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中队笔记: 领导二三事
1. 74中队老兵、40架王牌Taffy在他的An Air Fighter's Scrapbook的With the Tiger Squadron一章里明确表示，74能成为1918年西线战绩最好的单座战斗机中队(没有之一)，是因为有Mick和Grid领导。
Known as the “Tiger Squadron” its record of fighting during 1918 was the finest of any single-seater unit in France. Commanded by Major Keith (“Grid”) Caldwell, a magnificent leader and courageous fighter, with Major Mick Mannock, V.C., a flight-commander for some time, the squadron soon broke the existing record for shooting down fifty, a hundred, and then two hundred hostile machines.
I have often been asked why the squadron met with such instant and, indeed, prolonged success. It was due, in my opinion, to the few weeks of special training in air fighting which we had under the care of Caldwell and Mannock, prior to our departure for France, and a short spell at the School of Fighting, Ayr.
The squadron was also imbued with a fine spirit of comradeship, bred and nurtured during our training courses, when we discussed, like so many brothers, the best tactics to adopt in varying circumstances. When we left for France each pilot was confident and happy in the thought that if he found himself in difficulties his comrades would not hesitate to come to his rescue.
他俩就像父母，从最开始就向它灌输进了不屈不挠的攻击精神和深厚的同志情谊，铸就了I Fear No Man的虎中队。当flying tigers继续在二战中取得辉煌战绩时，他们秉承的是Mick和Grid奠基的传统。“Mannock started it and you keep it up.”1940年8月11日，不列颠之战的白热化阶段，74中队取得单日内击毁24架击伤14架敌机的战果，空军参谋长表彰电文如是说。
2. Taffy曾经比较自家这两位领导，说他俩有相似的内在，在空战中的差异却像南北极，Grid是Ball与Voss的混合体，Mick则是Ball与McCudden的混合体。感受一下？ Taffy比较得很细致、很生动，但是一言以蔽之，Grid是无视战术的斗士型(the warrior)，他唯一的“战术”就是尽可能地靠近敌机；Mick则兼备Ball的勇猛、不屈不挠与McCudden的狡猾、射术精湛，再加上他本人是卓越的空战战术家。作为lone patroller的Mick和作为patrol leader、squadron leader的Mick，都是成功的。 Grid压得倒Mick吗？！ 要是他俩单挑，Grid那射术？
18年5月21日这天Mick击毁三架Pfalz一架Hannover双座后，Taffy在日记里如此吐槽CO的射术：
It’s an amazing gift, for no pilot in France goes nearer to a Hun before firing than the C.O., but he only gets one down here and there, in spite of the fact that his tracer bullets appear to be going through his opponent’s body! Mick on the other hand takes an angle shot and—Hun in flames.”
3. Grid是1895年生人，是Jimmy McCudden的同龄人，比Ball大不到一岁，比Taffy仅大半岁。空军一向少年得志，20出头的他作为虎中队的CO，并不稀奇。要是Jimmy没死，18年7月份他也是60中队CO了。 算年龄Mick比Grid大了……约有八岁零五个月！ 当然，鉴于Mick的出生年月日本身不确定，八岁零五个月只是估算。
