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泥淖中的懵懂自觉
当年的本科毕业论文,偶尔翻着了,发出来留个纪念。
一、婚姻陋俗的几种形式
婚姻陋俗自古便有,在经历了上千年历史长河漂洗之后便深深根植于人们的思想之中,它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们的婚姻生活,把畸形鄙陋的婚制形态合理合法化。在此过程中,社会底层那些善良而愚昧的小人物们就被卷入这样一场文化意识的浩劫之中,亲手酿造出自己命运的苦酒,演绎令人心酸的悲歌。以下是我们从我国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小说文本中归纳出的集中婚姻陋俗。
(一)典妻
社会现实生活在作家的思想中折射成为文学作品,巧妙地把人物命运和民俗画幅结合在一起,更深刻地挖掘深层民族心理。典妻作为一项封建时代的婚姻陋俗而引起了作家的关注。古代小说中,以典妻作为题材的小说作品如宋代的《错斩崔宁》和明代冯梦龙的《十五贯戏言成巧祸》,作品旨在揭露了封建吏治的黑暗腐败与滥杀无辜。但全故事都是以误会而起终至于酿成大祸,而这个误会的源头就是典妻。
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典妻的野蛮残忍,引起了现代作家们的重视。他们提笔呐喊书写自己的文化愤怒,向世人展示陋俗的惨况,代表作品如许杰的《赌徒吉顺》、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罗淑的《生人妻》等。其中《为奴隶的母亲》对我的触动最大,作品着力刻画了一个被压迫、被摧残、被蹂躏的贫苦妇女——春宝娘的形象。因生活所迫,她不得不忍痛撇下5岁的儿子春宝,被丈夫典到邻村一个地主秀才家当生儿子的工具。当秀才的目的达到之后,她又被迫和另一个儿子秋宝生离死别。她拖着黄瘦疲惫的身体,带着痴呆麻木的神情,离开秀才家;回到自己那间破屋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而分别三年的儿子又视她如陌路。
作为母亲,被剥夺了亲子之爱;身为妻子,不能享受正常的天伦之乐,在作品中,她只是商品,是工具,是特殊的奴隶。柔石借“为奴隶的母亲”,向吃人的陋俗提出的血泪控诉。母爱是女性的天性,而春宝娘却被折杀了天性,亲生儿子胆怯而戒备的眼神,足以令做母亲的万箭 穿心!作品展示陋俗对人的扼杀,同时表现作者深刻的现实主义精神。
除《为奴隶的母亲》之外的两部以典妻为题材的作品也都从不同角度深刻揭示了典妻陋俗给妇女身心带来的身心摧残、给社会家庭造成的危害,并对其进行了有力的鞭挞。
与典妻类似的还有“卖妻”,这就意味着妻子永远归了别人,甚至儿子也不属于自己了,这一类的作品有台静农的《蚯蚓们》和《负伤者》,卖妻卖儿立字据收下可怜的现大洋,作为丈夫的他做出了这样无奈但是自愿的选择,向读者展示其国民劣根性的一面。

(二)荒婚
如果说典妻是将女性推入火坑,那么我个人认为,荒婚简直是将女性推进了坟墓!荒婚在民间称为“冲喜”,一般为未婚男子病危娶妻,为使婚庆的喜气能冲淡生病的晦气,以此达到身体痊愈的目的。荒婚陋制几乎充斥了封建性大家族的庭院,我们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有台静农的《烛焰》,全篇八处提及“冲喜”这样的字眼,故事以吴家少爷出殡为起始,详细描述了围观的普通百姓的对话,“没想到将媳妇娶到家冲喜也无用”,“依讲冲喜是见效的;不过新入一到家,病人即有起色才好;要不然,是不好的”,“为什么冲喜也无用呢?”,“去年张家二少爷不是冲喜冲好的么?”
此类的话语透露出人们对于“冲喜”的深信不疑,把陈腐不堪之物奉若至宝,展现了百姓的无知和愚昧。当然,作品中的女主人公翠儿是作者着力烘托的形象,她几乎没有正面描写的文字,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她的命运就是在亲戚父母媒人的掌控下左右摇摆,飘忽不定的烛焰。翠儿肩负“冲喜”之使命,刚刚过门的新妇转眼成了寡妇,烛焰之题预示着“冲喜”的悲剧,烛焰的变化象征着“冲喜”的结局,翠儿在亲人的合谋之下走上了婚姻的不归路,由此我们悲叹,封建女性命运的悲惨,她们在婚姻问题上根本不能自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训根深蒂固,“冲喜”习俗又深入人心,在这样的左右夹击下,女性想有自由的婚姻选择权利,简直是天方夜谭!
