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暑假
查看话题 >记忆里最后的夏日
我是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辗转呆过三个不同地方的大院。从西藏一路流窜到川内,我一直都是所在大院里闻名的“费头子”。

在西藏的时候,住在军区下属的大院,地方稍小,孩子也少,而我年龄太小,他们也不带我玩儿。于是我就以个人为单位进行破坏行动,例如——偷隔壁番茄园里的番茄。
那会儿真没有零食吃,而在藏地蔬菜水果都比肉金贵多了,随军家属一般都会在驻地自己种菜。隔壁的番茄园我也记不得是不是家属钟的了,反正对那时的我来说感觉种了很大一片地,顶上还有大棚,可以说对我的隐蔽工作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于是在每一个人烟稀少的午后,我就戴好帽子,穿上耐磨耐脏的长裤长袖,在营房门口一阵探头探脑之后开始了行动。缜密观察之后发现只有一棵大树,很好很好,我迅速卧倒在地,匍匐前进。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侧滚翻就躲在了一丛格桑花后面。贴住了墙角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院里的黑狗到营房这边挖屎吃了。藏区那会儿厕所都是旱厕,非常脏乱,对小孩也不方便。所以院里的小孩都在野地里方便,大人再盖上煤灰之后埋起来。偶尔也会埋进番茄园里当肥料。
这样一想,那里的番茄长大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啊,理应多分我几个。
而野狗们有事没事就来园外吃“自助餐”,冷盘吃多了,有时见到正在方便的小孩还凑上去,想吃个热和的。吓得我们都哇哇叫,非常可恶。
往常见到野狗,我都会用石头丢它,以示威严,但今日行动所限,我只能死死地瞪着它。于是它乖乖地知难而退了。我暗想,果然之前的石头没白丢,这以后就是我的狗了。
想到前路漫漫,我又提起精神继续前进。我眼见四周风平浪静于是打算加快速度,将行进方式改为蛙跳。深吸一口气,“嘿——嘿——嘿——”就到了大棚的门口了。
都说了就在隔壁嘛。
我当机立断掀开门口的塑料膜便闪身进去了,很好,果然空无一人。愚蠢的大人只知道睡午觉,而我,总有一天会因为不用睡午觉而称霸全世界的,至少最近能称霸番茄园。
脑子转得飞快的时候,眼睛也转得飞快地挑选番茄。大小适中红彤彤的最好吃,其他不够格的我看也不看。我先摘了一个,随手擦了擦便一口咬下去。真的超好吃,离开那里之后 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番茄。汁液饱满,酸时极酸,回味又弥漫出一丝丝的甜来。脆蹦蹦的果肉带着滑溜溜的种子比多年以后奶茶里的椰果加上明列子还好吃一万倍。每吃一口还要深吸一口汁水,千万不能在脸上和衣服上留下罪证。最后将每一根手指都吮吸干净,真是太好吃了,不枉我如此费力的得到它。
一念至此,我赶紧又挑了一个揣进口袋里,吃了晚饭再吃一个,开心!
接下来的撤退计划就非常简单了,只要迅速的钻出大棚,就可以接若无其事地接着四处游荡了。自从得手一次之后,我乐此不疲,日日都换着各种姿势形态与脑海中假想敌进项对抗和躲藏,最后取得胜利品。
要知道,艰苦奋斗得来的番茄,好吃得多呢!
从来没有一个大人说过我偷番茄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天衣无缝,直到我长大以后才知道,番茄园的主人每天吃了午饭就在大树后坐着观看我的表演。
他跟我妈说,比电视剧还精彩,每天都不重样......