4. 对了，得先简单介绍下Grid，我们的Keith Caldwell少校，74中队在法国作战全程的CO，Kiwi pilot，他后来在新西兰空军升到了准将。在来74之前他在RFC第8和第60中队服役，曾和Ball并肩作战，有极为丰富的空战经验(不论战果，单以战斗巡逻小时数来算，他可能很难有人比肩，截止1918年他有超过1800飞行小时数)。在60中队他成长为一名出色的patrol leader，先后担任C小队和B小队的flight commander。期间他跟超级王牌Voss交手过，救援过中队战友Billy Bishop(VC)，还目击了Voss最后一战。17年5月28日他被Voss咬住，竭尽所能也无法甩脱，最后只能使出装死伎俩，在1000英尺高度佯装飞机失控陷入spin，快撞击到地面时才改出，并迅速占据攻击位置向Voss开火，Voss飞走了。救援Bishop那次，他机枪卡膛却不顾自身安危冲过来吓唬敌人为战友解围。Bishop如是说：“In one case I had a New Zealander, Captain out of my own Squadron, come eight miles across the enemy lines after both his guns had choked, and he was entirely useless as a fighting unit, just to try to bluff away seven of the enemy who were attacking me... It was a tremendously brave act on his part, as he ran great risks of being killed, while absolutely helpless to defend himself in any way.” 同样的行为，同时期正在西线战斗的Mick在当时(40中队)和后来(74中队)都曾做出过，Mick也是那种机枪卡膛已经丧失战斗能力也无法自卫，却仍要紧咬住敌人尾巴为战友鼓劲，以及看见战友危急会毫不犹豫拿自己去吸引火力让战友乘机摆脱困境的人，就惊人的勇敢与无私精神，Grid与Mick如出一辙。
74中队在国内训练期间，Grid接替晋升的A.S.Dore少校(DSO,MC)担任新CO。深受爱戴的Dore的临时离任曾令Mick惊讶和愤慨，Mick责备Dore竟然宁愿接受国内的参谋职位也不愿意在前线领导一个战斗中队，Dore很无奈地解释他已经在前线呆了太久，Mick才平静下来。但Grid Caldwell少校是位超出预期的好CO。他身高5英尺11英寸，体格健壮，有着不驯服的黑发、深陷的蓝眼睛和突出的下巴，意志坚强，性格坦率真诚，非常勇敢，是位极好的战斗机飞行员和精力旺盛的巡逻领袖。他的绰号“Grid”(自行车)缘于他用这个单词称呼所有的飞机。
5. 接管74伊始Grid就强化了中队训练，日常训练之外，“他制定了空战方面的讲座，由他自己和Mannock主讲。这些讲座在日后我们应敌时证明了其巨大的价值。在Mannock负责教导一切与空战战术相关的内容的同时，Caldwell则向我们灌输以同志情谊和团队精神。”(King of Airfighters) 怎么，CO对自我的定位是不是看起来很像政委？每一位成功的王牌背后都有一位成功的CO么。
6. Mick与Grid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而他们互损起来也是毫不留情，有时候这种互损揭示了战争的残酷幽默，因为Mick会经常诚心诚意地主动请缨向Grid的母亲描述她儿子在火焰中坠机的情形，并且极尽细节之能事，作为报复，Grid则打赌Mick将会是第一个“sizzle”的人(“sizzle, sizzle, wonk!”是战斗白热化时期Mick击落敌机后的口头禅)，并且会演示出Mick的飞机燃成一团火球坠向地面时发出的声响……
……一对深井冰啊……
日后Mick终于应了谶言在火焰中坠毁，不晓得Grid回想起他们这时期的这种互嘲会是什么心情。矛盾的是，频繁升空每日经验生死一线的RFC/RAF战斗机飞行员们对朝生夕死的宿命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忌讳口头上的黑色幽默，他们肆无忌惮，鄙视敌人的迷信，那些最勇敢的斗士总是像Col.Barker VC一样对面临的任何重大危险都微笑以对，等闲置之，任何可怕的事在他们眼里都是“very funny”。可这并不等于他们豁免了恐惧，豁免了恐惧带来的强大精神压力对他们的损害，越是害怕越是表现出惊人的勇敢，将精神燃烧成熊熊烈焰，而人的肉体终究是脆弱的，过于炽烈的火焰最终会使肉体exhausted，命运的终局也就随之而来。
“we would be a very happy family”……Grid如是说。