另外,林语堂的《京华烟云》也对此陋俗有所揭露,曼娘自幼许配给曾家长孙平亚,然而当平亚病危时,她依照旧俗“冲喜”嫁入曾家,试图挽救爱人,当然这不能挽救丈夫,平亚还是去世了,曼娘又毫无悬念的成了寡妇。在这个悲剧中,曼娘有和翠儿一样的悲剧结局,然而曼娘是明知道平亚生病而自愿嫁过去的,这一点上与翠儿不同,然而我们回过头来想想,曼娘除此之外根本别无选择,于家族势力上来说,曾家的财大气粗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日益颓败的孙家;于曼娘自幼受的教育来说,她是个符合“容、言、德、红”封建四德的女子;而从她与平亚感情上来讲,她就更加义不容辞了,面对爱人即将亡故,而“冲喜”可能使之重获新生,于情于理,曼娘都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尽管她的母亲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但她能做的只有纵身一跃,万劫不复。

(三)冥婚
冥婚,也称阴婚、鬼亲、冥配等,是中国古代婚姻嫁娶的一种特殊形式,前面所述的典妻,卖妻,荒婚都是发生在活生生的人之间,而冥婚却是给已经过世的人举办婚礼,如此看来,这种白骨森森的婚姻比与它同时期的婚姻陋俗们又多了一层阴冷之气。据考证,冥婚大概起源于殷商时期,并且在《周礼•地官•媒氏》中也有相关记载:“禁迁葬者,与嫁殇者。”按郑玄注:“迁葬谓生时非夫妻,死既葬迁之,使相从也。”孔颖达疏云:“迁葬谓成人鳏寡,生时非夫妻,死乃嫁之④。”
这样,冥婚经历了魏晋南北朝的发展壮大,据《三国志》载,曹操曾经为早殇的爱子曹冲举行冥婚。到了隋唐五代时期冥婚制度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上至达官显贵,下至百姓黎民全都大兴冥婚陋习。冥婚制度浩浩荡荡的穿越了明清两朝,其文化基因渗入到现代的小说作品中来。
在此时期文学作品中我们能看到的如王鲁彦的《菊英的出嫁》,此篇小说堪称中国小说史上描写冥婚陋俗现象最为详尽的作品。菊英是个未出嫁的殇女,八岁夭折,十年之后其母要为她寻一门亲事,她的母亲相信这样可以使长眠于地下的菊英不再孤单寂寞,同时也尽了做母亲的职责,用小说中的话,就是“毅然的把女儿的责任找着想来的风俗放在自己肩上了”,为了找媒人说和,为了双方爹娘订婚约,菊英的娘可以说是费尽了心力,风里来雨里去,自己省吃俭用的为女儿备下甚至比一般的嫁女还要丰厚的嫁妆,不仅各类金银首饰,四季衣服,各种被子枕头,各类家具等生活必备品的样样具备,还陪嫁了十亩良田。读者只是从“各色纸童,纸牌,纸马,纸轿,纸桌,纸椅”中看出这并非是人间的婚礼。小说把不可救药的愚昧无知与深沉的母爱杂糅在一起,让读者五味俱杂,透过作品,我们还看到了当地人落后而善良的一面:当地人没有人说冥婚有什么不对,只是一味的说菊英的娘办得好。

在施蛰存的小说《春阳》和吴组缃的《箓竹山房》中也有对冥婚的描写,只是没有《菊英的出嫁》中那样详尽的描写,《春阳》中的婵阿姨一路上的妄想和《箓竹山房》中由心灵手巧的绣蝴蝶的小姐转变为“窥房”的二姑姑,表现女性在冥婚制的摧残下形成的缺陷的人格和病态的心理,尤其是《箓竹山房》中的绣蝴蝶小姐已经被封建礼教折磨得虽生犹死似古墓中人了,显出悲剧的沉重而发人深思。
此外,就我个人观点来看,从描写婚姻陋俗的角度说,这两篇小说似有超越同时期作品地方,前面列举的诸篇都是女性完全受控于陋俗之下直至身心幻灭都没有对此提出过异议,而这两部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仿佛都从噩梦中惊醒,呓语似的咀嚼自己的人生,作家把忧郁的目光投向此处,从中剥离出对女性觉醒意识的探讨。
二、处于陋俗重压之下的女性意识
“如果说乡村的‘血亲权力’和‘姻亲权力’是对生命的‘硬性’束缚,那么乡间的民俗则是对生命的‘软性’制约”,女性的一生幸福都被禁锢在这样的制约当中,是因为生活困窘而遭受被典当的命运,还是被作为挽救男方垂危弥留生命的工具,或者是生前身后又听从安排去和另一个魂魄做“人鬼夫妻”或是“鬼鬼夫妻”,只要踏入了陋俗的漩涡,便此生皆休!
