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的回忆》
自己写的耀菊文，感觉是在写剧本（笑），然而还是想发在豆瓣，小学生文笔，文风不太东方。
（一）
夏末雨过天晴，空气中微微泛着白兰花的香味，太阳终于露了点儿脸。虽然层层叠叠的乌云还没有完全散去，但那一方小小的天空竟蓝得澄净而不可思议。
然而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居然会有陌生人不远万里地跑到昆/明来找我，只为了在海边玩耍时捡到的一个漂流瓶。
“先生，这里面有您的地址。”
那个身穿亚麻色夹克，戴着黑框眼镜自称阿尔弗雷德的青年微笑着将一个类似补给瓶的玩意儿递给我。这是一个通体黑色的瓶子，由于常年的海水侵蚀而显得有些陈旧，还可能被某种大型海洋动物吞下去过。幸运的是，这玩意儿的瓶塞塞得足够紧，以至于内部没有进多少海水。因此，纸条上文字的内容大都应该清晰可辨。
“不过这瓶子为什么会这么眼熟？” 我盯着瓶塞上刀刻的模模糊糊的字母“R”，疑惑地想。
“您看，您看，” 阿尔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新式启瓶器，毫不费力地打开了瓶子，“刚捡到它时，为了打开它我可费了不少功夫。”
阿尔一边说着，一边从瓶子里倒出了一团不明物，“总会有些海水进去的。”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瓶子里抽出了两张湿哒哒的纸。不，应该说是同一张纸的两半。因为纸的边角可以看到突出的纤维，很明显它被泡坏了。
“好了，这就是那张写着您地址的纸条。” 阿尔轻轻地将两张纸条摊开在桌面上，“它是用英文写的，所以我可以看懂其中的内容。”
“事实上，我的中文不是很好，但我还是很努力的，”他笑了笑，露出孩童般可爱的虎牙，“对了，我跑那么远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么些东西，请您快来看看。”
我好奇地将脸凑过去，想瞧瞧到底写的什么。可当看到上面的字迹时，脑袋像是突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似的，一种被压抑了很长时间的情绪在一瞬间被释放开来，晕晕乎乎又头痛欲裂。我不得不扶住桌子来保持身体的平衡，但阿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依然兴高采烈地冲我喊道：“现在您知道整件事情是多有趣了吧！根据上面的落款日期就可以知道，写这些字的人恐怕早已殒命深海，可如果从内容上看......我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所以才来打扰......”
我不禁打断了他的这番话：“这......这封信是我写的啊！”
他终于注意到我的神态（我知道那时我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连忙挽起我的手臂，将我扶到椅子上。
“您没事儿吧？”
“啊，真是太失礼了。” 总算清醒了一点儿，想站起来却被他阻止了。
“看来我想得没错，我们坐着说吧。”阿尔的宝蓝色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如果我说的并不像你所期待的那样，你也愿意听吗？” 我眯着眼睛问道。
“洗耳恭听。” 他再次露出了那颗可爱的虎牙。
悠久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渐渐苏醒......
（二）
“小菊？.....小菊。”
混混沌沌中，我听到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那是?
我茫然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泛黄剥落的天花板和墙面上的灰尘。我四处张望想找到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却发现整个屋子里除我之外，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
“最近真的太累了，”我自言自语道，“在仓库里都能睡着。”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径直走了出去。外面天光正好，朱红色的仓库大门带着铁锈的味道缓缓向我走来。走近一点，还没等伸出手，门自己就开了。然后进来了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长相不能算得上是漂亮的年轻女员工——她好像是叫Maria来着......
“Maria。”我下意识地喊道。
“啊，本田先生。抱歉，真是太失礼了，”她非常慎重地向我鞠躬，“上午好，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也向她鞠了一躬，此时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表神秘消失了，“那个，现在是什么时候?”