后来跟我妈回了内地,去了另一个川内山上的另一个驻地。这里规模稍大一些,大院里就有一个幼儿园,于是我妈迅速地就把我扔进去了。
因为这下我要过集体生活了,出于不想处理麻烦事的目的,我妈给我订了有且只有一条规定:
“比你小的你不准碰,比你大的你就随意吧。”
于是,我顺利的成为了脾气最大拳头最硬的孩子王。
我的一般策略就是笼络小弟弟小妹妹,偶尔指使他们跑跑腿,但是对他们温柔至极。而比我大的一言不合就动手,手掐嘴咬都用上。他们一还手我就哭,他们父母就来收拾他们了......不还手的话他们也没脸去告状说被妹妹欺负了,于是只能屈从于我。
于是大院里的日常就是一个又瘦又矮又黑短头发的姑娘带着一群高高壮壮的男孩子几个小弟弟小妹妹,东奔西窜,招猫逗狗,顺带调戏站岗的兵哥哥。
慑于我的淫威,不管是幼儿园里还是园外我的小团体都非常和谐,家长们都交口称赞。他们都跟我妈说我有领导才能,自从我来了把院子里的孩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他们也省心省事。谈话的最后终于相约去打麻将了,他们的孩子嘛自然就又跟我出门了。
驻地占地很广,四周都有高墙,门口岗哨也很严,所以家长都很放心孩子到处玩儿,总归是跑不出去也没人能进来拐卖走。
于是孩子都是放养的。
而且玩耍的地方也很多,除了操场和训练场,后面还有许多荒地小山坡,山坡上还有一片不小的竹林。初夏时,竹林里全是嗡嗡嗡的笋子虫,我们便带着各种网子拍子甚至蒲扇去捉。此时我们不是去除害的,而是要进行夏日最大的一次野外补充高蛋白的行动——烧烤笋子虫。
笋子虫非常好抓,它正在干坏事时,口器是插进竹笋里的,跑都跑不了,你抓住一扯它就下来了。而那些飞在空中的一般也飞得极低,方便它找竹笋下手。而此时只需一把扇子对准它狠狠一拍也就掉地上了。当然先捉到的我们还还不会吃,而是揪掉前足,插入家里带的细细的篾片。插紧之后,摇一摇虫子便使劲飞起来,整个篾条会像直升机机翼一般转动起来。那便是我们特制的小风扇了。长大以后去农家乐偶尔也会看到这样穿着卖的笋子虫,五毛钱一只。有时候也怀旧般买来玩一下就放走了,可惜不好拿来吃掉了。
当每人都有了一个“风扇”之后,接下来的虫子就用带来的竹签穿好,准备开餐。其他人还是继续储粮,而我则是进行一件非常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生火。
玩火这件事我真的是从小玩到大,兢兢业业、永不放弃。大人总是吓唬我玩火会尿床,我就从来不信。这说明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就有反骨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即便尿床了床单又不是我洗,怕什么?
你看,脸皮厚,技能就多了吧。
生火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粗暴。首先还是要做好防火措施,竹林里枯叶很多,要到外面空地上才能生火。先清出一块没什么可燃物的土地上垒起石块,最好下面的土地向下挖出一个浅坑,这样火比较旺。
而简单粗暴的方面在于我总是依靠大量的助燃剂来缩短点燃柴火的时间。先将枯竹叶铺在下面,上面再架几个笋壳,中间穿插几个干了的竹筒。摆好之后,我便倒上了秘密武器——家里偷的一小瓶菜籽油。尔后,小半张报纸搓成长条,火柴一点便伸进了柴堆了。一瞬间火舌便舔满了整个柴坑。
小伙伴们一瞬间便聚拢来,大家紧紧蹲成了一个圈,将穿好的笋子虫放在火苗的上方,望眼欲穿地等着。后来没再捉到新虫子的便只能将用完电的“风扇”拿去烤着,然后眼巴巴地想去别人那里蹭点风。当然到了最后所有的“风扇”都逃不掉被吃掉的命运。
