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法寶壇經淺釋 上宣下化老和尚講述
此文道理我刚有点感悟,宣化还是蛮屌的,早就讲过了
这个不全,全文见
http://www.drbachinese.org/online_reading/sutra_explanation/SixthPat/preface.htm
六祖法寶壇經
門人法海編集 後學德清勘校
開經偈 無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 願解如來真實義
行由品第一
時大師至寶林。韶州韋刺史名璩與官僚入山。請師出。於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開緣說法。師陞座。刺史官僚三十餘人。儒宗學士三十餘人。僧尼道俗一千餘人。同時作禮。願聞法要。
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善知識。且聽惠能行由得法事意。惠能嚴父。本貫范陽。左降流於嶺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遺。移來南海。艱辛貧乏。於市賣柴。
時有一客買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錢。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
遂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復問從何所來。持此經典。客云。我從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其寺是五祖忍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餘。我到彼中禮拜聽受此經。
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惠能聞說。宿昔有緣。乃蒙一客。取銀十兩。與惠能。令充老母衣糧。教便往黃梅參禮五祖。
惠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不經三十餘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餘物。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惠能曰。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祖云。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惠能退至後院。有一行者。差惠能剁柴踏碓。經八月餘。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 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
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諸人聞語。總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後。依止秀師。何煩作偈。
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得法。大難大難。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經變相。及五祖血脈圖。流傳供養。
神秀作偈成已。數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
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數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呈心所見。
偈曰。
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 勿使惹塵埃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復思惟。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歎善哉。
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
祖曰。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
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復兩日。有一童子於碓坊過。唱誦其偈。惠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未蒙教授。早識大意。遂問童子曰。誦者何偈。
童子曰。爾這獦獠不知。大師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令門人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於南廊壁上。書無相偈。大師令人皆誦。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惠能曰。我亦要誦此。結來生緣。上人。我此踏碓。八個餘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童子引至偈前禮拜。惠能曰。惠能不識字。請上人為讀。時有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讀。惠能聞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別駕為書。別駕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
惠能向別駕言。欲學無上菩提。不可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若輕人。即有無量無邊罪。別駕言。汝但誦偈。吾為汝書。汝若得法。先須度吾。勿忘此言。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
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
眾以為然。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為法忘軀。當如是乎。
乃問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
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
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惠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祖知悟本性。謂惠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云。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聽吾偈曰。
有情來下種 因地果還生 無情即無種 無性亦無生
