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
小时候每年过完年,最晚过了正月十五,地里就需要准备肥料了,爸爸要开着三马车去拉牛粪,有时候是鸡粪。把牛粪鸡粪的洒在地里,开春解冻就找大机器把地旋开,分出沟沟壑壑,然后一沟一沟的种上西瓜,插上竹劈做的弓,覆上一层地膜,再插大一点的弓,再覆上第二层地膜。两层地膜可以阻挡大北方的倒春寒,保证西瓜早一点点成熟,趁着成熟季早期瓜少价高多挣点钱。
种西瓜简直是麻烦死了。有地膜盖着,每次要除草就得把地膜一侧的土抖掉,除完草还得用土把地膜盖的严严实实,等西瓜苗大点了就把内层地膜棚的弓去掉,对着西瓜苗的位置扣个窟窿,把膜落到地上,等西瓜苗再长大一点,就把外层地棚去掉,至此才不用再抖开盖上了。
西瓜成熟的时候小麦也要收了,我是赶上了最后几年我们村靠人力收麦子的。镰刀割,捆成捆,装车,提前腾出一块地,用石碾轧实做为打麦场,麦子运到场里,铺开,再用石碾来回轧。石碾我见过用驴、马、骡子拉着的,后来渐渐的都开始用拖拉机或者三马车拉着,那些可爱的动物劳力渐渐退出了我们的生活。麦穗变成空的,用叉挑开麦秸,麦子就乖乖的留在了地上,把这些麦子再集中,再碾,直到没什么麦壳了为止。再堆在一起,趁着有风的时候,一簸箕一簸箕的扬起,麦子和麦壳就分开了。麦秸要堆成垛,是之后用来烙饼的柴火。在之后村里出现了脱粒机,哇,顿时觉得很幸福呀,能省很多力气,再后来有了收割机,更是省力。再后来有了联合收割机,从地里直接脱粒出来,麦秸就在地里秸秆还田,简直幸福的不得了了。
麦子收完种玉米,玉米十一成熟,所以,每年我的十一都是在家里收玉米。收玉米有很多方式,可以先砍倒玉米杆再掰玉米,也可以站着掰了再砍倒;掰玉米也是这样,有人先拨开直接取玉米,有人就先掰带着皮儿的玉米,装车运回家再慢慢剥皮。玉米很重,所以装车或者砍倒或者运出玉米秆都是极其累人的活儿,需要大量的体力。剥好的玉米一筐一筐的还要提到房顶上晒,为了省力,家家都装滑轮。但有滑轮也很累。
每年这个时候我爸就显摆的给我们讲滑轮的知识,他知道定滑轮动滑轮,他知道定滑轮不省力,一个动滑轮省一半的力,他知道动滑轮省力但费绳子,我也一直以为我们没有那么长的绳子才不装动滑轮的……他没上几年学,上学也没好好学,却知道很多理论,写的一手好字。除了滑轮,他还知道电路怎么连接,搞得清电容零线火线电压电表,甚至知道千瓦时和度的区别,什么镇流器,漏电保护器,电磁铁,线圈,发电机,变压器,电流表,电压表……他不仅知道名称,还搞得清原理,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当我吭哧吭哧的学完这些物理课时,也压根搞不清楚哪儿跟哪儿。汗。
扯远了,学的再多我也还是个农民。
接着说玉米,玉米收完那就轻松了,找机器种上小麦,浇了水就不怎么管了,小麦长到一榨高的时候就已经是初冬了,小麦苗开始冬眠。
西瓜地和玉米地是不同的发展路线,西瓜收了是要种白菜的。白菜相对而言比较轻松,除除草,松松土,浇浇水,打打药,长大了还有小白菜吃。白菜成熟卖完就是很冷很冷的初冬了,那个时候只能留白地,春天种西瓜用。于是不同路线,殊途同归,又是一轮回。
从小到大,每一年妈妈从地里刨出来的钱刚好家用,爸爸上班挣得钱刚好是我们姐妹三个人的学费。幸运的是我们需要的越来越多时爸爸的工资也跟着涨一涨,依然刚刚够我们三个的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两个人就真的花上了二十五年的时间,一年又一年,紧紧巴巴的将我们推上岸。我们大学毕业了,物质上并没有比别人好一些。这一点应该很让人失望。
学习让我们变的不一样,我们可以有理想,尽管来的晚,我们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姐姐英语越来越好,找她补课和学英语的学生越来越多,又很有做好老师的潜质。妹妹也是,一个人在北京打拼,非常清晰又自信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努力实践着,不辞辛苦的学习和工作。这些可能就是上学带给我们的意义,让我们一生都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去做。于父母,希望没有让他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