“下午四点三十一分了，先生。”Maria扫了一眼她的手表，却又露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真是非常抱歉，不过我不得不和您说，耀先生正到处找您呢。”
“耀.....” 我喃喃道，“他找我干什么？”
“您难道还不知道耀先生的性子么？从今天早上5点钟开始，您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耀先生不得急死。”
“那就让他急死好了！凭什么我去哪儿都要悉数向他汇报。” 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但又不能表现得太直接，毕竟表面上他是我哥哥。
“您还是赶快回去比较好，”Maria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请您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搬家的航船不久就要启程了。”
Maria喜欢耀这件事，难道我会不知道？然而她也知道我和耀的关系并不大好。
我的名字叫菊，本田菊。当然，身份证上的名字而已。今年(2013)十六岁，或者十七？父亲开了所公司，家境相对殷实。但我并不是典型的日/本青年，喜欢风景画，梦想是成为优秀的画家，对中/国的一切都很感兴趣，除了耀。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我是日/本人却有个中/国的“哥哥”。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真够烦人啊：
1999年，好像是那一年，我的双亲到中/国游历，最后却带了一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回家，这就是我的“哥哥”——耀。
他刚来的时候，我才两岁，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听大人讲，他最初来到这儿时，除了能和爸妈交谈（因为商业贸易往来的原因，我的父母会一点儿中文）什么也不会说（日语）。别人问他什么，他也只是冲他们傻笑；被人侮辱了，他也只是冲他们傻笑；人家夸赞他，他也只是冲他们傻笑——活像个大傻瓜！
后来我才知道，耀君来到我家之前，一直都住在中/国的福利院里。人们都说，那孩子有智力障碍，所以他的生身父母才不要他。而我的父母却不大相信。到东/京后爸爸又带着他去医院诊断，结果出乎意料：他的智力很正常，甚至有些超出普通孩子的水平。这事实对爸妈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可也让他们意识到了人们的谎言。
耀曾说，他记得那个地方的女孩子很多，多得吓人，而且大部分都患有奇怪的先天疾病。不过她们都很善良。
耀曾说，他很怀念那里，尽管对它没有多少记忆。
（三）
我和耀的矛盾，其实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事实上，一开始我挺喜欢耀的。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他真的是个温柔可靠的大哥哥。最初的五年里，他常常背着我到湖边或神社。直到我上了小学，再也不愿意让他背我的时候，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变。
“本田，你哥哥真是个大笨蛋！”
“西木，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向身旁的那个男生吼道。
“你可别想蒙我，你哥哥就是傻瓜，要不然他也不会来到你家。”
我愤怒地瞪着西木君，一抬头却看见了站在远处电线杆旁的耀，他在等我一起回家。
“下次再算账。”我耸了耸肩，向耀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西木戏谑的笑声：
“记住，经常和傻子在一起会变傻哦!”
我捂住耳朵，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怎么了，小菊？”耀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呢。”
“唔，脚有些痛。”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他突然向前跑了几步，然后蹲下来，“上来吧，小菊，这样子可不能继续走了呢。”
啊啊，哥哥真的是傻瓜啊！一种极其浓郁的羞耻感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能听到西木他们的讥笑和奚落。我红着脸走上前去轻轻地给了耀的背一拳，却又马上搂住他的双肩让他背上我。
“刚刚，你干啥？”他笑着问道。
“揍你。”我任性地趴在他的背上回答。
天空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调色板，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城市，我们行走在这绝美的暮色之中。晚风拂过他的马尾辫，弄得我脸上痒痒的。
我拨开被吹得有些凌乱的黑发，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脖颈旁。他那因为负重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就这样在我耳边回响着。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用极小的声音对自己说着。也许被他听见了罢，我感到我的双腿此刻正被他紧紧地按在他身上。我吃痛喊了出来。
“噢噢，真对不起，小菊。”他满怀歉意地将手松开了一点儿。
“哥，你真是个.......”
不经意间，名为家的房子竟然出现在眼前。
“到家喽。”他揉了揉我的后臀，顿时我再次臊红了脸。
“放我下来啊，变态。”我挣扎着从他的背上跳下来，其间还不忘给他一脚。
“逗你玩那，真小气。”他笑着接受了我的飞腿，“看来你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嘛。”
“笨蛋！”
......
“我记得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他背我回家了吧，自那以后就一直没让他背过。”我对阿尔叙述道。
（四）
离开了仓库，我沿着月白色的石子小径穿过了私人花园。
母亲大人最喜欢的就是花园，尤其是这种欧式的花园。当然，她也喜欢中/国的园林，只不过像西式那样五光十色的园子才更符合她的口味，相比较起来，中/国园林还是太素了。
母亲不仅爱花，而且能将她的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每次我路过花园的时候，都不禁会在心里默默赞叹她的耐心与勤劳。
园子并不大，一个普通人就可在很短的时间内轻松穿过。但园内的设计确实独具匠心：整个花园好像一座小型的温室，各种颜色的花儿争相盛开。这个季节开得最盛的是桃红色的天竺葵。母亲最喜欢天竺葵了啊，所以它们才开得那么精神。连旁边的胡枝子都显得有些落寞了呢。
工匠们在花园的中央用大理石砌了一个小小的喷泉，喷泉的两旁绿树掩映，一条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通向那里。温煦的阳光从交错缤纷枝叶间泻下来，变成一块块破碎的光斑。一切都那么宁静平和，令人昏昏欲睡。只有草丛里偶尔传来的虫鸣和不远处女员工们的脚步声提示着这个地方的时间还没有完全停止。
“刚刚，下雨了？”我怜爱地抚摸着灌木丛的叶子，上面湿漉漉的全是晶莹的雨水，看起来十分苍翠诱人。
“你去哪儿啦？”耀的声音从路的尽头传来，几乎将我的兴致破坏殆尽。
“真烦人。”我心想。
“我哪儿都没去，一直在这儿。”我假装顺从地回答道。
他忽然跑到我身旁，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别骗我，我可在这儿找了三遍了啊。”
耀的语气里带着责怪的意味。他在生我的气，可这正是我想要的。
“哇啊，这里真不错呢。”陌生的男音从耀刚刚站立的那个方向飘来。
“万尼亚，你不在起居室等着么?”
