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教会我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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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献给我们苍凉凄美的四十五度青春时光
公元3666年,第一代天气人出生了。
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只知道,据说是一次科学意外(也有野史记载这和外星人偷袭地球有关),一部分新生孩童都有了随机控制周围部分天气状态的能力,比如说,有人生下来就是一个阳光人,他所在之处,皆是明亮干燥的,也有人是刮风人,整个人总是冷飕飕的(这种人很适合说冷笑话),而我生下来就是一个阴天人。
我的父亲对我说过,阿生啊,阴天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晒不黑(事实证明我父亲学习不及格不知道阴天紫外线更高),还有女孩子都喜欢有忧郁气质的男生(事实上忧郁和木楞也不过一墙之隔,可惜我还是后者),于是,经我父亲的吉言,我一直到小学毕业,都是一个黑不拉叽的缺爱呆瓜子。
我们那时候喜欢拉帮结派,班里的阳光男女为一派,经常在放学的时候排成一队,打马过马路,一副青春洋溢的得瑟劲,雨人们都湿乎乎的,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乐土,比如学校的各种植物园和游泳池,都是他们的天下,还有那些刮风人们,他们还没上到初中,就找到了一种御风滑翔之术,只要巧妙控制自己的查克拉,哦不,是自己周身的风,就是跑得超快,几乎能飞起来,屡屡在田径运动会上摘得金银铜牌,而其他时间,还能给女生们说冷笑话,逗得一些女阳光人和女雨人们抖的四周都是光线和水汽。
至于我们阴天人,不痛不痒,不热烈,也不凉快,属于上课老师不会记住你的名字,课外活动走丢了也没人注意的那种,更惨的是,我们班的阴天人只有四个人,歪瓜裂枣的,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但我们还是组成了一个兴趣小组,我们的共同兴趣,是班里的一个名叫茉茉的女生。
茉茉是一个比较少见的雪人,很冷,很淡,但我们知道她外冷内热,因为有一次我们中的哥们阿A走路摔到,茉茉看见立刻扬了扬手,阿A的身下就起了一层淡淡的雪绒花,它们起到了缓冲作用,使得阿A没有从傻瓜摔成弱智,因此,我们都爱上了高冷却心地柔软的茉茉。
但我们始终没有进一步行动,毕竟女神茉茉太过高冷,只能远远观望,据我所知,在我们升到初中以后,茉茉就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阳光人在一起了,那样的男人,终究会让茉茉感到温暖的吧。
或许你们会觉得,小孩子们,怎么天天就是情情爱爱的,是的,我们就是这么肤浅,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从小学玩到大的阴天四人小组,终于都纷纷脱单了!
是的,我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到了初中,原来很多小学时候流行的东西,都不流行了,比如女孩子们觉得男阳光人们太晒,男雨人们太湿,倒是我们阴天人,一个个跟备胎似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啊不,是很可靠值得托付。而无论哪种天气的女孩子,反倒都十分吃香,很容易被追或倒追成功。
比如我的兄弟阿A的女朋友是一个十级烈日人,那性子猛地,几乎要把阿A烤干,可他却十分吃这一套,说他女友可温柔了。
而我的兄弟阿B,他的女友是一个雾人,她来自遥远的雾隐村,眼睛总是水汪汪的,含苞待放,让人不由自主心疼。
至于我的兄弟阿嚏,则和一个女多云人走到了一起,多云人心事很多,却也很细腻,喜欢写日记,有时候会给阿嚏读诗,而阿嚏本身也是一个忧伤的文艺青年,于是两人经常一起读诗,到处都是明媚刺骨的文艺与忧伤。
接下来就该说我自己啦,我的女友,是班里唯一的一个霜降人,不同于以前单恋过的茉茉,我的女友莉莉,是一个小小的冰霜人,她不会下雪,最多是会在生气的时候,给我嘴巴上来一层冰霜。和莉莉在一起,我的整个心是清凉的,而我也让她十分舒服,我的阴天不刺眼,也不黑暗,或许你发现了,我们的两种天气,特别适合学习,于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谈恋爱就光学习了,我们的学习成绩一直都特别好,分别长期名列班上的一二名。
进入初中,我们兄弟四人以前的兴趣小组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自愉快舒适的二人世界,有时候,我们也会背着女友一起去网吧聚会,一边打游戏,一边畅谈美好的未来人生,仿佛一切都有最好的可能。
可很快,一种恐怖的流行病几乎毁灭了我们的人生。
那是一种大人们闻之色变的流行病,而且它完完全全只针对女生们,大人们都不敢叫它的名字,只称它为“那个”。
初二那年,我们班的女生,陆续得了“那个”,先先后后,无一幸免。
而“那个”的主要症状,就是我们发现,女生们的天气开始起伏不定起来。
比如阿A的女友烈日人阿日,她原先虽然大咧咧的,却还咋咋呼呼得挺可爱,可自从得了“那个”,就时不时突然性情大变,如同太阳表面突然发生大型耀斑,要把周围的人都烤的爆炸,有一阵子阿A生怕得罪她,远远见到她就要绕道走。
阿B和阿嚏的女友,也时常犯病,一个会突然雾气大起,迷糊得阿B不知身在何处到处摔跤,而另一个更惨,则多云转阴,阴又传雨,时常哭哭啼啼,痛斥阿嚏不爱她。
终于有一天,阿嚏的女朋友突然下起大雨,把自己淹死了。
阿嚏在水中不知所措,哭成泪人,和女友的尸身化为一片久久不散的水蒸气。
于是阿嚏女友的葬礼过后,我的兄弟们时常垂头丧气,感叹不知怎么面对女友,有时候,他们还会打探我的情况,希望从我同样的悲惨境遇里找些安慰。
可我的女友莉莉一点事都没有啊,或许他们霜降人,天生防御力高,百毒不侵呢。
