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4 营救卡夫卡的最后一条马戏船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这篇小说写好。我只知道我快要死了。” “如果加点音乐,我铁定已经死了。” “你说成长?我只想呕吐。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听到孤独都会干呕。” 营救前夕 卡夫卡大概已经准备了一辈子,才搬出了这艘马戏船。不知情的读者也许还不知道,马戏船是一种用于展示的装饰船,上面非常大,展示的平台就像是一个航空母舰。这是卡夫卡的发明。全部的甲板被包裹在一个深蓝色的像天空一样的海底。一些云朵缓慢的移来移去,它们摸上去像棉花,想要扯下来的话,只需要扯断那一根和上面柱子连起来的丝线。除了这些云朵以外,马戏团里的其他的物品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这么挂着,比如天使。白色的翅膀和棉花叠在一起了。 “马戏船博物馆”在这里用这个称呼也是可以的。这的确是一个实验性质的博物馆。之前我给我的读者耍了一个小聪明,让你们以为这里真是一个船了。不,我在此申明。这里只是一个博物馆,这个博物馆里展示着卡夫卡准备了一辈子,才搬出的这艘马戏船。 在船只的一个玻璃窗台上,一个员工朝另外一个站在楼下,被云朵挡着的员工喊着:“我们要一直留在这个夜晚了!” 这句话的上半句是,“如果我们只卖我们的表演的话。” 更前面的那句话是楼下的员工说的:“其他不仅在卖表演的战舰要如何处理?” 卡夫卡那时刚好站在楼下,他用非常简单的自言自语回答了那位员工,只是不知道那位员工是否能够听到:“其他战舰,只需要一直开张就可以了。” 卡夫卡从甲板上下来,走到了街道上,走进了一间书店里。在这间书店的教辅用品的后排书架上,卡夫卡拿起了一本看似挺厚的书,把他的船票放在了这本书的最后一页。 营救结果 无家可归的人在街道上晃荡。这里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庞大的建筑群遮蔽了天空。他抬头看,看到位于二楼的那个书店已经没有灯光,书店的窗户现在比黑夜还要更深一些。 他穿过人行道。走入了通往书店的那个小门里的阶梯。没有目击者。没有证人。 他像是回家那样熟练。或许就是他和这个书店的这个秘密才使得第二天他和他的老板因为讨论公务闲逛时,老板提到一本书名时,他以最快的方式替他的老板找到了。 他把书交到了老板的手里。 这件事让他在老板心里留下了非常能干的印象。这使得在马戏船拯救卡夫卡行动中失败后,老板第一个想到他。当时也是这样的黑夜,而老板就是像他以前那样这样闯入这间书店的。 正蜷缩在教辅书架后面,沉沉入睡的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就这样被叫醒了。 “帮我找本书。”老板说。 “好的。”他起身,问老板要哪一本。 “卡夫卡的新书。”老板说,“今天他死了。出版这个,赚钱。” “卡夫卡只写过一本教辅。”他把垫在他头底下的那本教辅书给了老板。 “这不是普通的教辅吗?” “但是署名是卡夫卡。你看最后一页。” 一张过期的船票从书本里滑落出来。上面写着只限一人使用。 老板比他更迅速地捡起了这张船票,然后消失在了书店的门口。无家可归的人追到门口,发现门正在关上,以一种非常重的力道。 营救当时的前夕 卡夫卡的员工滞留在船上。他们坐在甲板上看着那些已经不会飘来飘去的云。还有远一点挂着的天使。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要一直停留在这里。因为他们是卡夫卡的最后一艘马戏船的员工,而这艘马戏船的最后一场巨幕就是“被营救的卡夫卡的最后一条马戏船”。这些员工对卡夫卡有着非常深的感情,你听他们的对话就能感觉出来了。 “如果不是卡夫卡当时从它手里救我出来,或许我会被它收养。成为它纵乐时候的跪在它脚边的缺了脚趾的奴隶了。” 你可以看到,这位员工的脚趾的确是缺了一只的。 另外一位员工躺倒在这位员工的肩膀上,他的脸有一半是青色的,“我想我会站在你的旁边,身上贴满了瓷块。” “你在外面的身价是多少了?”倚在门口的那位三段眉毛的人问。 “100欧一天。”青色脸的员工回答。 “我已经涨到了200欧了。” “相对来说,或者科学来说,卡夫卡当初收养你是欠缺考虑的。” “但我一点也不后悔。”三段眉毛的人说,“你看,那天使的眼睛多漂亮。” “我知道,他的眉毛是你画的。” “我们知道他漂亮,我们都参与了它的制作。” “这些年来,你精心制作完美的眉毛。”