“如果有什么冒犯的话，请原谅我吧。毕竟你突然说要去找你弟弟......”
“欸，你就是耀的兄弟吗？”
那个穿着古朴的灰色衬衣，看起来有些白化症状的欧洲青年突然转过身来，这让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叫菊，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弟。”还没等我开口回答，耀就抢先一步向伊万介绍道。这种感觉可真不爽。
我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承认道：
“嗯，是的。”
耀一直在笑，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也许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吧。
伊万对于这些似乎也没太在意，大大方方地向我介绍了他自己：
“您好，我的名字叫伊万，伊万·布拉金斯基。我是从圣/彼/得/堡来的留学生，和你哥哥在同一个医学院。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您好，伊万先生。”我向他行了鞠躬礼。
（五）
“万尼亚听说我们要搬家，需要人手来整理东西，主动过来帮忙的呐。” 耀推了推伊万的手臂，向我介绍道。
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点子。
“真的很对不起，明明知道今天大家都很忙，却又让你们担心了.....抱歉。”我装出很难过和自责的样子，“我真是够差劲的，居然让耀你那么着急......”
意料之中的一幕发生了：我看见耀的脸颊唰的一下红了，他急忙捂住我的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没那么严重，小菊。哥不会生你的气，所以请不要那么说，好不好？”
“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我骄傲地想着。
“那个，借过一下，”一旁的伊万冲我俩喊道，“耀，既然已经找到了，你就先回去帮忙吧，我想和新朋友谈谈。”
“呃.....嗯。”这时耀才发觉身旁伊万的存在，他的脸更红了。嘱托了几句，便退了回去。
“有些事情我想要和你确认一下。”伊万微笑着，像狗熊一样地把我拽到喷泉旁。然而我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
“你觉察到了？”
“你装得不错，骗骗你哥哥还行，难道还想骗过我吗？”
“果然只有傻子会中招。”
“你应该知道，耀的智力障碍完全是谣言，否则他怎么可能考得上我们医学院！”
“我当然知道，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的学生，可是......”
“你是故意让他难堪，”伊万撇撇嘴，声音变得愈发沉郁，“我知道，你们并不是亲生的兄弟，甚至来自不同的国家，可你刚刚实在过分了，你明明知道他没法在你面前发作，却又让他担心。”
“那又怎么样？”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和他关系那么好，干嘛不去找他，却偏偏来指责我。”
“因为我知道，耀永远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你，即使你说谎，他也会把它当成真相。”
“得了吧，别说得那么伟大，既然他脑袋没问题，那他早就感觉到我对他有多讨厌了吧！装成那种样子，也够假惺惺的。”
“我太嫉妒你了，”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伊万狰狞地笑了起来，“说什么‘我真是够差劲的’之类的话，像戏弄傻子一样耍自己的哥哥......”
“您很了解他吗？而且我并不认为他是我哥哥。”我没有看到伊万可怖的表情，所以才敢这么说。
但是当我说完我立马就后悔了！！
“菊，万尼亚，马上要走喽哦。”灌木丛的那边突然响起耀的催促声。伊万恐怖的笑容骤然间消失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我们说完了，耀，我马上来帮你。”伊万又恢复了往常小男孩似的声音。然后拉了拉领口向耀的方向奔去，临走时还不忘瞥我一眼。
“耀的同学果然也一样令人讨厌。”我咕哝着跟过去。
（六）
“阿尔君，请跟我来吧。”我带着阿尔进了书房。
那是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进门的右边是卷着天蓝色窗帘的玻璃窗，正对门的墙上挂着被我细心裱框的耀的手墨——一个厚重的“誠”字，左边则是一个很大的乌木书架，上面放满了与绘画、哲学相关的书籍。书架的旁边是一个小木桌，桌上摆着几封未拆的白色信封、一盒碳素笔，整齐的文稿以及立式相框里我和未婚妻旅行时的照片。
“你想让我见见他，是吗？”不得不说，阿尔是个挺机灵的小伙，一眼便能看穿我的心思。
“他现在可不在这儿，” 我扯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让你看看照片就好了，也许你能更好地想象出他的模样。”
阿尔帮我从书架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银白色的铁皮箱，箱子约有一英尺高，两英尺长，里边却只放着一本薄薄的绿皮相册。我拿起这本蕴藏着我和他共同回忆的相册，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仿佛正在揭开朦胧旧日的面纱一般，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
阿尔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东瞅瞅西望望，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还是被我捕捉到几分焦急的神色。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好有趣！”我在心里止不住地笑着，“这是我的家庭相册，从第三页开始，就有他了。”
“咱们到客厅里去看，”阿尔环顾四周，最后指着那个偌大的“誠”字说，“那玩意儿让我有些不舒服。”
客厅的沙发上.......