7. off-duty时Mick是个欢快、幽默、充满活力的大小伙子，他会拉小提琴，唱歌，喜欢听古典乐和爱尔兰小调，看莎士比亚和丁尼森，打网球玩橄榄球，rugby或rugger，是他不擅长却热衷参加的运动，因为他说这是唯一允许他发脾气却不会丢掉尊严的场合。他们可以争抢得鼻青脸肿，眼圈被揍成熊猫眼，却心满意足十分乐呵，也就是这样的场合你才会惊觉这些所谓的王牌和空中杀手也不过就是一群活力旺盛的青春期小伙子。他喜欢恶作剧，他最喜欢的恶作剧是在“夜不归宿”后凌晨回来走进一位战友的小屋，而帮凶Grid带着一壶水蹑在他身后，Mick佯装喝得醉醺醺的模样发出呕吐的声音，Grid就跟着洒水在地板上，睡着的可怜小伙子会猛然惊醒，从床铺上光着脚跳走，然后又踩到地板上的水洼，狼狈样引得两个为上不尊的罪魁祸首哈哈大笑。。。 而且这种恶作剧戏码居然还成了新人入队仪式，每个新来的飞行员都要被他俩这样调戏一通，才算正式被中队接纳。有一回，Mick把这个恶作剧搞到了毗邻的中队的CO头上，而这位CO恰恰是以缺乏幽默感著称的……结果他自然很恼火，可是他的飞行员们却看戏看得很happy！
8. 有时候天气不好不能进行OP，Grid和Mick就会组织针对友军机场的“空袭”，对No.1 Sqn的一次空袭是最具轰动效果的，因为他们砸了两百颗橙子在人家的mess和营房区域，为了报复，No.1驾机过来扔香蕉。。。宣告停战后大家跑去圣奥梅的George Robey's咖啡馆热烈庆祝了一晚上。。。
(浪费战争物资联队长快管管。。。)
9. Mick第一次获得DSO当晚，他说，首先我要为获得DSO道歉，因为我觉得大家都该有一枚，要不就干脆谁都没有。(热烈的欢呼声)他继续说，既然我已经有了DSO，大家肯定就会想，到底Grid会在什么时候得VC呢，VC颁给了太多比不上他的人。(雷鸣般的掌声和几乎要掀掉屋顶的欢呼声)
我认为Grid配得上任何勋章，然而这位大战中最成功的皇家空军中队长之一，连个DSO都没发。
做人只看击坠数是多么肤浅。
10. Mick曾经说，要不是为了联队长和Grid，他会请一个月假，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快扛不住了。(“If it were not for Van Ryneveld and Grid, I would ask for a month’s rest. My nerves are beginning to fray.”)
11. 作为CO的Grid总是尽可能亲自带领中队patrol，然而时不时会把部下摧残得神经衰弱(有时连Mick这样强悍的都受不了他的粗神经)。“But Grid’s happy-go-lucky policy in the air was not necessarily shared by all the other members of his squadron. Some of the patrols he led were nightmares, in which we were as frightened as the enemy.”Taffy不止一次吐槽了他家CO心好大这点，甚至用上“噩梦”这样直白的词。比如有一回因为无论如何在空中也找不到敌人，他就领着中队跑到敌人的机场上空仅8000英尺的高度(这个高度高炮很有效率)一圈一圈又一圈地盘旋，在高炮的猛烈招呼中挑衅地面上的敌人升空战斗。出乎意料的是，敌人竟然响应了挑战，地面上附近几座机场的敌机全都飞上来了，霎那间仿佛整个德国空军倾巢出动，但他们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把挑衅者一路“护送”返回了己方阵地。敌机不敢靠得更近，总是在400码外开火，而每当Grid不耐烦地领着中队反身迎敌，敌机又呼啦跑开了。就这样僵持了半小时，场面一度非常滑稽。最终Grid终于无聊地带着中队回家了。在机场安全降落后，Grid忍不住捧腹大笑，其他人却还没从被高炮轰得头晕脚软的状态中恢复。Grid笑了一阵又开始诅咒起来，因为他觉得即使是占据如此绝对的数量优势，敌人却仍旧不敢交战。
12. Mick在18年6月下旬回国休假时被调离74，Grid很不愿意，可是他要留下Mick的请求被上级驳回。Mick也很不愿意，他写信给Eyles说并不认为晋升少校和接管Bishop的中队对自己而言是好事。18年7月3日Mick登船重返法国，从布罗涅他直接回了74，而非去他驻扎在圣奥梅的新单位，他坚持留在74过夜，不愿离开他的老中队，他觉得它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但到夜间谈论调任的事情时他终于意识到与老战友们的分离势不可免且近在眼前。即使第三次获得DSO的消息也没能抚慰他。
接任85中队CO后他俩经常在空中联合编队patrol，并在一天的最后一场patrol结束后带着两个中队一起去圣奥梅聚餐happy，友爱竞争什么的，Mick在the dawn patrol后有时会直接飞去74用早餐，74的老人也经常过来85蹭饭。因为Mick和74感情很深，连带两个兄弟中队也联系密切。Mick阵亡后，74受到的打击比85还大，他们组了一个慰问团过来安抚85兼帮忙，dinner上气氛很压抑，还是话少的Grid出来鼓舞大家，说Mick并不希望看到大家这样意志消沉，所以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Grid和Taffy等人驾机不顾自身安危飞行在很低的高度搜索Inglis指示的Mick坠毁地点，试图找到他的残骸。但始终没有结果。为了发泄愤怒他们在附近地区展开随意攻击，向视野内的任何德军地面部队射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