我们还是时常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莉莉比较安静沉稳,从不发脾气。
于是乎,在兄弟们对我的羡慕里,我们成功经历高考,纷纷去到了外地上学。
也是在这个时候,莉莉跟我分手了。
高考出成绩那天,我们相约在校外的一个湖心公园,莉莉还是班上的第一名,我是第二名。
莉莉跟我分手的时候,表情意外地冷静。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已经有些陌生,回想过往的片段,我突然意识到,“那个”病毒还是一点点吞噬了莉莉,她是个霜降人,得了”那个“以后,冰霜一点点地冻结了她的内心,她越来越理智,对我的爱,也一点点的化成了冰渣子。
况且我们真得懂爱么?我记得那时候太阳就要落山,莉莉对我说,阿生,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要找一个学习成绩更好的。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莉莉,许多年后,我曾在辽宁看见过一座冰雕,她的样貌和年轻时候的莉莉一模一样,有人说,那是一个年轻女企业家为了等一个男人,日日守在公司门口变成的。
在我心里一点都不相信那是莉莉,她一定早已找到了一个让她摆脱冰霜之人吧。
告别莉莉后,我也遇到了我想要帮助的人。
我最终没有选择之前和莉莉一起申报的大学,远走他方,去到一个亚热带城市,反正我们阴天人去哪里都是阴天,无所谓的,而就在这个大学里,我重遇到了茉茉。
变天人茉茉。
茉茉肯定也是被”那个“病毒冲击了,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她是一个可爱的小雪人,外冷内热,温柔善良,可她现在变成了一个眼神空洞的变天人。
变天人在我们以前的高中是最不受欢迎的,因为她们的天气一直在变,让人捉摸不透。
我曾隐约打听过这些年来茉茉的青春时光是怎么度过的,却无甚收获,再想想自己,可能大家的经历和遭遇都差不多吧,比如学业的重压,比如环境的变更,比如一次失败的不知道算不算恋爱的恋爱。
但我还是喜欢茉茉,茉茉第一次见到我,想要跑开,怕把坏天气传染给我,我固执地叫住了她,我们彼此呼唤了BB机号码。
那之后,我就经常在茉茉的BB机上留言,有时候是一个笑话,有时候是一首诗。
我们阴天人的品位,反正嘛,就是不痛不痒的,也不知道茉茉喜不喜欢。
但她终于给我回话了,那一天,我看见BB机上有一条留言:你的笑话不好笑。
这真是一个好开始,接下来,我便继续给茉茉发不好笑的笑话,不好笑的诗歌,不好笑的故事,慢慢地,我便和茉茉走到了一起。
茉茉是一个变天人,事实上,到了大学以后,我发现,变天人多了起来。人们都变得天气无常、喜怒易变,有时候,突然好好走在路上的两人就风火大作,有时候突然在图书馆里就有人平地打起了雷。
有一次打电话,父亲跟我说,马上要到社会了,要学会变变你的天气了。
可那些变天人,不都是被病毒感染了么?
父亲笑笑,对我说,那哪是病毒啊,成熟罢了。
我终究成熟不起来,我始终是个没用的平淡的永恒的阴天人。
但我想让茉茉快乐,茉茉的天气总是在变,她并不快乐。
目睹茉茉有时候多雨,有时候刮风,而我总是一脸阴天默默呆在一旁,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恋爱关系维持不长。
我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很多很多年前,我们人类,是有一个职业,叫做天气预报播音员的,他们可以预告未来的天气,并维持在一个大的准确率上。
一边继续和茉茉交往,我一边偷偷钻研起了天气预报学。
这是一门艰难的学科,它涉及五行八卦,星座周易,既要聆听科学,又要调遣心灵的隐秘能量,我学得很艰辛,但终究是慢慢找到了其中的路径。
经过一年的苦练,在我感到和变天人茉茉的关系越来越远的某一天清晨,我给茉茉的BB机发了一个信息:今日大雨,请做好防护措施。
那天我故意没接近茉茉,等晚上回家,就看到茉茉发来的信息:亲爱的阿生,你太神了,幸好听你的话,不然就要把自己淋湿了。
那是我第一次准确预告茉茉当天的自身天气。
而我给茉茉发的信息,每天一条,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中断。有时候,我叮嘱茉茉带遮阳帽,有时候让她抱避雷针,有时候让她穿棉袄,有时候要买空调。
总之,在我的天气预报关怀之下,变天人茉茉似乎变得不再变化无常,重新变回了那个可爱善良的女孩子。
那之后,我们学校便有了一个传说,有一个叫做阿生的阴天人,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拥有远古传承的天气预报播音员。
再之后呢,这个神奇的阿生,他开始广收门徒,开创学科,于是无数的痴男怨女,都为了自己的另一半,走上了天气预报员的修行之路……
回想到这里,我从遥远的记忆里转换思绪,我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今天碰巧,我路过了一个大学,当时校园广播正在播放广播:下面这条天气预报来自刘思明同学,他希望让安迪同学多喝水,因为她今天会是一个阳光人哦。
听着广播,我不禁微笑起来,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就是比我们那时候多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待他们走出学校,他们的天气属性就会慢慢消失,最终大部分人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他们不会再因为天气属性选择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不会再有阳光人配露水人,刮风人配白云人这样的大众口诀,一切仿佛一场闹剧。
我还能再变阴凉周围的几缕空气么,大约是真的不能了,那么今天要给妻子茉茉发的短信应该写些什么呢,还没有想好,或许可以写写以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