“呃——恕我直言，比起耀，你长得确实有点普通。”阿尔指着两张照片对我说。
一张是耀的高中毕业照，另一张是我在名/古/屋大学参观时的照片。
“是啊，他是个极佳的模特。”
翻到相册的第三页，那里有他来到我家的第一张照片。前面的大都是爸妈的结婚照，以及我的周岁照。
第一张，相片上的他还很稚嫩，深黑而清澈的眸子里映射出的却是内心的恐惧与无所适从。刚满两岁的我被他吃力地抱着，在他的怀里啼哭喧闹。
第二张，这是一张三人的合影，我们站在动物园的门口，母亲背着我，而站在母亲的旁边，穿着赤色褂衫紧紧攥着母亲衣角的那个小男孩，就是耀。
第三张，这张相片上的耀打扮得整整齐齐，十分精神，背着书包站在一株樱花树下很自然地微笑着。四月是日/本小学开学的月份，却也是落樱的季节。到四月底，东/京以南的樱花就会全部落光（不过也许关西地区会有晚樱）。很可惜，这张照片上只有他一个人。
第四张，一家人到湖边散步，他背着我，做出要奔跑的样子，我则在使劲地揪他的马尾辫。我记得后来他告诉我，那次我们摔得人仰马翻。
......
第十九张，也就是那张高中毕业照，他很帅气地比了个夸张的Pose。他的皮肤比我稍黑，脸庞圆润可爱。光滑的头发从两边梳下来，全撩到耳后。他的眼神依然清澈，但那些恐惧与无所适从大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光芒和幸福的温柔，以及......失落的忧伤。他一直留着马尾，那是他独特的标志。不过，拍照之后因为Pose还是被指责了(笑)。
（七）
“我们去哪？”我问他们。
“码头。” 伊万冷冷地回答，“我们必须到那儿的仓库去进行最后的清点，晚饭前得赶回来。”
“菊，如果太累的话就留在家里吧。”耀关切地对我说。
“是啊，不想去的话就别去了，反正有我和耀就成了。”伊万乜斜着眼睛，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意。
伊万的这一表情激起了我的愤慨。怎么可以让他俩单独去！我摇了摇头，勉强打起精神，“我和你们一起去！”
耀君的眼角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他牵起我的手，“那走吧，小菊。”
“等一下，耀，我们几乎没有时间了！”伊万看了看手表，惊呼道。
于是为了尽快到达码头，我们借用了高桥先生的车。只是没想到这吝啬的老头子居然会把心爱的车借给我们这群小屁孩。还真的要感谢这辆破车及时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否则就赶不上今天的晚饭了。路上，耀不断地祈祷“别堵车”之类的话，样子挺好笑。
笑够了，我问他什么时候离开日/本。
“明天一早就启程。”
听到这话，心里充满了惆怅感。
“果然要离开了吗？”我失落地想着。
日/本，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这片温暖如母亲一般土地。可过了今晚，海风与航船就会载着我的乡愁漂向大洋彼岸的美/国，漂向一座名为西/雅/图的城市，我将在那里开始崭新的人生。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回来......