笋子虫比较小,也很容易熟。没过多长时间,整个空地都弥漫着一阵肉香。那香味穿透力极强,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勾魂摄魄。每个人都忙不迭凑近自己的粮食闻闻,有了香味便扯开脑袋吃了起来。
那味道,怎么说呢,跟贝爷说的一样——“鸡肉味,嘎嘣脆”
除了美好的假期之外,日常还是在幼儿园呆着。就像我跟很多人都说过的一样,从来都不羁放纵爱自由的我幼儿园便开始逃课了。
我觉得逃课翻墙这件事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幼儿园的墙太好翻了。幼儿园的大门内外左右种了四棵不大不小的松树。爬过松树的人或者仅仅是见过的人都应该知道,那不是单纯的四棵树,那简直就是四架梯子。
此等诱惑我自然是抵抗不了的。
前面说过了,因为幼儿园本身也是在驻地里的,所以很安全,老师也管得很松。那会儿幼儿园只能说是个大家一起玩儿的摆满玩具的大房间,从来也不会上课,每天就是疯玩。所以一两个小朋友一晃眼不见了老师并不会在意,更何况我还有许多帮我打掩护的“小弟”们。
我一般上午十一点前或者下午3点左右翻出去,因为幼儿园下面便是操场,这个时间,机关内的都在上班,而大兵们则都在训练场里。
其实一个人翻出来远没有在幼儿园里一群人打闹来的好玩。但却又很享受这种从热闹里抽离,孑然一身的自由感。
不过后来这项逃课行动有了新的意义——吃雪糕!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我幼儿园的时候是一分钱零花都没有的。但是夏天的雪糕简直就是灵丹妙药,极致的渴望。
想吃又没钱,怎么办呢?
先去看看,看看也好呀。
于是我就去了唯一的小卖部,小卖部的主人就住我家对面,也是随军家属,她老公是我妈上司,她儿子也是我的团体成员 。基于这么近的关系了,我也就不客气的进去之后直奔冰柜处。
然后一直盯着,看啊看,间或吞吞口水,但不伸手去拿,也绝不挪窝。
就这样僵持了五分钟之后,阿姨拉开冰柜门说:
“拿吧拿吧,挑一个出去吃。”
后来我们居然达成了默契,演变成了我坐在小卖部进门的条凳上一言不发五分钟,阿姨就会认命地打开冰柜让我随便挑。
那个夏天我根本记不清吃了多少根霸王雪糕,甚至有一次路遇了一个闲逛的住我家楼下的妹妹,我还带着她一起进去静坐。她胆子小,开始怕得不得了,后来雪糕吃到嘴里了,简直把我当作了女神。那会儿《还珠格格》正火,她说要是我在那里面,至少都是令妃娘娘那个角色。我感觉小丫头人小,电视剧还是看得挺明白的。
吃雪糕这件事,我妈确实一直都不知道,长大之后有一次我跟她坦白了,但没说逃课去吃的。不过我妈说阿姨打麻将赢了我妈不少钱,所以也不好意思再跟我妈告状要雪糕钱吧......
但是逃课这事我妈倒是抓到过我一次,这一次真的是非常冤了,比窦娥还冤。
因为!
那次我根本没有逃课!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起晚了,所以迟到了。站在被铁链牢牢锁着的门口,我绝望地想到再晚点进去就分不到今天早上的小点心了。于是我铤而走险,不,是轻车熟路地爬上松树。
而当我正要翻进去的时候,就被从机关内赶来的我妈给叫下来了。
我的爬树行动可以说是一场众目睽睽的直播,操场上有数不清的正准备去上班的,我妈的,同事。而我明明是要翻进去,他们却都跟我妈打传呼告状,说我小小年纪光天化日竟然逃课了。
所以我就这样被我妈发现我逃课的,真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的状况啊,还伴随这么多值得信赖的目击证人。最后小点心没有吃到,还挨了一顿打。
虽然说到底我妈也只发现了我这一次逃课,但想想还是好气哦!
其实我还有很多特别调皮捣蛋的事,不过不是夏天发生的,等下次冬天的时候再写吧。
以及我发现,不管在讲什么,主题依旧是吃吃吃,吃货如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