青色脸的员工说,“我精心制作完美的脸色。” “可是这些完美的东西越来越不被人所爱了。比如这个天使。我担保参观者们只看到了它像云一样的翅膀。” “外面的人越来越喜欢外面的我们。” “但是这和卡夫卡先生的喜欢里面的我们不一样。卡夫卡先生是希望我们能够找到我们自己。” “但是外面的三段眉毛的人的价钱已经是200欧一天了。” “它不懂得欣赏美。” “美难道不是需要被欣赏吗?” “可美难道不需要深度吗?” “美的深度难道只按照残缺隐藏自己的等级来定夺吗?” “别吵了,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我外面的一个朋友。最终还是死了。” “发生什么了?” “当它让他在全世界面前把双腿打开的时候,他拒绝了。” “他是什么病?” “不能把双腿打开吗?” “对的。他的双腿是畸形的。不能打开。它请了最好的机械师父和外科医生,但是他跑了。他过来向我求助。他想要拜访卡夫卡先生。” “我记得,当时透过甲板上的窗户,卡夫卡先生这样告诉他,我们这里和外面唯一的不同,是在美的消费观上的。我们这里,终身制,你一旦来了,你就是美的门徒,终身为美服务,以打造更完美的美服务。我们支付给你的,就是你的残缺证明。” “他当时就问了,我的残缺为何需要你来给我证明?我的残缺就是我自己生命的证明。” “他还真大胆,后来呢?” “卡夫卡先生摇了摇头说,因为卡夫卡的船就是靠这样的证明,才能够经营下去的。如果没有这样的证明的话,没有卡夫卡的船,没有马戏团,你没有马戏团的伙伴。” “我不需要伙伴。他说。他孤独一人。” “‘你不仅不需要伙伴,而且你会……厌恶伙伴。这会上瘾的。’卡夫卡这样说道。” “‘这没什么。’那个人这么回答。” “后来,他安排了一场秀。当时外面能够自己搞出这样的排场真的非常难得。他就站在舞台上。一个人,不收费。在舞台上,他当场把他的双腿之间的那块皮肉给割掉了。不要钱。他现在满足了它的要求,但是和它并不相关。就是这样,他和它在社会上成为了相互对立的成员。有一部分人支持它,有一部分人支持他。他引起了轰动。人们开始热热闹闹地探讨我们这些残疾人的生活了。就像卡夫卡说的,他体现了一种新的消费观,和卡夫卡的消费观不一样,所以自成一派。” “然后呢?” “除了人们以外,残疾人群体对这件事的关注度也非常高。当时,有一群残疾人加入了那个人的组织。这是一群想要破坏自己身体进行表演,带来新的消费观的人。这群人建立了一个牺牲体系。他们把之前用来给它表演的东西的条目列出来,为了营造最大化的舞台效果而演习。但是,他们的演习只有在最后一刻才能上演。因为最后一刻就是他们牺牲自己的残缺的时候。你看,他们的确是自成一派,即不用被它的需求所控制,出卖自己,也不会为了进入一个团体来换得证明。他们自己证明自己,用消耗自己的方式。不是消耗时间,也不是消耗缺陷。他们消耗自己。” “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卡夫卡对这件事还有所评价呢。卡夫卡当初说,‘它’决定了美的对象。而马戏船决定了它的对象的美的深度。而那个人,则想要决定美本身是否存在。他们是对美这件事的价值最有所体会的人。不可否认,他们建立了一个新的消费观。” “当时的事情也导致了残疾人群体的派别分化。” “我知道,有一段时间,我们这里来的人特别多。新来应聘的残疾人的思想比之卡夫卡早期的宣传要更激烈,他们觉得美是虚假的,不过他们想要证明自己本身的价值和努力的价值,于是用自己的努力去成就一种只会在最后时刻出现的美。而加入他的牺牲性表演的那群人,则非常矛盾了。因为他们竭力想要和那群在‘它’手下为其工作,受其保护的残疾人作出分别,又要和卡夫卡先生的立场作出分别。他们看得非常清楚,并且不允许自己承受任何不清不楚的幻想。” “我记得卡夫卡也说过,如果一开始,那些残疾人能够只被‘它’保护,而不是为其工作,那会好很多。” “‘它的思虑不超过三岁的孩子,但‘它’的残忍和慈善却比三岁孩子任性得多。’卡夫卡这样说过。” 营救当时的当时 他四十岁那年,在舞台上表演自杀。 因为他的残疾就是他的生命。或者说,这就是他所看到的,“它”在让残疾人进行的一次次表演中真正在预演着的东西。为了不把这个权利和新奇加分点让给“它”,他卖力地把日期提前。他活得非常辛苦。比起卡夫卡先生的“将艺术推后到最迟日期”,他的宗旨是“将生命推前到最早的日期”。 他在舞台上准备割腹的时候,是卡夫卡救了他。 卡夫卡事先对场馆进行了很大程度上的修改。比如把他面前的那面墙换成了一面镜子。然后卡夫卡把那下属那些的皮肤残疾和血液残疾的员工精心制作的人偶代替了他,把无法读书和无法识字的员工精心制作的视觉代替了他的视觉,把无法审美和无法评价的那些员工精心制作的脑子代替了他的脑子。