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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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问“技术是什么”,与问“科学是什么”、“数学是什么”,乃至于问“文明是什么”、“哲学是什么”一样,既难以回答,又没有正确答案。
布莱恩 阿瑟是EE学士,拥有强大的理工科背景,然后驰骋于经济学领域。他试着用泛数学化的方法来定义“技术”,给出“技术”的本质,当然也不是给出了标准答案,但至少给出了一些人文学者研究技术“学”时所想不到的视角。
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一块钟表有1000个零件,逐一安装的话,任一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导致1000个步骤的崩溃;而采取100个零件一个模块,总共10个模块的做法,则一个失误只是影响100个步骤,减少了10倍。从这样一个简单例子,布莱恩告诉我们技术是“模块化”的。显而易见地,技术的模块也是技术,技术模块是由次级的技术模块组合成的技术,这样绕口令似的描述很容易就把技术的定义引导到“递归”、“定域”等数学概念了。
技术的模块化还带来一个结果,就是技术的演进和生物的进化有相同的特点,而又要比生物进化的进程要激烈得多。打个比方,我们最初的技术模块只有A、B、C、D、E这么5个元初模块,它们的组合将是AB、AC、AD、AE、ACE、DBE等等指数性质的衍生。那么如果我们现在有10000个技术模块,衍生出来的更新一级技术就是天文数字,即便去除掉那些根本不可能结合的技术,其演进也是惊人的高速。这不是天方夜谭,布莱恩用大量的实例告诉我们,技术的演进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用现有的技术模块组合而成的。
同生物系统类似,技术的进步也有发展(development)和进化(innovation)的区别,当然我们更关心技术的变异性进化。然而,历史其实是比较吊诡的,虽然大量的技术进步来自于进化,但也有相当多的技术革命非常之偶然。比如瓦特发明的蒸汽机和劳伦斯发明的回旋加速器,都只是一些细节上的更改而已。
我们的社会处在泛技术化的时代,除了有电动汽车这样实物化的技术,也有智能围棋软件这样的虚拟化技术,更广泛的说,莫扎特的交响曲也是一门技术,莫扎特也是生产出这个技术的工程师。
技术的递归迭代还能够造成技术的系统化。与实现一个简单目的的技术不同,F35战斗机可以实现多个层面的技术需求,不论是起飞速度、装弹量还是转弯半径、飞行员逃生装置等等,本身已经包含了多层次的技术模块。但是即便这样一个战斗机,放在航母群中,它只是一个初级模块,而一个航母群放在一次战斗任务中,也只是一个初级模块,而一个战斗任务放在一个国家的战略体系里面,更是再初级不过的模块了。
布莱恩做如此细致的讨论,当然不是仅仅为了写一本书而已,他试图通过自己的分析找到技术演化的密码,为技术的进化做出指导性的建议,虽然在我看来,这样的努力是一种徒劳。书中布莱恩提到了科技中心从德国向美国的转换,以及硅谷不止一代的繁衍出巨大的科技能量。
于我而言,以前读到的“数学是什么”、“科学是什么”一类的书籍,多是哲学方面的思辨,像布莱恩这样实用性的探讨还是初次接触到,虽然这本书中哲学意味的金句并不少见。联想到近期读到的一篇美国教授写给被除名留学生的公开信,不得不佩服西方学者对待学问的严谨态度。
天朝中有不少所谓的大“学问”家从大历史观、大哲学观的角度断言我朝已经进入或即将进入“大中华”时代,似乎民族复兴指日可待,而其依据就是所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很好奇,即便“三十年河西”到了东方,为何就不是日本、印度?而一定要是“大”中华?
世界中心从法国、英国、德国、美国一路转换过来,看似偶然,其中的必然性被布莱恩这样的学者揭示得清清楚楚。如果我们不从人才培养的基础 – 教育行业做出真正的革命,形成厚实的人才体系,“河西”一定在三十年内来到我们的土地,只怕有点痴人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