祖復曰。昔達摩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證。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
惠能啟曰。向甚處去。祖云。逢懷則止。遇會則藏。惠能三更領得衣缽。云。能本是南中人。素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五祖言。汝不須憂。吾自送汝。
祖相送直至九江驛邊。祖令上船。五祖把艣自搖。惠能言。請和尚坐。弟子合搖艣。祖云。合是吾渡汝。惠能曰。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惠能生在邊方。語音不正。蒙師傳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祖云。如是如是。
以後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惠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中間。至大庾嶺。五祖歸,數日不上堂。眾疑。詣問曰。和尚少病少惱否。曰。病即無。衣法已南矣。問。誰人傳授。曰。能者得之。眾乃知焉。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
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麤糙。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趁及惠能。惠能擲下衣缽於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動。乃喚云。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
惠能遂出。坐盤石上。惠明作禮云。望行者為我說法。惠能云。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明。良久。
惠能云。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復問云。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惠能云。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明曰。惠明雖在黃梅。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師也。惠能曰。汝若如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
明又問。惠明今後向甚處去。惠能曰。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明禮辭。明回至嶺下。謂趁眾曰。向陟崔嵬。竟無蹤跡。當別道尋之。趁眾咸以為然。
惠明後改道明。避師上字。惠能後至曹溪。又被惡人尋逐。乃於四會。避難獵人隊中。凡經一十五載。時與獵人隨宜說法。獵人常令守網。每見生命。盡放之。每至飯時。以菜寄煮肉鍋。或問。則對曰。但喫肉邊菜。
一日思惟。時當弘法。不可終遯。遂出至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槃經。時有風吹旛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旛動。議論不已。惠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者心動。一眾駭然。印宗延至上席。徵詰奧義。見惠能言簡理當。不由文字。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聞黃梅衣法南來。莫是行者否。惠能曰。不敢。宗於是作禮。告請傳來衣缽。出示大眾。
宗復問曰。黃梅付囑。如何指授。惠能曰。指授即無。惟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宗曰。何不論禪定解脫。能曰。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問。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惠能曰。法師講涅槃經。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貴 德王菩薩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闡提等。當斷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無常。佛性非常非無常。是故不斷。名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 名不二。蘊之與界。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佛性。
印宗聞說。歡喜合掌。言某甲講經。猶如瓦礫。仁者論義。猶如真金。於是為惠能剃髮。願事為師。惠能遂於菩提樹下。開東山法門。
惠能於東山得法。辛苦受盡。命似懸絲。今日得與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會。莫非累劫之緣。亦是過去生中供養諸佛。同種善根。方始得聞如上頓教。得法之因。教是先聖所傳。不是惠能自智。願聞先聖教者。各令淨心。聞了。各自除疑。如先代聖人無別。一眾聞法。歡喜作禮而退。
般若品第二
次日。韋使君請益。師陞座。告大眾曰。總淨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復云。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
吾今為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諦聽。吾為汝說。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
何名摩訶。摩訶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瞋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
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
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見一切人惡之與善。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名之為大。故曰摩訶。
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為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為邪見故。善知識。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來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
善知識。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莫錯用意。名為真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終日說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 人自稱國王。終不可得。非吾弟子。
