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温柔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耳朵里传来她在厨房忙碌的声音,燃气灶点火时发出的啪啪声、鸡蛋磕在碗沿的破皮声、筷子碰在碗上的叮当声。他在脑海里勾勒着她忙碌时微微蹙眉的样子不自禁的翘起了嘴角。
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敲门声伴着她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吃饭!”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敛起了嘴角的笑,翻身起床套上短裤,板着脸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正好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盘子里摆着两个煎蛋和几块煎馒头片,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碗稀饭和一碟咸菜。
她看了他一眼,然后转了视线。
他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迈着步子。吭吭的咳嗽着眼神里有毫不遮掩的憎厌:“一大早摔你妈X脸子,昨晚儿没把你打服是吧。”
她放下盘子,把刘海往左边撩了撩,遮住左眼框的乌青,用着同样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程诺,窝在家里打老婆不算本事。”
厕所门开着,他站在马桶前小解,他的声音混着哗哗的水声传出来。
“老子打自己的老婆就是本事!要不就赶紧离婚滚蛋!看看除了我谁会要你这样的烂货!”
她像是被蝎子蛰到似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狠狠摔掉手里的筷子,眼睛死死的盯着程诺的背影,声音里透着咬牙切齿:“程诺,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烂货呀!傻逼!”程诺边骂着边把洗脸池上的塑料牙具杯朝她扔了出来,砰的一声砸在她旁边的墙上,溅了一地的水。
程诺竟然用那件事情来羞辱她!难道他不知道那是她最痛的伤疤吗?不!程诺当然知道,因为知道才这样做。她麻木地看着厕所里那个背影,那个曾经自己认定此生白首不离的人,整个心里像是长满了野草,充斥着荒败的绝望。
然后,她转了身拿包出门,用尽全部的力气摔上门。伴随着巨大关门声的还有她细不可闻的低语“你去死吧!”
(1)
丁志诚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吃饭,他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双蛋、加辣。还要了一份馄饨。正大口咀嚼的时候,用了两年的旧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喂。”
“老丁,你在哪儿,赶紧回来。大案子啊。”听筒里传来王晓晓满是兴奋的声音。
“好。”丁志诚答应的干脆,他知道和王晓晓这个新人小事夸大的本事,见了红,酒瓶子爆个头在她眼里就是顶大的案子。
丁志诚痛快挂掉电话,三两口解决掉热腾腾的馄饨,结了账。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煎饼快步走向电动车。
老丁是个片警,在他这里最大的案子也就是打架斗殴,持械伤人。虽然是急匆匆的往所里赶,但心里还是对王晓晓的小题大作不以为然。
馄饨摊离派出所很近,煎饼果子还没吃完就到了。丁志诚把电动车停进车棚。把最后一块煎饼塞进嘴巴,包装纸扔进车筐,拍拍手上的残渣。看见王晓晓已经在门口张望。
他向着王晓晓招招手,快步向她走过去。
“ 老丁,你怎么才回来?”王晓晓二十四岁的年纪,长了一张带点婴儿肥的娃娃脸,大眼睛,高鼻梁,薄薄的嘴巴,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个小小的酒窝。此刻的她可没有酒窝,一脸的急切和掩饰不住的兴奋。
“什么案子?”丁志诚心里暗暗好笑:“到底是年轻,这么沉不住气。”
“命案。”王晓晓故意压低声音,制造了些些紧张的气氛。
“命案?”这倒是令丁志诚没有想到,命案对他一个小片警来讲确实属于百年难遇的大案子。上一次出命案还是实习的时候师傅带着他去,那时候真是啥也不懂,估计也和她差不多。这一算也有六年了。
王晓晓继续说着:“案子发在动力小区,勒死个男的,听说舌头都伸出来老长可吓人了。”
“哎……哎,说话注意点。”丁志诚皱了皱眉头。
王晓晓吐吐舌头,接着说:“快进去吧,刑警队的都到了半天了,等着你介绍小区的周边情况呢。”
刑警队来了个叫钟辛的女警官,短发,1.67的个子,微胖,五官端正,不算美人。一双眼睛凛凛有神,注视别人的目光像是把能穿透所有伪装的利剑。幸好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添了一些让人容易生出好感的亲近。
丁志诚在讲述动力小区治安情况时,她一直安静的听着,不时在黑皮小本上做着记录。
“我们片区属于城乡结合部的范围,老旧小区不少,动力小区就是其中一个。住户呢大都是搬不走的老人家。再有就是外省市来的和周边乡镇的进城务工人员租住。当然,一些无业社会人员也租住在这。”
丁志诚停下喝口水,见钟辛没有打断的意思便继续介绍:“虽然动力小区的房子老旧,居住人员复杂,但这一年里治安一直很好,偶尔有打架斗殴,可都是小的摩擦,算不上大事。可能是去年物业公司把小区监控和门岗保安全部换了的原因,连盗窃都没发生过。”
见丁志诚介绍完了,钟辛递过来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个人有印象吗?”
照片是张两寸的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短发、四方脸、单眼皮,眼睛不大,嘴角微翘带着拍照时标准化的笑容。
丁志诚第一眼见到就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了在哪里见过,“这是谁?眼熟,应该见过,不过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钟辛把小本翻了一页:“本案死者,成诺,男,32岁,以前从事网络技术,近一年无固定职业,死因为尼龙扎带锁喉导致窒息,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中午12:00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