再怎么珍惜朋友，也会有折柳送别的那一天；再怎么热爱故土，也会有背井离乡的那一天。
“我......”不知何时，这种远离故土的愁绪开始浮现在我的脸上，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小......菊？”耀君摇摇我的肩膀，将我从哀伤中惊醒。
“哈哈，这小子太多愁善感了呀，还没走就想家嘞！”伊万半眯着眼睛望向我。
我低头不语，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伊万则是玩味地看着我羞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到了。”司机的一句话将我从这种难为情的处境中解救出来。
“还真快。”伊万扫兴地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你在车里等着。”耀的身影像一只灵活的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早已跟着伊万跑出了几米的距离。
“喂！等我一下。”我几乎被不满的情绪所充盈。啊啊，这两个家伙居然不告诉我一声就提前跑了，这也太可恶了啊！
我想打开追上去，可那该死的车门却纹丝不动。
“请不要白费力气，本田少爷。”司机用看笑话似的眼神看着我，“在您刚刚多愁善感的时候，耀少爷已经嘱托我将您留在车里了。”
“他们俩难道就不会有罪恶感么！”我的内心哀嚎着，不过现在可不是像刚刚那样表现出懦弱的时候。
我装出镇定的样子，“司机先生，请把门打开吧，我想我可以帮上他。”
“很抱歉，少爷，根据耀少爷的要求，您的任务是等待。”
。。。。。。
通往码头仓库的路上。
“万——万尼亚！”
（一）
夏末雨过天晴，空气中微微泛着白兰花的香味，太阳终于露了点儿脸。虽然层层叠叠的乌云还没有完全散去，但那一方小小的天空竟蓝得澄净而不可思议。
然而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居然会有陌生人不远万里地跑到昆/明来找我，只为了在海边玩耍时捡到的一个漂流瓶。
“先生，这里面有您的地址。”
那个身穿亚麻色夹克，戴着黑框眼镜自称阿尔弗雷德的青年微笑着将一个类似补给瓶的玩意儿递给我。这是一个通体黑色的瓶子，由于常年的海水侵蚀而显得有些陈旧，还可能被某种大型海洋动物吞下去过。幸运的是，这玩意儿的瓶塞塞得足够紧，以至于内部没有进多少海水。因此，纸条上文字的内容大都应该清晰可辨。
“不过这瓶子为什么会这么眼熟？” 我盯着瓶塞上刀刻的模模糊糊的字母“R”，疑惑地想。
“您看，您看，” 阿尔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新式启瓶器，毫不费力地打开了瓶子，“刚捡到它时，为了打开它我可费了不少功夫。”
阿尔一边说着，一边从瓶子里倒出了一团不明物，“总会有些海水进去的。”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瓶子里抽出了两张湿哒哒的纸。不，应该说是同一张纸的两半。因为纸的边角可以看到突出的纤维，很明显它被泡坏了。
“好了，这就是那张写着您地址的纸条。” 阿尔轻轻地将两张纸条摊开在桌面上，“它是用英文写的，所以我可以看懂其中的内容。”
“事实上，我的中文不是很好，但我还是很努力的，”他笑了笑，露出孩童般可爱的虎牙，“对了，我跑那么远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么些东西，请您快来看看。”
我好奇地将脸凑过去，想瞧瞧到底写的什么。可当看到上面的字迹时，脑袋像是突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似的，一种被压抑了很长时间的情绪在一瞬间被释放开来，晕晕乎乎又头痛欲裂。我不得不扶住桌子来保持身体的平衡，但阿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依然兴高采烈地冲我喊道：“现在您知道整件事情是多有趣了吧！根据上面的落款日期就可以知道，写这些字的人恐怕早已殒命深海，可如果从内容上看......我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所以才来打扰......”
我不禁打断了他的这番话：“这......这封信是我写的啊！”
他终于注意到我的神态（我知道那时我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连忙挽起我的手臂，将我扶到椅子上。
“您没事儿吧？”
“啊，真是太失礼了。” 总算清醒了一点儿，想站起来却被他阻止了。
“看来我想得没错，我们坐着说吧。”阿尔的宝蓝色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如果我说的并不像你所期待的那样，你也愿意听吗？” 我眯着眼睛问道。
“洗耳恭听。” 他再次露出了那颗可爱的虎牙。
悠久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渐渐苏醒......
（二）
“小菊？.....小菊。”
混混沌沌中，我听到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那是?
我茫然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泛黄剥落的天花板和墙面上的灰尘。我四处张望想找到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却发现整个屋子里除我之外，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
“最近真的太累了，”我自言自语道，“在仓库里都能睡着。”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径直走了出去。外面天光正好，朱红色的仓库大门带着铁锈的味道缓缓向我走来。走近一点，还没等伸出手，门自己就开了。然后进来了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长相不能算得上是漂亮的年轻女员工——她好像是叫Maria来着......
“Maria。”我下意识地喊道。
“啊，本田先生。抱歉，真是太失礼了，”她非常慎重地向我鞠躬，“上午好，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也向她鞠了一躬，此时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表神秘消失了，“那个，现在是什么时候?”