就这样,当他将刀插入自己的腹部时,没有任何东西流出来。 他死后,人们来收尸。收到了他的尸体,人们对这副尸体非常满意。这具尸体实在是非常完美。这无可厚非,毕竟是经由了卡夫卡之手。 他醒来时,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死去时的景象。他非常惊讶,他的尸体和死亡效果竟然如此美丽。这可能吗?这不可能。他怒摔电视机,咒骂地狱,就像他在人间那样。死亡是难堪的,是令人作呕的,就因为这样才值得追求。若一切都如此完美,那他死去还有什么意义!?若自己的死亡成为了最完美的舞台效果,那让这个表演的录像带在大众之间以偷偷摸摸或是光明正大的方式流行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是谁!?到底是谁!?是谁让我陷入了地狱!”他咒骂道。 他精心追求的死亡,他唯一的办法,他表演了一生,只想要在那一刻把死亡的缺陷嵌入每一个观众的生命里。 但他现在不可能再作为自己去死第二次。 他跪在电视机前,垂着头。直到卡夫卡先生从门后面走出来。 他的头慢慢抬起。他恶狠狠地看着卡夫卡先生,他恨他,恨到骨子里。他已经可以想象出卡夫卡先生将会说些什么话来让自己呕吐。是的,卡夫卡先生想要告诉自己,死亡和美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或是说,让观众陷入一段时间的沉默也只是成就了自己的艺术,他是要怪罪自己的自私吗?不过,具体来说,现在自己是败者。自己是卡夫卡先生的手下败将。现在就听卡夫卡先生如何解释了。 “你知道我是靠什么救了你吗?”卡夫卡说。 “幻象。”他说,“恶心的幻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看清楚这样的幻象。这是我的最大失误。” “是我对你的爱。”卡夫卡说。 “呸。真他妈恶心!”他脱口而出。“真他妈恶心!真他妈恶心!” 他舒服多了。 卡夫卡也离开了。 随后他也离开了。 营救当时的结果 要说营救那个无家可归的人之后,卡夫卡先生的性格就有些变化。他说话变得非常娘娘腔,非常怪里怪气的。但这只是对马戏船的外人,卡夫卡对员工依旧十分严肃认真。 更值得说的一点是,卡夫卡先生在第二天,就建立了这个作为他最后一个表演的“马戏船”,他的意思是“我的最终表演日期已经推至最后了。表演日期就是明天了。” “我非常LOVELOVE那个无家可归的人呦。”有一天在很日常的谈话中,卡夫卡还不小心对员工也怪里怪气的了。 这个马戏船博物馆第一次开张的时候,观众非常非常多,挤爆了整一个会场。当时马戏船展览的也是那个天使。只是那个天使还没有画好,它是一个半成品。所有员工的缺陷都在那个天使身上被体现出来。每天都是昨天的明天,所以每天这里都作为最后一天开张。并且,随着日期的变化,天使的样子也越来越美了。 卡夫卡很快出名了,他出了许多书。 但观众的热情也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展览的内容,只有那个不断变得完美的天使而已。照人数这样减这样下去,大概在展览的真正的最后一天,应该没有人过来看展了。 也就是最后一天,卡夫卡邀请了电视台的人来马戏船这里做访谈。这次访谈是突然结束的。而且这次访谈结束之后,马戏船的最后一次表演也结束了。马戏船博物馆已经不对外开放了,它已经是一个古董了。这次访谈的前半部分现在在大众之间被传阅着,引起人们的讨论: “卡夫卡先生,我们发现,你的展览中的天使和当初那个人死亡时候留下的尸体非常像。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是巧合。” “卡夫卡先生,我们发现,你的展览中的天使和现在很多自杀流派的人的尸体非常不像,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卡夫卡说。 “卡夫卡先生,我们发现,你的展览中的天使和当初那个人死亡时候留下的尸体越来越像。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卡夫卡说。 “卡夫卡先生,我们发现,你的展览中的天使和现在很多自杀流派的人的尸体越来越不像。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是巧合。”卡夫卡说。 “卡夫卡先生,对于他,和对于现在的自杀流派的尸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你对本次访问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想问的是:当我的马戏船博物馆最后一次闭馆的时候,你们可以放过消费那些残疾人吗?” “您是说,放弃‘它’对残疾人的消费观吗?” “是的。” “这样说非常不负责任,卡夫卡先生,难道这个消费观里没有你所贡献的一部分吗?” “的确有。但是我难道不能指责它吗?我单纯作为一个——” “作为一个虽然不亲自消费缺陷,却生产缺陷,并让缺陷在社会中再生产的资本家?” “作为一个残疾人。”卡夫卡先生说。 “我们不知道,对于卡夫卡先生这样优秀的人来说,有什么残疾呢?” “一种难以被消费的残疾。” “什么残疾?” 就在卡夫卡要张口的时候,电视突然花屏了。 营救当时 房门关得非常快,但在那一瞬间,无家可归的人奇迹似地冲出了房门。 他冲到街道上,空无一人。原来今天是卡夫卡先生的死期。他刚刚知道。他跑到马戏团门口。马戏团已经关闭了。售票处那里有一个录音机不断地播放一段段录音。这些录音似乎就是这个马戏团最后一次表演的广告。 “拥抱一切的天使。” “拥抱你。” “拥抱出场的身体。” “拥抱你。” “每一个缺陷。” “都是你的一个爱人。” “由你来选择。” “是背弃他们还是——” “熄灭他们” “但第二天依旧不会到来。” 他从售票处闯了进去。这里已经被海水淹没了。所有员工都躺在海水上,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知道船票已经过期了。他听到那些飘在水上的员工嘴里似乎还在说起自己死掉时候的事情。 那个天使已经掉落在地上。成为了一块厚纸板。他忽然听到外面似乎聚集了一些人。他听到了他的老板的声音。 “别急别急。慢慢来。在我这里支付版权。是的。” “我们要看卡夫卡先生的遗作!” “我们要看卡夫卡先生的缺陷!” “别急别急。慢慢来。我有过期的船票。你们看!” “哇……” “太棒了!” “是真的。是过期的船票!太好了!” “在哪里找到的?” “还没有过来支付费用人赶紧过来登记了!这船票只限一人通过哦!出价最高的人就可以购买这张船票!” “卡夫卡先生都死了!你就不要搞什么版权了!死人的版权全民共享!” “全民共享!” “全民共享!” “我们一起进去!” “我们一起看看卡夫卡先生昨天晚上在访谈中要说出口的缺陷是什么!” “用过期的船票!” “走!大家一个接一个跟紧,不要松开,看上去像一个人那样!” 很快,人群压倒式的把老板扔在了后头,他们黏在一起,使得门票检测机器一直没法关闭。等到最后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不愿意凑热闹的老板的屁股挤到马戏船大厅内部的时候,门票检测机器才关上。 人们看到了巨大的天空。天空上飘着一些棉花似的云朵。对这个展览有所耳闻的人,则是很快开始寻找那个最大的天使。这个天使应该是最完美的天使了,虽然他们可以从倒数第二天的天使身上去想象那个最完美的天使的样子,但进入一个在时间上已经禁止访问的展览馆,让他们都汗毛直竖,兴致勃勃。 就在那个云朵慢慢铺张开的那个天空中央,终于出现了那个天使!但是这个天使是多么难堪,多么让人作呕啊,这个被挂在天空上渐渐出现的天使就是那个已经腐烂了数年的,那个曾经自杀的那个人的尸体!他的两只手上绑着天使翅膀的厚纸板,死苍蝇粘着他的肠子,挂在天空中。他的舌头吐了出来,上面还粘着一点点发霉的塑料泡沫。一股恶臭从云朵间像是日出那样散了出来,人群四处逃逸……他们逃脱的时候,不能再黏在一起,所以一个一个都被挡在了门票机的外面。他们才想起来,原来离开这里也要刷门票呢! 他们推推嚷嚷,大声呼喊: “门票在谁手上!?” “门票在谁手上!?叫一声,我们跟紧。” 但是已经没有人回应了。那些员工的尸体渐渐从云朵的深海中浮出表面。现在就在这群人的脚下。他们因为恐惧而无法贴在一起。他们相互践踏,似乎终究要被海水淹没。 营救结果的当时 那天晚上,电视上直播的马戏船的花屏突然恢复了正常。在电视机前出现了一个天使。 “现在我们展示一下马戏船的最终作品,现在这个天使正由卡夫卡先生扮演。” “大家好。”天使笨重地向观众鞠了一躬,“我的名字叫‘爱’。” 营救结果的结果 无家可归的人追到门口,发现门正在关上,以一种非常重的力道。 他努力想要跑出去,跑出这个夜晚的书店,他唯一的家。 但是门在他面前被狠狠地关上了,就在那时,窗外唯一的一点点月光在一排缝隙中瞬间消失。就像天使的发霉的嘴巴从内部含住了这个店铺,那一排镶着金边的牙齿刚巧在窗外齐齐咬合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