抱在胸前，目光不由自主盯在卧室紧紧关闭的门上。那种熟悉的感觉竟然又回来了：自己知道这扇门背后的秘密——如果有秘密的话。
秘密，当然有。
王世辉还在书房里翻找。自己此时不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她觉得心跳突然加快，心脏咚咚地撞击着胸腔。
它们就在这扇门后面，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刘椰紧走两步，站在紧闭的卧室门前，正当她伸手将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之际，身后传来动静——准确地说，是脚步声。
向前，还是回头？
意志违背自己的本能，刘椰向卧室看去。
大红色床单覆盖着大床，上面是红色的被子和枕头。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红色蝴蝶结丝带。这场景自己一点都不陌生。
刘椰猛然回头，王世辉就站在一米开外。
两人惊恐地四目相对。但这目光里还隐含着真相大白的轻松和无以名状的兴奋。
——————————————————————————完
《冬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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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星期二，我值班，下雨，所以比较清闲。傍晚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接起来一听，就是那个王世辉打来的。在那之前，我到他家里查过几次水表。这人看上去比你大几岁，三十开外了，不过显年轻。单身，没结婚，挺有钱。好像交往的女人不少，因为我去了他家几次，几乎每次都有女人在那儿，而且，还不是同一个。我真纳闷，王世辉这人吧，又不是那种很爷们的样子，嘿，没想到还这么受女人欢迎。哦，扯远了。
那天，他问我，派出所负责咱们小区的片警是谁。正好我就是派出所日常联系的，所以告诉他是龙警官，还把联系电话给他。他很客气地跟我道谢。
结果五分钟后，龙警官就给我打电话，说3号楼出事了，让我们安排人配合。当时我就想到王世辉那个电话。会不会是家中被盗？不过听他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家里出事的样子。
龙警官十多分钟就来了，不像平时那样骑自行车，开的警车，并且是两辆。一问才知道，王世辉家出了人命案，他女朋友死了。除了经理，民警不让其他人进去，只让我们安排清理小区消防通道，通知殡仪馆，让车直接开进来。因为当时下雨，天又黑，倒没怎么惊动小区里的人。可能过了一个多小时，尸体才抬下来。王世辉也一起被带走了。
我好奇啊，就拉着我们经理问。他嘴挺严实，说正在调查，不能透露案情。什么呀，跟我这儿装什么装，我就不答应，非让他给我透露点情况。结果，他说王世辉女朋友死在床上，而且没穿衣服。据王世辉交代，是跟女朋友干那事儿的时候，突然出事了。说是心脏病突发。呸，这话骗鬼啊。谁没干过那事儿，怎么就能死人？我琢磨，肯定是两人有争执，那女的敲诈或者逼婚。结果王世辉急了，就把她杀了。虽然听说尸体上没伤痕，那掐死捂死的不都没伤痕吗。可是，调查了一个月，你猜怎么着，把王世辉放了。我就想不通，人都死在他床上了，怎么还能放出来？还是有钱。”
王姐说完开始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起来。刘椰依然坐在那里，脑子里除了想象从3号楼2单元抬出的尸体，还在回想中午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有那样声音和态度的人，会杀人吗？
还有，那种死法，赤身裸体死在性爱过程中，有点……
“姐，你说他有可能卖房子吗？”
王姐看着刘椰，目光有点诧异——这么一个吓人的故事，她居然还能绕到卖房上面去，现在的小丫头，真搞不懂。
“这我不大清楚，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躲他远点，千万别一个人去他屋里。”
刘椰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孩子，大人越不让干的事就非要干。这就是她进入6楼王世辉家时内心的感受。一般老旧楼房内部格局都比较狭小，尤其是号称客厅的地方，无非是一条过道而已。不过这间屋子真有客厅，显然是将过道和某间房屋的墙壁打通，凭空造出间客厅来。客厅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画案，上面铺着乱七八糟的纸笔，看来此人是画家。王世辉身材高大，面容粗犷，嘴唇上面和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须，头发极短。敞开的领口，露出浓密的胸毛。