“下午四点三十一分了，先生。”Maria扫了一眼她的手表，却又露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真是非常抱歉，不过我不得不和您说，耀先生正到处找您呢。”
“耀.....” 我喃喃道，“他找我干什么？”
“您难道还不知道耀先生的性子么？从今天早上5点钟开始，您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耀先生不得急死。”
“那就让他急死好了！凭什么我去哪儿都要悉数向他汇报。” 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但又不能表现得太直接，毕竟表面上他是我哥哥。
“您还是赶快回去比较好，”Maria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请您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搬家的航船不久就要启程了。”
Maria喜欢耀这件事，难道我会不知道？然而她也知道我和耀的关系并不大好。
我的名字叫菊，本田菊。当然，身份证上的名字而已。今年(2013)十六岁，或者十七？父亲开了所公司，家境相对殷实。但我并不是典型的日/本青年，喜欢风景画，梦想是成为优秀的画家，对中/国的一切都很感兴趣，除了耀。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我是日/本人却有个中/国的“哥哥”。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真够烦人啊：
1999年，好像是那一年，我的双亲到中/国游历，最后却带了一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回家，这就是我的“哥哥”——耀。
他刚来的时候，我才两岁，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听大人讲，他最初来到这儿时，除了能和爸妈交谈（因为商业贸易往来的原因，我的父母会一点儿中文）什么也不会说（日语）。别人问他什么，他也只是冲他们傻笑；被人侮辱了，他也只是冲他们傻笑；人家夸赞他，他也只是冲他们傻笑——活像个大傻瓜！
后来我才知道，耀君来到我家之前，一直都住在中/国的福利院里。人们都说，那孩子有智力障碍，所以他的生身父母才不要他。而我的父母却不大相信。到东/京后爸爸又带着他去医院诊断，结果出乎意料：他的智力很正常，甚至有些超出普通孩子的水平。这事实对爸妈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可也让他们意识到了人们的谎言。
耀曾说，他记得那个地方的女孩子很多，多得吓人，而且大部分都患有奇怪的先天疾病。不过她们都很善良。
耀曾说，他很怀念那里，尽管对它没有多少记忆。
（三）
我和耀的矛盾，其实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事实上，一开始我挺喜欢耀的。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他真的是个温柔可靠的大哥哥。最初的五年里，他常常背着我到湖边或神社。直到我上了小学，再也不愿意让他背我的时候，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变。
“本田，你哥哥真是个大笨蛋！”
“西木，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向身旁的那个男生吼道。
“你可别想蒙我，你哥哥就是傻瓜，要不然他也不会来到你家。”
我愤怒地瞪着西木君，一抬头却看见了站在远处电线杆旁的耀，他在等我一起回家。
“下次再算账。”我耸了耸肩，向耀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西木戏谑的笑声：
“记住，经常和傻子在一起会变傻哦!”
我捂住耳朵，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怎么了，小菊？”耀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呢。”
“唔，脚有些痛。”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他突然向前跑了几步，然后蹲下来，“上来吧，小菊，这样子可不能继续走了呢。”
啊啊，哥哥真的是傻瓜啊！一种极其浓郁的羞耻感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能听到西木他们的讥笑和奚落。我红着脸走上前去轻轻地给了耀的背一拳，却又马上搂住他的双肩让他背上我。
“刚刚，你干啥？”他笑着问道。
“揍你。”我任性地趴在他的背上回答。
天空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调色板，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城市，我们行走在这绝美的暮色之中。晚风拂过他的马尾辫，弄得我脸上痒痒的。
我拨开被吹得有些凌乱的黑发，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脖颈旁。他那因为负重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就这样在我耳边回响着。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用极小的声音对自己说着。也许被他听见了罢，我感到我的双腿此刻正被他紧紧地按在他身上。我吃痛喊了出来。
“噢噢，真对不起，小菊。”他满怀歉意地将手松开了一点儿。
“哥，你真是个.......”
不经意间，名为家的房子竟然出现在眼前。
“到家喽。”他揉了揉我的后臀，顿时我再次臊红了脸。
“放我下来啊，变态。”我挣扎着从他的背上跳下来，其间还不忘给他一脚。
“逗你玩那，真小气。”他笑着接受了我的飞腿，“看来你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嘛。”
“笨蛋！”
......
“我记得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他背我回家了吧，自那以后就一直没让他背过。”我对阿尔叙述道。
（四）
离开了仓库，我沿着月白色的石子小径穿过了私人花园。
母亲大人最喜欢的就是花园，尤其是这种欧式的花园。当然，她也喜欢中/国的园林，只不过像西式那样五光十色的园子才更符合她的口味，相比较起来，中/国园林还是太素了。
母亲不仅爱花，而且能将她的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每次我路过花园的时候，都不禁会在心里默默赞叹她的耐心与勤劳。
园子并不大，一个普通人就可在很短的时间内轻松穿过。但园内的设计确实独具匠心：整个花园好像一座小型的温室，各种颜色的花儿争相盛开。这个季节开得最盛的是桃红色的天竺葵。母亲最喜欢天竺葵了啊，所以它们才开得那么精神。连旁边的胡枝子都显得有些落寞了呢。
工匠们在花园的中央用大理石砌了一个小小的喷泉，喷泉的两旁绿树掩映，一条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通向那里。温煦的阳光从交错缤纷枝叶间泻下来，变成一块块破碎的光斑。一切都那么宁静平和，令人昏昏欲睡。只有草丛里偶尔传来的虫鸣和不远处女员工们的脚步声提示着这个地方的时间还没有完全停止。
“刚刚，下雨了？”我怜爱地抚摸着灌木丛的叶子，上面湿漉漉的全是晶莹的雨水，看起来十分苍翠诱人。
“你去哪儿啦？”耀的声音从路的尽头传来，几乎将我的兴致破坏殆尽。
“真烦人。”我心想。
“我哪儿都没去，一直在这儿。”我假装顺从地回答道。
他忽然跑到我身旁，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别骗我，我可在这儿找了三遍了啊。”
耀的语气里带着责怪的意味。他在生我的气，可这正是我想要的。
“哇啊，这里真不错呢。”陌生的男音从耀刚刚站立的那个方向飘来。
“万尼亚，你不在起居室等着么?”