善知識。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處所。一切時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口說般若。心中常愚。常自言。我修般若。念念說空。不識真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何名波羅蜜。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通流。即名為彼岸。故號波羅蜜。
善知識。迷人口念。當念之時。有妄有非。念念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
善知識。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最第一。無住無往亦無來。三世諸佛從中出。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變三毒為戒定慧。
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何以故。為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道。
善知識。若欲入甚深法界。及般若三昧者。須修般若行。持誦金剛般若經。即得見性。當知此經功德。無量無邊。經中分明讚歎。莫能具說。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根小智人聞。心生不信。何以故。譬如天龍下雨。於閻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棗葉。若雨大海。不增不減。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從天有。元是龍能興致。令一切眾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悉皆蒙潤。百川眾流。卻入大海。合為一體。眾生本性般若之智。亦復如是。
善知識。小根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長。小根之人。亦復如是。元有般若之智。與大智人更無差別。因何聞法不自開悟。緣邪見障重。煩惱根深。猶如大雲。覆蓋於日。不得風吹。日光不現。般若之智亦無大小。為一切眾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見。修行覓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開悟頓教。不 能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
善知識。內外不住。去來自由。能除執心。通達無礙。能修此行。與般若經本無差別。
善知識。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一切經書。因人說有。緣其人中。有愚有智。愚為小人。智為大人。愚者問於智人。智者與愚人說法。愚人忽然悟解心開。即與智人無別。
善知識。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自心中。頓見真如本性。
菩薩戒經云。我本源自性清淨。若識自心見性。皆成佛道。淨名經云。即時豁然。還得本心。
善知識。我於忍和尚處。一聞言下便悟。頓見真如本性。是以將此教法流行。令學道者。頓悟菩提。各自觀心。自見本性。
若自不悟。須覓大善知識。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
是善知識。有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識。能發起故。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須求善知識指示方見。
若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執。謂須他善知識。望得解脫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自心內有知識。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雖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俱滅。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善知識。智慧觀照。內外明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本解脫。若得解脫。即是般若三昧。即是無念。何名無念。若見一切法。心不染著。是為無念。用即遍一切處。亦不著一切處。但淨本心。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運用無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名無念行。
若百物不思。常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
善知識。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
善知識。後代得吾法者。將此頓教法門。於同見同行發願受持。如事佛故。終身而不退者。定入聖位。然須傳授。從上以來。默傳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同見同行。在別法中。不得傳付。損彼前人。究竟無益。恐愚人不解。謗此法門。百劫千生。斷佛種性。
善知識。吾有一無相頌。各須誦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惟記吾言。亦無有益。聽吾頌曰。
說通及心通 如日處虛空 唯傳見性法 出世破邪宗 法即無頓漸 迷悟有遲疾 只此見性門 愚人不可悉 說即雖萬般 合理還歸一 煩惱暗宅中 常須生慧日 邪來煩惱至 正來煩惱除 邪正俱不用 清淨至無餘 菩提本自性 起心即是妄 淨心在妄中 但正無三障 世人若修道 一切盡不妨 常自見己過 與道即相當 色類自有道 各不相妨惱 離道別覓道 終身不見道 波波度一生 到頭還自懊 欲得見真道 行正即是道 自若無道心 闇行不見道 若真修道人 不見世間過 若見他人非 自非卻是左 他非我不非 我非自有過 但自卻非心 打除煩惱破 憎愛不關心 長伸兩腳臥 欲擬化他人 自須有方便 勿令彼有疑 即是自性現 佛法在世間 不離世間覺 離世覓菩提 恰如求兔角 正見名出世 邪見是世間 邪正盡打卻 菩提性宛然 此頌是頓教 亦名大法船 迷聞經累劫 悟則剎那間
師復曰。今於大梵寺。說此頓教。普願法界眾生。言下見性成佛。時韋使君與官僚道俗。聞師所說。無不省悟。一時作禮。皆歎善哉。何期嶺南有佛出世。
疑問品第三
一日。韋刺史為師設大會齋。
齋訖。刺史請師陞座。同官僚士庶。肅容再拜。問曰。弟子聞和尚說法。實不可思議。今有少疑。願大慈悲。特為解說。師曰。有疑即問。吾當為說。韋公曰。和尚所說。可不是達摩大師宗旨乎。師曰。是。公曰。弟子聞達摩初化梁武帝。帝問云。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設齋。有何功德。達摩言。實無功德。弟子未達此理。願和尚為說。