(一)“绣蝴蝶”到“窥房”,古宅中压抑的幽灵
在《箓竹山房》这部作品里,作者首先描写了山房周遭的环境:乡村旖旎的风光、葱翠古老的槐柳、回环合抱的山峦……一派安宁祥和的田园气息。然而走进山房时,一道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房子高大,阴森,是和二姑姑的人相协调的”,而二姑姑的形象更是一目了然,“那张苍白皱摺的脸没多少表情。说话的语气,走路的步法,和她老人家的脸庞同一调子:阴暗,凄苦,迟钝”,这也是一位抱着牌位成亲的女性,年轻时如同彩蝶般翩翩起舞的如花小姐把一生都给了这座古墓般的庭院,成了一个迟钝麻木,虽生犹死之人。
小说中说“二姑姑的故事好似一个旧传奇的仿本”,演绎了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一元模式”,之所以是“一元模式”是因为后面的进京赶考和奉旨完婚都没有实现,故事就匆匆以悲剧的步调落幕,书生落水而死,小姐树下殉情。然而殉情未遂又博得了男方家中的认可,便成了冥婚中的新娘,这真是万幸中的不幸!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在一半是心死一半被迫之中苦熬一世,当然还包括陪伴她的“自己说不要成家的”丫头兰花,在文本中我们可以看到,二姑姑与兰花几乎就是与外部世界断绝来往的,她们的“朋友”就是家中的壁虎,大蝙蝠,燕子,还有时常回家来的穿着宝蓝衫,戴着公子帽的姑爹(兰花口中的爷爷),在为我与阿圆收拾房间时,兰花如呓语般的“福公公,你让让房,有贵客要在这里住”,还有在吃饭时她见到燕子回来时的“青姑娘,你到这时才回来”,还悠悠地长叹一口气,透视出她内心的空虚和孤苦,虽然她自己说不成家,但即便她要成家又能怎样呢,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丫头,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二姑姑看似一介主子,其实也被封建礼教和陋俗打折了脊梁,在精神上把自己等同于物的价值,有失人之常性,所以显得空虚而寂寥,时间久了心灵就变得扭曲,一个“窥房”者就出现了。
小说中说兰花“跟姑姑念诗念经,学姑姑绣蝴蝶”,可没有说她在绣蝴蝶时在想些什么,也许避免不了被封建礼教视为离经叛道的情情爱爱、卿卿我我吧,这本是人之常情,却要以一种极端扭曲的方式表达出来,常常以圣人自居的统治阶级允许自己三妻四妾,却总是苛求凡夫俗子的臣民们存天理、灭人欲,这样的权术折磨了无数痴男怨女,我们小说中的这两位女性一定也知道梁祝化蝶的故事吧,在二姑姑的眼里,可能梁祝两只彩蝶要比她和牌位幸福的多,而在兰花这里,却连个牌位都不曾有,这主仆二人各怀各的心思绣着蝴蝶,然后坐在枯井般的庭院中参着枯禅,仿佛要把牢底坐穿!
至于以上提过的“窥房”就是故事发展的必然结果。二姑姑和兰花没有正常的交往圈和能倾听她们的倾诉对象,所以在极度压抑中就需要排解,装鬼就是一种极端而无奈的方法。其实她们本意并非情愿如此,而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偷偷摸摸地窥视住进去的新婚夫妇俩,以别人的欢爱场面来慰藉自己的干枯灵魂,这也算一种凄凉的看与被看模式吧。在结尾处二人的装鬼行径彻底败露,兰花逃开了,而二姑姑却因腿脚不便未能逃脱,生命中变态而隐秘的快乐被揭穿了,此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二)“卓见”变“拙见”,人性的惊醒与败落
菊英是殇女,在此姑且不论,翠儿和曼娘是被人连骗带哄或者别无选择的穿上嫁衣,春宝娘也是始终处于男人的支配之下苦痛自咽,而我们要说到的施蛰存《春阳》中的婵阿姨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婵阿姨,是一大注产业的拥有者和掌管着,然而这样的代价就是“抱着牌位做亲”,当时的她是一个健康的姑娘,“有着人家所称赞为‘卓见’的美德,经过了二日二夜的考虑之后”做出了如此的选择,她相信自己的牺牲精神,然而,仅仅是春日的一轮暖阳就把她照射的不知所措了,仅仅因为“那个年轻的行员正对着她瞧”她就“心里一动”,仿佛触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部位,她的信仰、她的执着、她被人赞赏的“卓见”已如坚冰般开化了。她感受到“满街满屋的暖太阳”了,扑到脸上的是一股热气,眼前也变得明晃晃的亮,于是“她凭空添出许多兴致”,生出想到马路上走走的兴致来了。作品中多次提及暖太阳这样的字眼,这里的暖阳不仅仅是大地归春时唤醒万物的自然界的太阳,更主要的是指婵阿姨心中的太阳,她的心灵之所以会被唤醒,会有所触动,其根本原因是她内心中依然有对欲望的追求和憧憬,这样的追求和憧憬就激起了她对封建礼教的最基本的反抗——此时可能仅仅处于反感阶段,她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女性,应该过一种正常的婚姻生活,而不是为了三千亩良田的财产就与一个牌位成亲的孀妇。这种意识的萌发带领她进入了自己的幻想之旅。
