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mon people(1)
零零年代出来的人,是叫「老赞比亚」的一代。他们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开拓者」一代少了股洪荒之力,比我们这些一零年代出来的又多了一份对当地事务的熟稔。他们是过渡的一代。他们之前,中国非洲是难兄难弟,同穿一条破裤裆;他们之后,飞速发展的中国已把非洲远远甩在身后。他们是迷茫的,一面是愈加遥远想回而不得的中国,一面是在当地积累的经验人脉和相对优渥的薪酬。相较于他们,「开拓者」一代已把江山打好,一零一代又更加自由随性。 尽管如此,在一个异国他乡的地方度过这么些年,总会有那么些有趣的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周六晚上的谈资就大量来源于此,我们的经理也就义无反顾的成为了「谈咜」担当。 杨经理参加工作时即是入的建筑这行,据称已有二十年的施工经验。九十年代跟一位福建老板在南昌做事,彼时就是月入四五千的工头了。然而钱都花在请朋友吃喝玩乐上,还是在南昌胜利路上挥金三四百买件衬衣的小年轻。2007年来到赞比亚,公司在卢萨卡之外的大工程主要由他完成,现在已是公司的元老之一了。 语言不通是首先需要面对的问题。解决的方法也很直接:用中文字词标注英文单词。白天上班,夜里背单词,还得和同事互相抽查。杨经理最初的赞比亚岁月就是这样度过的。靠着这样的方法和不断的积累,英文的听说他早已熟练。读写方面也有各种机器翻译。事实上,当杨经理和我说起工程建筑,我就是用有道来翻译那些我不知道的术语的。当然工资还是进我的腰包。 拿着图纸的杨经理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每每业主公司负责的两个印度人来工地视察,说要这样那样,杨经理总是能把他们说得游移不定,还得抛出各种问题让他们疲于应付。难缠的印度人在他强劲的技术实力和老练的处事经验下也只能甘拜下风。 端起碗喝酒的杨经理就完全不一样了,俨然一位被建设事业埋没的相声演员。从小时候偷枣被追几公里到赞比亚对付偷东西的老黑,在他的讲述下无一不妙趣横生。眼神、语气、神态配合得天衣无缝,模仿得惟妙惟肖,随时都能出戏入戏。有时兴致来了,当即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演起单口相声来。所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是也。 白天严谨严肃,晚间欢乐说笑,能在赞比亚呆八年,确实是需要一些功夫的吧。在杨经理的「八年抗战」里,他经手了一个又一个工地,见证了赞比亚的逐步发展,老黑话语权的增加。可是和赞比亚的其他华人一样,生活工作于此,寄托却在万里之外的中国。 每逢周末,经理夫妇二人便要和家里微信语音视频。他们的儿子正读高三,处在人生中第一个关键时刻。父亲总是忧心孩子的学习与前途,母亲则喜欢唠叨孩子的身体和婚嫁(当然学生时代不谈)。可以说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不过太阳底下的网络信号就大不一样了。一位站在自己建设的房子屋顶上举着手机和孩子通话的父亲,这样的画面和双重身份的交集总是能引出父爱如山之类的话题吧。现在还是一条狗的我就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