師曰。實無功德。勿疑先聖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度僧。布施設齋。名為求福。不可將福便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
師又曰。見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無滯。常見本性。真實妙用。名為功德。內心謙下是功。外行於禮是德。自性建立萬法是功。心體離念是德。不離自性是功。應用無染是德。若覓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輕。常行普敬。心常輕人。吾我不斷。即自無功。自性虛妄不實。即自無德。為吾我自大。常輕一切故。
善知識。念念無間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性是功。自修身是德。善知識。功德須自性內見。不是布施供養之所求也。是以福德與功德別。武帝不識真理。非我祖師有過。
刺史又問曰。弟子常見僧俗。念阿彌陀佛。願生西方。請和尚說。得生彼否。願為破疑。師言。使君善聽。惠能與說。世尊在舍衛城中。說西方引化經文。分明去此不遠。若論相說。里數有十萬八千。即身中十惡八邪便是。說遠。為其下根。說近。為其上智。
人有兩種。法無兩般。迷悟有殊。見有遲疾。迷人念佛求生於彼。悟人自淨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淨。即佛土淨。
使君東方人。但心淨即無罪。雖西方人。心不淨亦有愆。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
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淨土。願東願西。悟人在處一般。所以佛言。隨所住處恆安樂。使君心地但無不善。西方去此不遙。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到。今勸善知識。先除十惡。即行十萬。後除八邪。乃過八千。
念念見性。常行平直。到如彈指。便睹彌陀。
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剎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惠能與諸人移西方於剎那間。目前便見。各願見否。眾皆頂禮云。若此處見。何須更願往生。願和尚慈悲。便現西方。普令得見。
師言。大眾。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壞。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慈悲即是觀音。喜捨名為勢至。能淨即釋迦。平直即彌陀。人我是須彌。 貪欲是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塵勞是魚鱉。貪瞋是地獄。愚癡是畜生。
善知識。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須彌倒。去邪心。海水竭。煩惱無。波浪滅。毒害除。魚龍絕。自心地上。覺性如來。放大光明。外照六門清淨。能破六欲諸天。自性內照。三毒即除。地獄等罪。一時消滅。內外明徹。不異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大眾聞說。了然見性。悉皆禮拜。俱歎善哉。唱言。普願法界眾生。聞者一時悟解。
師言。善知識。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東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惡。但心清淨。即是自性西方。韋公又問。在家如何修行。願為教授。師言。吾與大眾說無相頌。但依此修。常與吾同處無別。若不 依此修。剃髮出家。於道何益。
頌曰
心平何勞持戒 行直何用修禪 恩則孝養父母 義則上下相憐 讓則尊卑和睦 忍則眾惡無喧 若能鑽木出火 淤泥定生紅蓮 苦口的是良藥 逆耳必是忠言 改過必生智慧 護短心內非賢 日用常行饒益 成道非由施錢 菩提只向心覓 何勞向外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 天堂只在目前
師復曰。善知識。總須依偈修行。見取自性。直成佛道。法不相待。眾人且散。吾歸曹溪。眾若有疑。卻來相問。時刺史官僚。在會善男信女。各得開悟。信受奉行。
定慧品第四
師示眾云。善知識。我此法門。以定慧為本。大眾勿迷。言定慧別。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若識此義。即是定慧等學。諸學道人。莫言先定發慧。先慧發定。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口說善語。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內外一如。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於諍。若諍先後。即同迷人。不斷勝負。卻增我法。不離四相。善知識。定慧猶如何等。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名雖有二。體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復如是。
師示眾云。善知識。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是也。淨名經云。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 莫心行諂曲。口但說直。口說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於一切法。勿有執著。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動。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
善知識。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若言常坐不動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詰訶。
善知識。又有人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者眾。如是相教。故知大錯。
師示眾云。善知識。本來正教無有頓漸。人性自有利鈍。迷人漸修。悟人頓契。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即無差別。所以立頓漸之假名。
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無念。無住者。人之本性。於世間善惡好醜。乃至冤之與親。言語觸刺欺爭之時。並將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為繫縛。於諸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
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能離於相。即法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為體。