“如果有什么冒犯的话，请原谅我吧。毕竟你突然说要去找你弟弟......”
“欸，你就是耀的兄弟吗？”
那个穿着古朴的灰色衬衣，看起来有些白化症状的欧洲青年突然转过身来，这让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叫菊，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弟。”还没等我开口回答，耀就抢先一步向伊万介绍道。这种感觉可真不爽。
我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承认道：
“嗯，是的。”
耀一直在笑，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也许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吧。
伊万对于这些似乎也没太在意，大大方方地向我介绍了他自己：
“您好，我的名字叫伊万，伊万·布拉金斯基。我是从圣/彼/得/堡来的留学生，和你哥哥在同一个医学院。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您好，伊万先生。”我向他行了鞠躬礼。
（五）
“万尼亚听说我们要搬家，需要人手来整理东西，主动过来帮忙的呐。” 耀推了推伊万的手臂，向我介绍道。
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点子。
“真的很对不起，明明知道今天大家都很忙，却又让你们担心了.....抱歉。”我装出很难过和自责的样子，“我真是够差劲的，居然让耀你那么着急......”
意料之中的一幕发生了：我看见耀的脸颊唰的一下红了，他急忙捂住我的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没那么严重，小菊。哥不会生你的气，所以请不要那么说，好不好？”
“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我骄傲地想着。
“那个，借过一下，”一旁的伊万冲我俩喊道，“耀，既然已经找到了，你就先回去帮忙吧，我想和新朋友谈谈。”
“呃.....嗯。”这时耀才发觉身旁伊万的存在，他的脸更红了。嘱托了几句，便退了回去。
“有些事情我想要和你确认一下。”伊万微笑着，像狗熊一样地把我拽到喷泉旁。然而我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
“你觉察到了？”
“你装得不错，骗骗你哥哥还行，难道还想骗过我吗？”
“果然只有傻子会中招。”
“你应该知道，耀的智力障碍完全是谣言，否则他怎么可能考得上我们医学院！”
“我当然知道，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的学生，可是......”
“你是故意让他难堪，”伊万撇撇嘴，声音变得愈发沉郁，“我知道，你们并不是亲生的兄弟，甚至来自不同的国家，可你刚刚实在过分了，你明明知道他没法在你面前发作，却又让他担心。”
“那又怎么样？”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和他关系那么好，干嘛不去找他，却偏偏来指责我。”
“因为我知道，耀永远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你，即使你说谎，他也会把它当成真相。”
“得了吧，别说得那么伟大，既然他脑袋没问题，那他早就感觉到我对他有多讨厌了吧！装成那种样子，也够假惺惺的。”
“我太嫉妒你了，”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伊万狰狞地笑了起来，“说什么‘我真是够差劲的’之类的话，像戏弄傻子一样耍自己的哥哥......”
“您很了解他吗？而且我并不认为他是我哥哥。”我没有看到伊万可怖的表情，所以才敢这么说。
但是当我说完我立马就后悔了！！
“菊，万尼亚，马上要走喽哦。”灌木丛的那边突然响起耀的催促声。伊万恐怖的笑容骤然间消失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我们说完了，耀，我马上来帮你。”伊万又恢复了往常小男孩似的声音。然后拉了拉领口向耀的方向奔去，临走时还不忘瞥我一眼。
“耀的同学果然也一样令人讨厌。”我咕哝着跟过去。
（六）
“阿尔君，请跟我来吧。”我带着阿尔进了书房。
那是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进门的右边是卷着天蓝色窗帘的玻璃窗，正对门的墙上挂着被我细心裱框的耀的手墨——一个厚重的“誠”字，左边则是一个很大的乌木书架，上面放满了与绘画、哲学相关的书籍。书架的旁边是一个小木桌，桌上摆着几封未拆的白色信封、一盒碳素笔，整齐的文稿以及立式相框里我和未婚妻旅行时的照片。
“你想让我见见他，是吗？”不得不说，阿尔是个挺机灵的小伙，一眼便能看穿我的心思。
“他现在可不在这儿，” 我扯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让你看看照片就好了，也许你能更好地想象出他的模样。”
阿尔帮我从书架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银白色的铁皮箱，箱子约有一英尺高，两英尺长，里边却只放着一本薄薄的绿皮相册。我拿起这本蕴藏着我和他共同回忆的相册，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仿佛正在揭开朦胧旧日的面纱一般，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
阿尔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东瞅瞅西望望，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还是被我捕捉到几分焦急的神色。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好有趣！”我在心里止不住地笑着，“这是我的家庭相册，从第三页开始，就有他了。”
“咱们到客厅里去看，”阿尔环顾四周，最后指着那个偌大的“誠”字说，“那玩意儿让我有些不舒服。”
客厅的沙发上.......
