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爱的一首歌
查看话题 >我曾在平凡之路上等三分钟也等一分钟
立秋之夜,去吃喜欢的点心:红腰豆芒果冻糕、百香果慕斯……立秋是北方的,梅岭以南仍是盛夏。吃过夜饭,散步回家,在街口遇见每晚必在的街头艺人。
“啊,快过去听听,这是我觉得唯一可听的网络歌曲。”同行人招呼我。
是《等一分钟》。

于我,与《等一分钟》并置的,是一首粤语歌曲《三分钟》。
1999年4月1日,梁汉文发行粤语专辑《随时行乐》,曲目三为《三分钟》。同年稍后发行了国语专辑《蝴蝶来过这世界》,曲目三为仍为《三分钟》。在当年,《三分钟》一曲风靡全城,颁奖典礼万人空巷。但这是18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刚会打酱油的小孩如今也要为了三五斗狗苟蝇营的投机着。
《三分钟》讲述了男子对前女友的痴迷。那时他们去北海公园游玩,或者是圆明园,或者是香山,或者是白云观大觉寺,具体地点已经无法可考了,因为凡此各处均是真实存在过的,而凡是存在过的,都要消失在岁月之中了。
女子轻轻拨弄给春风微微吹乱的长发,她是那么迷人,秀发的飘逸里带一丝凌乱,更见出风姿来。这动人的一拨一撩,我看过不知多少次,但总是看不倦,世间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生爱惜,永远眷恋。是你呀,令我如痴如醉,默默凝望着你,美得不经意,美得宛若天成,这是造物主的偏爱吧。
跋山涉水,一程一程,明媚的春光里我们可以去植物园,看看池塘水绿风微暖,看看杏花迟日柳初含。怎舍得结束这美好的青春韶光,那么,再多呆三分钟吧。让我们和从前一样干一杯唱一曲,让我抱着你穿过闹市的路口,让我背着你走过泥泞的山径,让我的心抄起你的每一个小动作,让我的心记下你的一颦一笑。铭刻这所有,就存放到日后,在我的孤单中细细翻看。
将来倘若我们没有在一起,倘若你的伴侣,对你欠缺真心真意,别无言忍受,请与我述说。我会告诉你,我的胸膛依旧温暖。我更期待的是你的伴侣懂得珍惜你,呵护你。就像我,即使不被选中——因为知道了牵强不能幸福,经过艰难的挣扎后,宁愿你自由,活出真我,无需在短暂的人生里错过最珍贵的年华。
这是结构精巧的曲子,好似佩弦先生的荷塘般呈现着一种萦绕不去的圆的构造,而又以朦胧的烟雾遮蔽着敞开的入口。从开始到结束,它所表达的并不仅是希冀与心爱的人儿再一起多呆三分钟,它所表达的或恐是三生三世的深情了。这是康德在阐释最高的善“德福一致”时所强调的:这不是一生一世的概念,而是永生永世的追求。只有在脱离了此生此世的现实维度上把握,才明白遭遇了的与未遭遇的,并不在于可依据的,而在于那不可依据的。
三分钟是这样,那么一分钟呢?那时候,还是研究生时代,夏天里几位朋友每日聚在一起到学校旁的牛肉面大王不吃面条专喝冰镇啤酒。那时候,真太痛快了,不是在图书馆看闲书,就是喝点啤酒白酒,竟日空谈,不问学分问学术,实在单纯得很。单纯的人,总是比较快乐。那时候,我们都很穷,到店里点最便宜的酒,分着喝,却也实在的是草草杯盘供笑语。真的,我再没喝过那样便宜的白酒,也再没喝过那样好的酒了。
那店里,另有一种喝酒的兴味,就是《等一分钟》。牛肉面大王的店主似乎很喜欢这一首歌,很经常的我们在就餐时都能听到。对于这首歌,恐是不必转录了,到店里吃过牛肉面或者没吃过牛肉面的人们,大约都明白歌中意:
我希望,时间停在,你说爱我的那一天。我希望,在世界上,有一个我们的家园。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你也会心痛。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你会回心转意。
但是,没有奇迹。很多年过去了,多年后,我们还是天各一方,彼此再无交集。多年前的年轻人,爱得痛彻心扉的人们,最终还是走散了。有人说,年轻是一种过错。

去年初夏,一个傍晚,与朋友吃过饭开车去野狸岛散步。名亭桥上有位大学生在弹唱,桥上来来往往着不少附近高校的学子,青春洋溢,走在暮色夏风里。我想起了自己,那与朋友坐在牛肉面大王听着《等一分钟》喝啤酒的一个我。
那弹唱的歌者,大约是粤人,竟唱到了《三分钟》。一般的街头艺人唱粤语歌曲,大多是Beyond的歌,别的粤语金曲是很少听到的。因此,朋友和我都颇以为惊讶,也很感怀,遂选个代表前去放点钱在吉他盒里致意。海风习习,我们就坐在野狸岛的桥上,听歌者弹唱,从日落一直坐到月亮上来。夏夜里,脸颊都是风吹来的音符。
你在哪里?在哪里?
流水滔滔斩不断,三分钟,或者等一分钟,毕竟还是有些杳无音信的距离了。这些在今天看来不够经典不够雅的歌曲,却真实的伴随着我的成长。这些心理空间,远不是束之高阁的塞万提斯可以占领的——杨绛先生所曾指出的“束之高阁”。
“这位街头艺人已经成为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他不会再来,我们不会再听到他的歌声。这变化是巨大的,然而我们觉得没什么,他也觉得没什么。这就是生活。”在离去的路上,同行人和我说。
我知道,生活就是这样的。我曾在平凡之路上等过一分钟也等过三分钟,我曾在明德广场独自坐到天亮看天空不断变幻,最后我还是走了,没有一直等下去。也没有谁,会在这路上一直等我。一直在原地等我的,只有一首首落入岁月的歌。不管它们是好是歹,它们陪我走过,而更多时候,我没有选择它们,它们也没有选择我,只是偶然相遇,却终于变得很可记忆,悄然藏于心底,不曾向谁吐露。
那不曾透露了的,都在心里埋下了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