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
月海,据说是月球上大而幽暗的玄武岩平原。——维基百科
题引自吹万<热带从未有过的风景>第一首,现场也是第一首。从冰冷湖水里汩汩冒出一头丰满的水泡,破开,音潮随后像冰河一样,冷飕飕的从闫玉龙的指尖贯下来,听者在初初的几十秒钟,已双目迷离,双腿扑朔,胸中如洗,如蒙高潮——冷冷的带着高峰气味的一簇簇冰尖,从身体中心升起的觳簌如震震海浪,一时难以平歇。
月海。其中一幅想象,是海上升明月,黑蓝色的海天之中,幽幽浮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月球。于是他们本身形成海浪。在电子时代,什么都是discrete的海浪,细细分开水流发现是一只只噪点——名其为月。海流浮浮,虚实相届,四肢绵软失去轨道,人格浓缩在感官里,只能抓住虚空中蔓延开去的一颗颗噪点,一颗颗踩过去,叮叮咚咚,涉水渡海。
——“公无渡河,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公何!”
人的想象力若可以比作一块晶状体,某一面,另是黑水滔天的一幅静相,月球上的石海。月不在海上不在海中,海在月中。常常去家附近观海的人,近视散光很厉害的人,可以发现当摘掉眼镜以后,海面会变的异常柔和,再戴回眼镜,画面瞬变锋利无比,一条条波峰波谷原都带着尖锐的线条,这是两年前我作为观海之人的一点心得体会。山海的仪态,本是互通的。
客观意义上的月海,有许多斑驳如月球表面的名字,知海危海冷海智海气海酒海,摆在一起美妙如诗歌。
两年前有段时间我痴迷于拍摄校园内的球灯,薄暮之后例行拍摄,仿佛真在寻找落在迷草之中的月球。 “夜峰何离离, 明月落石底。 徘徊沿石寻,照出高峰外。 ” 我有时会这样在心里默念。而仅仅这样一个小小题目,也会串联许多不同的遭遇。有次上面竟落了两张手工戏票,荧晃晃的被光照透,上书墨字:放射戏院。有次绕去学校后门,撞破了正欲野合和的校园情侣。
引的虚生遥遥应和我,拍了开封魔幻广场上布满积灰的路灯。天涯共此电子月。虚生曾在我们认识之初,说他要以月身祭梦。我不语。我只有好好抬头看。他买入十几条蓝染短袖,泼洒八四消毒液用以制造我们情侣毛边月衣。有年中秋跑来楼下与我幽会,我将他正在拍摄的月撞成流星一般,他说宝贝好好在月光下坐一会儿吧,让月光多照照你,对你好。
……
这电子的噪幻术,早前在cc那里其实已经领教过,但他们布控的手究竟不同。吹万之所以名其为吹万,由我最爱的齐物论中摘出,是cc和一个普通听者之间所难以互诉的时空经验。而我此前一直认为若以整部庄子为音乐,那么齐物论一定是电子乐的那一章节。是故吹·万·不·同。
……
忽然想起猫背上的一阵秋风,在不远之前的下午。爱与人撒娇的黑猫和狸猫各踞一条街,狎戏过后,黑猫仍要跟着走,却惮于另一区远远睡在秋风里的一只老黄狸,楚楚的站在街对岸的树边,金黄的眼睛定定看向我们。老黄狸睡的比秋风香甜,打打哈切,还原姿势继续挤眼酣睡。就是此时秋风起了,轻轻打过小黑油亮亮的背上,他也眨巴起了睡眼。许多小小的枯叶被吹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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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那天我们听着月海做了两次。一次一遍,时间刚刚好。秋天也恰好来,只不过我无福消受,仍要回到潮湿的南国去,一秒一秒捱日子。月升月落,月海如恒。将自己与爱人揉进身体里,仿佛终于,安睡在布满山峰的海面上,波峰连绵即生即死,一丝一缕坚硬如幻觉如爱人握进你肌肤里浸着汗水的手指——海上升巨月,如虚如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