中介看房。刘椰低声说，大约是脑子里还想着杀人的事，口气完全不像平日。
对方点点头，示意她自己看，然后回到客厅中间画案前，一边端详铺在上面的画作，一边不时抬眼瞟一眼她，目光里有点特别的东西。
刘椰站在屋子当中环视一圈。房间装饰奇特，很难说是什么风格，总之跟其他人家都不同。她重点查看那面打掉墙的地方，还好不是承重墙。屋中央铺着厚厚的地毯。
夏天也这样吗？
厨房和卫生间跟别家没什么差别。
卧室的门关着。
站在这扇门前，刘椰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觉得自己知道这扇门后面的秘密。所以，想看，又怕看。
要看看？
声音就在背后，脖子上甚至能感觉到呼出的热气，王世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自己却浑然不知。
我 ……刘椰不知该怎么说。可是内心却升起一股难以说清楚的干渴。
头晕。
王世辉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刘椰的后背，掌心热流透过西装外套和衬衣，传导到背部皮肤上。
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刘椰突然觉得自己此刻是在做梦。
难道真的是做梦吗？
如果是梦，自己很快就能醒来。不过在醒来之前，她真的很想看看房间里面。
她预感到那些东西就在里面。
于是她看了。
从门缝里看去，卧室里有一张铺着大红色床单的双人床，床上平摊着大红色被罩的被子，枕头也是同样颜色。床头柜上赫然放着一个蝴蝶结式的红色丝带。其他还有什么没看清楚。这就足够了。
果如自己所料。刘椰在醒来前这样想。
她觉得自己正逐渐醒来。
这张红床给人异样的感觉。据说这颜色不适合出现在卧室，容易让人精神兴奋，影响睡眠。不过此刻，刘椰一点都不觉得这颜色不好，相反，包裹在一片大红中，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尤其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被绑缚在背后，已经彻底失去对身体的自我掌控时，她反而更加兴奋了。
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知扔在何处，白衬衣胸前的纽扣解开了两粒，不对，自己本来就没扣上面那两粒。身后的手腕肯定不是被绳子捆绑，而是某种丝绸类的东西。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床头柜上放的那个Etherea丝带手铐。没有紧勒的感觉——这种丝带不会导致血液不畅，但太紧了肯定不舒服——可也让自己挣脱不开。应该说，松紧力度恰到好处。是老手。
这是怎么回事呢？
之前觉得自己在做梦，同时却正在从梦里醒来。可醒来之后，为什么会到床上来。联系这两件事之间的那段时间与空间跑哪儿去了？
难道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切的现实？
床动了一下。刘椰视线中出现了王世辉因兴奋而发红的面孔。从他褐色瞳孔里，她看到自己的脸上表情跟对方差不多一样。
大家都在期待同一件事发生。
王世辉粗大的手掌张开，卡在刘椰纤细的脖颈上，力度适中，恰好可以阻断主动脉向大脑的供血。
同时他将脸庞贴上来，嘴巴呼出的热气就他手掌边。
10秒钟后，刘椰眼前的景物开始变成铁锈红色。由于缺氧和缺血，脑细胞开始变得异常敏感与活跃。失去营养供应的大脑开始向神经系统传递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特殊信号。
刘椰觉得自己飘然欲仙。
就这样，别停！
但是，求生欲望从某个角落自己冒了出来。它提醒残存的理智：要想活命，现在就必须立刻停止，让血液带着氧气回来。
刘椰开始挣扎——或者说她的身体违背意志开始自己做主，虽然知道这种挣扎意义不大。
或许现在已经晚了。
这次，刘椰真的醒了。
她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自己那只小猫咪蜷成一团安静地卧在她胸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猫凉凉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正吹在自己脖子上。
屋里寒意逼人，窗外，天色微明。
因为那个奇怪的梦，搅得刘椰一整天都没法安心工作，但不是因为害怕。