“呃——恕我直言，比起耀，你长得确实有点普通。”阿尔指着两张照片对我说。
一张是耀的高中毕业照，另一张是我在名/古/屋大学参观时的照片。
“是啊，他是个极佳的模特。”
翻到相册的第三页，那里有他来到我家的第一张照片。前面的大都是爸妈的结婚照，以及我的周岁照。
第一张，相片上的他还很稚嫩，深黑而清澈的眸子里映射出的却是内心的恐惧与无所适从。刚满两岁的我被他吃力地抱着，在他的怀里啼哭喧闹。
第二张，这是一张三人的合影，我们站在动物园的门口，母亲背着我，而站在母亲的旁边，穿着赤色褂衫紧紧攥着母亲衣角的那个小男孩，就是耀。
第三张，这张相片上的耀打扮得整整齐齐，十分精神，背着书包站在一株樱花树下很自然地微笑着。四月是日/本小学开学的月份，却也是落樱的季节。到四月底，东/京以南的樱花就会全部落光（不过也许关西地区会有晚樱）。很可惜，这张照片上只有他一个人。
第四张，一家人到湖边散步，他背着我，做出要奔跑的样子，我则在使劲地揪他的马尾辫。我记得后来他告诉我，那次我们摔得人仰马翻。
......
第十九张，也就是那张高中毕业照，他很帅气地比了个夸张的Pose。他的皮肤比我稍黑，脸庞圆润可爱。光滑的头发从两边梳下来，全撩到耳后。他的眼神依然清澈，但那些恐惧与无所适从大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光芒和幸福的温柔，以及......失落的忧伤。他一直留着马尾，那是他独特的标志。不过，拍照之后因为Pose还是被指责了(笑)。
（七）
“我们去哪？”我问他们。
“码头。” 伊万冷冷地回答，“我们必须到那儿的仓库去进行最后的清点，晚饭前得赶回来。”
“菊，如果太累的话就留在家里吧。”耀关切地对我说。
“是啊，不想去的话就别去了，反正有我和耀就成了。”伊万乜斜着眼睛，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意。
伊万的这一表情激起了我的愤慨。怎么可以让他俩单独去！我摇了摇头，勉强打起精神，“我和你们一起去！”
耀君的眼角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他牵起我的手，“那走吧，小菊。”
“等一下，耀，我们几乎没有时间了！”伊万看了看手表，惊呼道。
于是为了尽快到达码头，我们借用了高桥先生的车。只是没想到这吝啬的老头子居然会把心爱的车借给我们这群小屁孩。还真的要感谢这辆破车及时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否则就赶不上今天的晚饭了。路上，耀不断地祈祷“别堵车”之类的话，样子挺好笑。
笑够了，我问他什么时候离开日/本。
“明天一早就启程。”
听到这话，心里充满了惆怅感。
“果然要离开了吗？”我失落地想着。
日/本，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这片温暖如母亲一般土地。可过了今晚，海风与航船就会载着我的乡愁漂向大洋彼岸的美/国，漂向一座名为西/雅/图的城市，我将在那里开始崭新的人生。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回来......
再怎么珍惜朋友，也会有折柳送别的那一天；再怎么热爱故土，也会有背井离乡的那一天。
“我......”不知何时，这种远离故土的愁绪开始浮现在我的脸上，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小......菊？”耀君摇摇我的肩膀，将我从哀伤中惊醒。
“哈哈，这小子太多愁善感了呀，还没走就想家嘞！”伊万半眯着眼睛望向我。
我低头不语，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伊万则是玩味地看着我羞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到了。”司机的一句话将我从这种难为情的处境中解救出来。
“还真快。”伊万扫兴地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你在车里等着。”耀的身影像一只灵活的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早已跟着伊万跑出了几米的距离。
“喂！等我一下。”我几乎被不满的情绪所充盈。啊啊，这两个家伙居然不告诉我一声就提前跑了，这也太可恶了啊！
我想打开追上去，可那该死的车门却纹丝不动。
“请不要白费力气，本田少爷。”司机用看笑话似的眼神看着我，“在您刚刚多愁善感的时候，耀少爷已经嘱托我将您留在车里了。”
“他们俩难道就不会有罪恶感么！”我的内心哀嚎着，不过现在可不是像刚刚那样表现出懦弱的时候。
我装出镇定的样子，“司机先生，请把门打开吧，我想我可以帮上他。”
“很抱歉，少爷，根据耀少爷的要求，您的任务是等待。”
。。。。。。
通往码头仓库的路上。
“万——万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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