前面已经谈过,婵阿姨不甘作为一个“物”的概念活在这个世界上,于是她产生了思想。她看到了街上的人们,男男女女都穿得小巧玲珑的,她感到了自己厚厚的旗袍和围巾是多么的累赘,就如那些由旧社会陋俗加在她身上的重担一样,此时,在繁华的大都市上海,她的本能欲望被激发起来了,所以年轻的心与厚重的服饰显得格格不入起来。她开始觉得疲惫,三十五岁的年纪,应该还算是位年轻的少妇,连她自己都说“在昆山的时候,天天上大街,可并不觉得累,一到上海,走不了一条马路,立刻就像个老年人了”,何以在昆山觉得进退自如而在上海却不知所措了呢!这就是近代资本主义文明和封建陋俗之间的差别与对抗,这种对抗大到整个社会民族,小到这一篇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婵阿姨身上。正如小说中说的,“春日的太阳光,无疑的。它不仅改变了她的体质,简直还改变了他的思想”,她混在有着喜悦容颜的年轻人中间,“一阵很骚动的对于自己的反抗心骤然在她胸中灼热起来”。
她开始怀疑生存的价值,“为什么到上海来不玩一玩呢”,是啊,为什么要为了腐朽的礼教而拒绝近代文明呢!她决定小小的享受一次,只要一次廉价的享受,她的心就愉快的开出花来,她去了餐馆,仔细斟酌的点了餐,在这里她的思想进行了第二次的飞跃:由刚刚愉悦的苏醒进入了深深的窘迫和难堪之中。她遇到了一家人,羡慕之余不断地猜想着、窥测着,觉得那一家三口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她看得出我是个死了的未婚夫的妻子吗?”源自心灵深处的一句发问,显示了她在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心思思考,同时也暴露了她的局促和生活领域中荒芜,她不断的思索着,并且开始在意念中给自己寻觅幸福了:她看到“一双文雅的手握着一束报纸”在她的桌子旁边徘徊,也许是没有座位吧,她如是想。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坐下来,然后与她聊天,在这里她开始用上海式的思维思考问题了:“在上海,这是普通的事”。然而,当她的愿望落空后又开始幻想其它可能安慰自己,整个过程中,婵阿姨有的只是无数的幻想,沉醉在自己美丽的幻境中不能自拔,这是一种值得人们同情的病态心理,她正常的爱情得不到正常的的表达,被压抑以至于扭曲的表现出来,她开始想找一面镜子,然后又后悔没有擦粉,仿佛自己的疏于打理会吓跑文雅的微笑的男子似的,他甚至颇为“过分”的想到“有一位新交的男朋友陪着她在马路上走,手挽着手”,“小姐”他会这样称呼她的,婵阿姨冥想着,十多年禁欲的生活没有让她心如死灰,反而将要燃起来了!
她用挑衅式的眼神审视着自己未来的幸福,丝毫不介意这一切只是存在于她自己的幻想之中,这些都是没有根基的气球,只能作为一时之娱,却成不了未来世界的宣言书。她所有的武装只因为银行小职员称她为“太太”就瞬间瓦解了,在陋俗的雕琢下,她已然由妙龄少女变成了身心俱疲的妇人,现实的帷幕落下来,憧憬成了泡沫,理想也只是纸上的涂鸦。最终婵阿姨坐上了回昆山的车,又开始艰难的计算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琐事,细瓷易碎,好梦难全,经历了一路上窥测、怀疑、热望的她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中,风筝翱翔九霄可终究躲不过线的牵扯。婵阿姨的意识苏醒,悲哀的退场了。
鲁迅先生说过,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然而在漫如长夜的充斥着陋俗的社会,总有人会惊醒,所以总有人会痛苦,也许这种痛苦的苏醒只是一瞬,接下来又掉进了夜的海洋里,但这一瞬已是弥足珍贵,就如雪夜中忽明忽暗的灯光,指引前进的方向,让人不至于在大的悲痛中彻底失掉了希望,同时,也是这类描写陋俗的小说冲刷着人们的灵台,在现实中时时逼退陋俗对近代文明的反扑,引领着女性独立意识的真正觉醒和正确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