是好奇。她很想知道那个王世辉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事还得找王姐。当然，对王姐不能什么都说，选择性说一部分就够了。
“啊，你真梦到他啦！”王姐很惊讶，“有没有梦到他杀人？”
那不是杀人。虽然看上去很像杀人。那种获得快感的方式确实有危险，也正因为危险，刺激才更强烈。
但刘椰决不能跟王姐说这些，说了她也不理解。
“没有。都怪你那天讲的事儿，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想忘都忘不了，才做这梦。”刘椰说。
“你不是问房子的事嘛，我知道，当然得告诉你。”
“姐，我想去他家看看，你看行吗？”
王姐先是瞪大眼睛，之后笑了起来，“妹子，你到底想看房，还是想看看杀人犯？”
“说实话，都想。更想看看那人的样子。”刘椰如实回答。
“如果你真想瞧瞧，也容易。”王姐果然有举重若轻的本事，“你换件衣服——穿现在这身等于在脑门上贴个房屋中介的字条。然后，你以物业管理员身份去他家查水表，正好也到时候了。”
“这么简单啊。”刘椰叫出声来。
“对啊。其实，你就是直接敲他家门，也能看到他，就是进不了房间。不过，”王姐停住不说了。
刘椰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不会以为他见人就杀吧，姐？”
“那倒不会。不过，对你这么水嫩的小姑娘，就不好说了。”
王姐捏捏刘椰脸蛋，笑了。
站在601门口，刘椰虽然有些紧张，但没有梦中那种不听大人话非要去冒险的感觉。此刻是现实的人间，空气中弥漫着秋天的气息，阳光暖洋洋照射着小区里黄的树叶和红的房屋，楼下有儿童自行车清脆的铃声飘过。
这样的秋阳下，没有阴影。
门铃声很清脆。由于事先电话联系过，王世辉肯定在家。
“来了。”屋里传来声音，是自己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男声，但不是梦里的那个声音。
门一开。刘椰呆住了。
面前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五官端正，面容清秀，蓬松的长发，帅气地盖住了一侧的眉毛。根本不是梦里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物业，查水表。您是王先生吧？”刘椰说。
“我是。请进。”王世辉彬彬有礼地让她进来。
不像梦里，这屋格局没有任何改造的迹象。一个过道，左手是厨房，正对大门是卫生间。左右各有一间房。刘椰知道哪间是卧室，因为那间房关着门。没关门的是书房，里面书桌上摆着电脑和杂物，其余空间塞满书报杂志，显得凌乱不堪。
水表查完。由于王姐已经交代过如何算水费，刘椰没费什么劲儿就给出结果。
“稍等，我给你拿钱。”王世辉正要走开，突然停住，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想，没有吧。”
刘椰回答的不那么干脆。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声音耳熟？
王世辉摇摇头，微笑着说，“或许我记错了。不过，我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若是平时，这种搭讪实在不太高明。可此刻，刘椰怎么听都觉得这不是那种传统含义的搭讪。
王世辉若有所思地慢慢走进书房，在桌上翻找钱包。
刘椰把文件夹抱在胸前，目光不由自主盯在卧室紧紧关闭的门上。那种熟悉的感觉竟然又回来了：自己知道这扇门背后的秘密——如果有秘密的话。
秘密，当然有。
王世辉还在书房里翻找。自己此时不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她觉得心跳突然加快，心脏咚咚地撞击着胸腔。
它们就在这扇门后面，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刘椰紧走两步，站在紧闭的卧室门前，正当她伸手将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之际，身后传来动静——准确地说，是脚步声。
向前，还是回头？
意志违背自己的本能，刘椰向卧室看去。
大红色床单覆盖着大床，上面是红色的被子和枕头。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红色蝴蝶结丝带。这场景自己一点都不陌生。
刘椰猛然回头，王世辉就站在一米开外。
两人惊恐地四目相对。但这目光里还隐含着真相大白的轻松和无以名状的兴奋。
——————————————————————————完
《冬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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