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本的质量问题及其他
因为最近写了一篇不如意的论文,心情不佳,推己及人,当宽恕种种水平不齐的译本,然而,痛苦的阅读体验不可不说一说
前几天,用力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别样的教与学:欧阳修复兴传统文化的历史细节》。十余日的纠缠厮杀,看似冲出了一条血路,实际上自己并不满意。交给编辑之后,总觉得要说得话没有说透,更没有说完。内心里拿字数限制当借口,其实,还是个人驾驭文字的能力不够。
心情并不畅快,不似上次。写完《好人家的鸦片:青年、家庭与近代知识转型》之后,觉得长出一口闷气,可以四处拿与人看。昨晚,正在修改这篇论文,彭正梅教授发来一则材料:
我现极愿将我的感想和你讨论,随便将他写在下面,有些也许是从前和你谈过来的。
我觉得求学实在没有“必要在什么地方”的理,“出洋”两字,在好些人只是一种“迷”。中国出过洋的总不下几万乃至几十万,好的实在很少。多数呢?仍旧是“糊涂”,仍旧是“莫名其妙”,这便是一个具体的证据。我曾以此问过胡适之和黎邵西两位,他们都以我的意见为然,胡适之并且作过一篇《非留学篇》。
因此我想暂不出国去,暂时在国内研究各种学问的纲要。我觉得暂时在国内研究,有下列几种好处:
1、看译本较原本快迅得多,可于较短的时间求到较多的知识。
2、世界文明分东西两流,东方文明在世界文明内,要占个半壁的地位。然东方文明可以说就是中国文明。吾人似应先研究过吾国古今学说制度的大要,再到西洋留学才有可资比较的东西。
3、吾人如果要在现今的世界稍为尽一点力,当然脱不开“中国”这个地盘。关于这地盘内的情形,似不可不加以实地的调查,及研究。这层工夫,如果留在出洋回来的时候做,因人事及生活的关系,恐怕有些困难。不如在现在做了,一来无方才所说的困难;二来又可携带些经验到西洋去,考察时可以借资比较。
……
以上是说暂不出洋在国内研究的话。但我不是绝对反对留学的人,而且是一个主张大留学政策的人。我觉得我们一些人都要过一回“出洋”的瘾才对。
……
弟 泽东。
一九二○,三,一四。
当时未来得及细看。午夜,才回复一条:听主席的话,跟党走。
今天早晨,彭教授来信息,说毛主席聪明,实际上,很多人在国外多年,也并不懂西学。另外,没有中学,无可比较。 他是从中西比较的视角启发我、鼓励我。我在比较学,领受的任务就是中西教育传统的比较。我立即回复表示同意。
然而,又多话,说: 只是现在译本太差:或词不达意,不知所云;或一知半解,欺外瞒内;或毫无道义,胡译乱翻。我基本上只想念89年以前的译本,那时译者更有专业精神。这话没有乱说。福柯的书译得就不好,属于第一种,读中译本,倒真不如抱着本辞典自己读原版;《知识的边界》译得还算不错,但偶有难懂处,一对原文,也有漏译的地方;《教育的终结》纯粹是胡来,可以入第三种。这本书,是我对现今译者起疑心的原点。当时在南京,即将入职上海。千辛万苦运到上海来,开卷一读,满篇文字个个印得清晰,却不知他在说什么。找人弄了一个英译本,看了一下,发现第一句就错。真是让人气愤。耐着性子对比了前言,发现全是错误。于是,将这本书当垫桌腿的垫子,然后直接扔掉了事。
彭教授回信说,89年以前事少,现在种种威逼利诱。 他是译者,译了不少有质量的书,对德国教育十分在行。他的这番话,我有理由相信,也十分理解。可是,为什么要译那么多呢?为什么不能有精品意识呢?
这话,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说得理直气壮。可是,现在,我没有了底气。到底自己也有功利心,也急于表达。就像那些译书者急于译出更多成果一样,都难免俗。
制度在逼迫我们这个时代的学者早出成果,快出成果。制度逼迫之后,制度内的同事之间,形成一种竞争,也形成一种偏见和歧视,逼着你不得不驽马十驾,快马加鞭。于是,大家都在拼命。
拼命,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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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 赞了这篇日记 2017-07-25 03:0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