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像爱最后一个春季——谈张爱玲的爱情观(二)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题记
“梁京”——望着他为自己取的笔名,张爱玲出了神。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梁京已成往事。
——她不是不懂。
于是,转身离开。
此时乃是1952年,她成了这个故事的句点,铿锵、决绝,连着既往的青葱岁月,通往未来的深沉大海。从今往后,她在异国孤苦飘零、无人依靠;他在原地扎根生长,恣意蓬勃。她之于他,只是一个坐标,定位着他们的曾经,一同,沦陷在那茫茫的太平洋里。
如那微光可循,可为我所依,我宁可不背过身去。
那年,他31岁,她26岁;一个是文化电影公司小有名气的导演,一个是满腹才情空遗恨的“紫蔷薇”,故事的开头,已然写好。他请她写剧本,拍出来的电影好评如潮;他带她结识社会名流,为她的事业铺路;每每她的文章发表,他的评论必到。
这种体贴又温醇的感觉,正如桑弧本人一样,蓦地,照亮了爱玲原本空无一人的内心世界。好在,他出场了——在这乱世之中,爱玲的人生,才借着他的温暖,断断续续地写下去。他是一抹微光,纵使她的心早已布满尘埃,他仍是固执地亮。
若此生错在相逢,求一个善终。
相识两年后,他向她提亲。然而,她拒绝了。
她太害怕——过往的情伤已将她打入无境深渊,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谎言,已将她完完整整地骗了一遍——悲伤若已成河,那么她已不可自渡。
她太聪明——她是懂他的,明白他对亲人的一腔“忠孝”,明白他创业一路走来所有的辛酸,她知道,他不可能为了自己放弃原有的一切。但她更了解自己,没有自由,便是精神都无法存活,又何来爱呢?这便是她的爱情观:为自由而生,为光明而死,若爱情之中必然要有束缚,那她宁可不要爱情。她是清醒的,一如那迁徙的归鸟,仅是爱了那阳光一个季节,便懂得放手。
她是爱他的,如同爱那酷寒之后的暮春,不为什么,只为他曾慰帖她的伤口。但她知道这春的命运啊,生怕一旦投入就已走到深秋,于是,不敢吐露一分一毫自己的感情——像暗恋一样。
有人说,碰上了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人就是对的;碰上了错的时间错的地点,即使人是对的,这份爱,也错了。
伶俐如她,她不会让自己眼看着一段感情走向错误,于是选择早早收手。她懂得,不必等到一份感情气数已尽时才恋恋不舍,此刻背过身去,是最理智,也是最张爱玲的做法。
尽管后来的桑弧已成婚,他仍要瞒着她——他还爱着她吗?不重要了——她还是成了他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还是那朵傲然挺立的红玫瑰,却再也不是他的了。
有一种爱情,叫作“你来过,就已足够”。有些人,纵使不能够拥有,留在记忆里,也是好的。余生里,纵然不能相伴看同一棵梧桐,我还是爱你,像爱初恋一般,连把你写进书里,都那么小心翼翼。
致,张爱玲和她最好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