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要接吻?
“亲吻是人类的又一种变异行为,源自我们比其他任何物种都做得更好的事情:沟通。就像笑和哭,吻也深深触及我们的过去,把人性几个古老的和新近的部分串联在一起,进而创造出只有我们才做得到的行为。”
Kissing 亲吻——双唇的语言 by 奇普·沃尔特
接吻是人类的又一种变异,源于沟通
谁不喜欢来个诱人拥吻,四唇相贴难解难分的缱绻香吻? 我们热爱接吻,因为我们的双唇享有人体最薄的皮肤层,而且我们的双唇和舌头、口腔里面的神经末梢纷纷向大脑传送信息,界定出什么叫作"喜悦"。 这就能说明,为什么大脑把大批任务拨交此类神经,用来支应这几处身体部位运作所需,而且数量远超过专门用来移动全身躯干的脑区。我们没有哪处解剖构造调教得更好,更能与碰触这些部位的事物匹配。看来双唇完全关乎感觉。 所以我们才偷偷地吻、淫荡地吻、羞怯地吻、饥渴地吻,还有昂扬地吻。我们有仪式的吻、激情的吻、社交的吻,带来厄运的死亡之吻,还有迎接新生的吻。当激情灌满全身,我们依偎缠绵,交换的不只是体液、气味和味道,还有灵魂、心意、感觉、秘密和情绪,这些用字词无法形容,语法心余力绌。这就仿佛电路已然接通,两颗心直接交流相融,化为一股全新电流。 就某种意义来说,两心确实合而为一。 即便未必能够察觉,不过当你激情荡漾,交缠拥吻时,你的心跳速率和血压都会升高,你的瞳孔会放大,而且(当你喘过气的时候)呼吸也更深沉。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上流妇女使用"颠茄"(belladonna,字面意思是"美女")来放大瞳孔,好让自己更富魅力。 演员英格丽·褒曼曾说:"吻是大自然的妙计,当言语显得多余,就可以用吻来封住嘴巴。"埃德蒙·罗斯丹(Edmond Rostand)则说,吻是"对嘴巴说,不让耳朵听的秘密"。 或者我们可以这样看,接吻是人类的又一种变异,源自我们比其他任何物种都做得更好的事情:沟通。就像笑和哭一样,吻也深深触及我们的过去,把人性几个古老的和新近的部分串联在一起,并创造出只有我们才办得到的行为。当我们接吻,我们的历史和演化--促使我们运转的轮子、传动装置和化学作用--也都被深深地烙印在人类整个温柔、狂暴又壮丽的举止中。
亲吻为我们带来了伟大礼物
我们发展出鼓胀的脑皮质,像老旧手套那样,把我们比较古老的棒球般的边缘脑区包裹起来,于是就某些层面来看,我们回到了柏拉图的两匹马:理性和激情。 费洛蒙、激素和多巴胺,双唇和舌头的神经末梢,还有它们负责触动的各种喜乐中枢,都以如簧巧言向我们原始的情绪部分讲话——这些部分大半位于前脑雷达扫描范围之外,我们难得能靠意识来掌控它。然而,前额叶皮质却能动用高级中枢来设法评估、节略、管理,并与比较古老的驱动力交涉。 双方结合为我们带来了最伟大的技艺,还有最可憎的罪恶、和平与战争、我们最好的时光和最凄惨的时代。没有它们在我们里面纠结缠绕,想来连环杀手、希特勒,还有创建异端裁判所的设计师,永远都找不到借口来犯下这等恶行,处死完全无辜的民众。他们必须兼具狂怒的个性和巧妙的合理化强辩,才会做出这种举止。不过也不能否认,倘若我们的脑子不能融合理性和心灵、情感和才智,贝多芬就永远无法构思、写出美妙无比的《第九交响曲》等乐章,而巴赫也创作不出《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曲》。 这也许就是亲吻为我们带来的伟大礼物。
缺乏热情的世界,亲吻有时还是显得那么令人痴狂又无从掌控
刚开始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分享费洛蒙,后来还帮我们找到在身体上最能互补的伴侣。说不定亲吻依然具有这种用途。 不过,亲吻还把爱和激情完全融在一起,结合产生人类独有的经验;亲吻以人类其他举止全都做不到的方式,把人和人牵绊在一起。它开启了通往爱的大门,让人类享有最美妙的经验。 或许我们终生确实是一再把童年阶段获得的边缘系统蓝图取出来应用,在无意识状态下拿来和成年期的爱情两相比较,幸好我们还有理智思维,赋予我们优异的学习能力,有本领做出各种非凡的改变。 正因如此,就连在现今这个缺乏热情的世界,亲吻有时还是显得那么令人痴狂又无从掌控,那么原始却又让人觉得温暖、安全,而且令人钟爱?每当我们全心投入,唇贴着唇,就能捕捉到塑造我们人性核心和私人生活的所有冲撞力量——心灵和理性、DNA和才智、性欲和爱情。 这就是边缘系统在发挥功能,受到同时引燃理与情的费洛蒙的驱使,酝酿出原始的、不可控制的情感作用。相互吸引到这么贴近之后,我们的古老化学鸡尾酒也开始采取行动,同时也把理智抛进烟尘当中。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爱上某人,两心交会时,就仿佛失去理智一般;还有为什么这时我们会痴心迷醉,举足失措。管它什么见鬼的理性。 我们是多么混淆的奇怪生物啊。这是多么神奇的演化成果啊。想起来就觉得奇怪,竟然有生物能用圆瘤状的或灵巧的附肢这样看似简单的东西,来引领它的未来。还有,眼泪竟然能显露人心复杂程度到这等程度。从外表看来,它们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演化就是这样发挥作用的。DNA的随机拼凑方式、变动的气候以及后撤的丛林,甚至移动的山脉,这一切都引出了大脚趾,于是我们的灵长类祖先也才站得起来。接着这种适应现象也改变了我们祖先的社会、性爱关系,改造我们的出生方式,并创造出新式的灵长类脑子。 大脚趾也促使大拇指——以及凭此打造出来的工具——得以成真,从而演化出具有语言能力的心智,就这样造就出一种号称伟大无比的工具。语言让我们得以凝聚众多心智,共同开创文化,同时还把我们转变成具有自我意识的物种,化为拥有明确自觉,还能清楚觉察周围整个世界的生物。 然而,我们不只具备逻辑和语言意识天赋,不单能运用打制工具的巧手和大脑来淬炼出种种技术。我们是从野生动物的遗传根基演变成形,我们有许多原始驱动力依然跟着我们,根植于人性本质的最深层核心。这些驱动力是激情、害怕和需求的泉源,从而为我们带来创造性、复杂性和社会束缚。即便字词浮现的意义非同小可,字词却完全不适合用来表达我们最深邃的感受。因此我们不只交谈,还相互亲吻、哭泣和发笑,还会跳舞、绘画和创作音乐。 最后还是很难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我们是如何发展成为现在的我们,然而,我们似乎是一心一意总要想出个道理。或许我们永远达不到目标但这也没关系。或许我们最爱的事情是探寻的过程,而这就是促使我们动用敏锐心智,让谜团就范的驱动力。果真如此,看来我们就必须兼备动物激情和人类才智,结合古老的DNA股和新近转移的版本,才能了解我们这种出奇地古怪,也古怪地出奇的生物——人类。
本文选自《重返人类演化现场》by 奇普·沃尔特/ 三联书店/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