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
狗哥从小就有个理想,准确来说是三个理想,做天下第一的剑客,睡天下第一的靓妞,喝天下第一的烈酒。按照狗哥的话来说,他是玉皇大帝钦点的真龙天子,生来就是奔着天下第一去的,只要他一出手,这第一的位置没跑,准是他的。至于原因,狗哥说他自己曾经连续几天的做同样一个梦,在梦里,他变成了一条金色的巨龙,在云海里翻腾。梦的最后,在太阳快要跌出云层时,那头龙一头扎进了云海中,而狗哥恰巧也在夕阳里出生。 贱名好生养,狗哥的小名就给敲定了狗字。狗这玩意,命贱,一日三餐,给点残羹冷饭,就对人亲热的不行,一辈子忠心耿耿的给人看家护院,任你打它骂它,还是张嘴巴,伸舌头,呼呼的对人吹热气。我们一群叫福叫贵的,觉得狗字不雅气,打小就哄闹的跟在他身后,“狗,狗。”的乱叫。狗哥也不生气,但嘱托我们在后边加一个哥字,这样才能凸显出他与别的狗子不一样。狗哥说,西班牙的斗牛犬,比牛还壮,能与最强壮的公牛较量。西藏的藏獒,比狼还凶猛,与最强悍的狮子撕咬也能不落下风。他是天狗下凡,比二郎神的哮天犬还要厉害,吞了西王母的定天珠来拯救世间。于是,我们就跟在他后边,叫他狗哥。 初中的时候,狗哥想做校霸,他觉得学校的混混们不作为,只知道收保护费和明目张胆的瞄女同学的胸。他想让混混们团结起来,做他娘的梁山好汉,吃肉喝酒,揍教导主任。狗哥提着木棍,单枪匹马杀进了学校威名赫赫的小霸王的教室,被打了一顿。小霸王问狗哥,你他娘的见过血吗?狗哥气不过,又直冲冲的冲到养殖场的王大伯家,提着刀就要杀鸡,大公鸡是被狗哥按倒了,栽在地上,可狗哥手里的刀却颤的不行,他下不去手。公鸡也是活到了头,千不该万不该的嗷的吼了一嗓子,狗哥一害怕,闭着眼睛削去了公鸡半个脑袋,鸡血溅了狗哥一身,他把刀丢在地上,看着没了半个头的公鸡,心里倒为鸡悲伤起来,何苦为难一只鸡呢?高中的时候,狗哥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校霸。 狗哥恋爱了,他喜欢上了班委蝴蝶,他说她是天下第一的女神,天下第一的靓妞。蝴蝶清秀,虽然好看,但在我眼里算不算一等一的美女,尤其是她的下巴上有一道伤痕。但狗哥却说,那是维纳斯缺失双臂的美丽,是我不懂艺术,我是一等一的傻逼。狗哥打架不含糊,但与姑娘说话 这个方面我倒是相信他是天神下凡,他是一等一的傻逼。一次午饭后,他绷着肌肉跑到蝴蝶面前,憋了半天问一句,吃了吗?蝴蝶一眼就封杀了狗哥继续谈话的勇气,开启了狗哥的暗恋生涯。此后两年半,狗哥再没敢跟蝴蝶说过一句话,狗哥也没有逃过一节课,但具体老师讲的什么,狗哥记得不清晰,脑海里只有不断变幻颜色的内衣扣带。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高三的平安夜,狗哥收到了蝴蝶送出的唯一一个苹果,他兴奋的鬼叫一个晚上,扰的整个宿舍不得安息。狗哥过完春节准备要表白了。 第二年的二月,狗哥没等来蝴蝶。蝴蝶全家去了北京,给她父亲治病。狗哥偷了教导主任室给全校学生发的奖学金,写了匿名信寄去。狗哥为此蹲了监狱。出来后,狗哥瘦了一大圈,开始玩命的读书,见月伤心,见花落泪,操场上,啤酒一罐一罐的往嘴里灌。狗哥心里苦,这天下第一的剑客斗不过教导主任,天下第一的靓妞离他而去,天下第一的烈酒是个屁,喝瘫了身体,眼泪还是哗哗的往下流。过了一个月左右,一只蓝纹蝴蝶乘着风飘到狗哥桌子上,狗哥盯着蝴蝶,没哭,我哭的稀里哗啦。狗哥又做回了天下第一。 我出行的那天,狗哥到车站送我上车,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身影在流动不息的灰色人流里前行,恍惚间,仿佛看见一头金色的巨龙一头扎进了灰暗的云层里,瞬间没了踪迹。再见,天下第一,再会吧,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