善知識。於諸境上。心不染曰無念。於自念上。常離諸境。不於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絕即死。別處受生。是為大錯。學道者思之。若不識法意。自錯猶可。更勸他人。自迷不見。又謗佛經。所以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云何立無念為宗。只緣口說見性。迷人於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從此而生。自性本無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說禍福。即是塵勞邪見。故此法門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無。眼耳色聲當時即壞。
善知識。真如自性起念。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經云。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
坐禪品第五
師示眾云。此門坐禪。元不著心。亦不著淨。亦不是不動。若言著心。心原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若言著淨。人性本淨。由妄念故。蓋覆真如。但無妄想。性自清淨。起心著淨。卻生淨妄。妄無處所。著者是妄。淨無形相。卻立淨相。言是工夫。作此見者。障自本性。卻被淨縛。
善知識。若修不動者。但見一切人時。不見人之是非善惡過患。即是自性不動。善知識。迷人身雖不動。開口便說他人是非長短好惡。與道違背。若著心著淨。即障道也。
師示眾云。善知識。何名坐禪。此法門中。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
善知識。何名禪定。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若著相。內心即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淨自定。只為見境思境即亂。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
善知識。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菩薩戒經云。我本性元自清淨。善知識。於念念中。自見本性清淨。自修自行。自成佛道。
懺悔品第六
時大師見廣韶洎四方士庶。駢集山中聽法。於是陞座告眾曰。來諸善知識。此事須從自性中起。於一切時。念念自淨其心。自修自行。見自己法身。見自心佛。自度自戒。始得。不假到此。既從遠來。一會於此。皆共有緣。今可各各胡跪。先為傳自性五分法身香。次授無相懺悔。眾胡跪。
師曰。
一。戒香。即自心中。無非。無惡。無嫉妒。無貪瞋。無劫害。名戒香。
二。定香。即睹諸善惡境相。自心不亂。名定香。
三。慧香。自心無礙。常以智慧觀照自性。不造諸惡。雖修眾善。心不執著。敬上念下。矜恤孤貧。名慧香。
四。解脫香。即自心無所攀緣。不思善。不思惡。自在無礙。名解脫香。
五。解脫知見香。自心既無所攀緣善惡。不可耽空守寂。則須廣學多聞。識自本心。達諸佛理。和光接物。無我無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名解脫知見香。
善知識。此香各自內薰。莫向外覓。今與汝等授無相懺悔。滅三世罪。令得三業清淨。
善知識。各隨我語。一時道。弟子等。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愚迷染。從前所有惡業愚迷等罪。悉皆懺悔。願一時消滅。永不復起。
弟子等。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憍誑染。從前所有惡業憍誑等罪。悉皆懺悔。願一時消滅。永不復起。
弟子等。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嫉妒染。從前所有惡業嫉妒等罪。悉皆懺悔。願一時消滅。永不復起。
善知識。已上是為無相懺悔。云何名懺。云何名悔。懺者。懺其前愆。從前所有惡業。愚迷憍誑嫉妒等罪。悉皆盡懺。永不復起。是名為懺。悔者。悔其後過。從今已後。所有惡業。愚迷憍誑嫉妒等罪。今已覺悟。悉皆永斷。更不復作。是名為悔。故稱懺悔。凡夫愚迷。只知懺其前愆。不知悔其後過。以不悔故。前愆不滅。後過又生。前愆既不滅。後過復 又生。何名懺悔。
善知識。既懺悔已。與善知識發四弘誓願。各須用心正聽。自心眾生無邊誓願度。自心煩惱無邊誓願斷。自性法門無 盡誓願學。自性無上佛道誓願成。
善知識。大家豈不道。眾生無邊誓願度。恁麼道。且不是惠能度。善知識。心中眾生。所謂邪迷心。誑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惡毒心。如是等心。盡是眾生。各須自性自度。是名真度。何名自性自度。即自心中邪見煩惱愚癡眾生。將正見度。既有正見。使般若智打破愚癡迷妄眾生。各各自度。邪來正度。迷來悟度。愚來智度。惡來善度。如是度者。名為真度。
又煩惱無盡誓願斷。將自性般若智。除卻虛妄思想心是也。又法門無盡誓願學。須自見性。常行正法。是名真學。又無上佛道誓願成。既常能下心。行於真正。離迷離覺。常生般若。除真除妄。即見佛性。即言下佛道成。常念修行是願力法。
善知識今發四弘願了。更與善知識授無相三歸依戒。善知識。歸依覺。兩足尊。歸依正。離欲尊。歸依淨。眾中尊。
從今日去。稱覺為師。更不歸依邪魔外道。以自性三寶常自證明。勸善知識。歸依自性三寶。佛者。覺也。法者。正也。僧者。淨也。自心歸依覺。邪迷不生。少欲知足。能離財色。名兩足尊。自心歸依正。念念無邪見。以無邪見故。即無人我貢高貪愛執著。名離欲尊。自心歸依淨。一切塵勞愛欲境界。自性皆不染著。名眾中尊。若修此行。是自歸依。
凡夫不會。從日至夜。受三歸戒。若言歸依佛。佛在何處。若不見佛。憑何所歸。言卻成妄。
善知識。各自觀察。莫錯用心。經文分明言自歸依佛。不言歸依他佛。自佛不歸。無所依處。
今既自悟。各須歸依自心三寶。內調心性。外敬他人。是自歸依也。
善知識。既歸依自三寶竟。各各志心。吾與說一體三身自性佛。令汝等見三身了然。自悟自性。總隨我道。於自色身。歸依清淨法身佛。於自色身。歸依圓滿報身佛。於自色身。歸依千百億化身佛。
善知識。色身是舍宅。不可言歸。向者三身佛。在自性中。世人總有。為自心迷。不見內性。外覓三身如來。不見自身中有三身佛。汝等聽說。令汝等於自身中。見自性有三身佛。此三身佛。從自性生。不從外得。
何名清淨法身佛。世人性本清淨。萬法從自性生。思量一切惡事。即生惡行。思量一切善事。即生善行。如是諸法在自性中。如天常清。日月常明。為浮雲蓋覆。上明下暗。忽遇風吹雲散。上下俱明。萬象皆現。世人性常浮游。如彼天雲。善知識。智如日。慧如月。智慧常明。於外著境。被妄念浮雲。蓋覆自性。不得明朗。若遇善知識。聞真正法。自除迷妄。內外明徹。於自性中。萬法皆現。見性之人。亦復如是。此名清淨法身佛。
善知識。自心歸依。是歸依自性。是歸依真佛。自歸依者。除卻自性中不善心。嫉妒心。諂曲心。吾我心。誑妄心。輕人心。慢他心。邪見心。貢高心。及一切時中不善之行。常自見己過。不說他人好惡。是自歸依。常須下心。普行恭敬。即是見性通達。更無滯礙。是自歸依。何名圓滿報身。譬如一燈能除千年暗。一智能滅萬年愚。莫思向前。已過不可得。常思於後。念念圓明。自見本性。善惡雖殊。本性無二。無二之性。名為實性。於實性中。不染善惡。此名圓滿報身佛。自性起一念惡。滅萬劫善因。自性起一念善。得恆沙惡盡。直至無上菩提。念念自見。不失本念。名為報身。
何名千百億化身。若不思萬法。性本如空。一念思量。名為變化。思量惡事。化為地獄。思量善事。化為天堂。毒害化為龍蛇。慈悲化為菩薩。智慧化為上界。愚癡化為下方。自性變化甚多。迷人不能省覺。念念起惡。常行惡道。回一念善。智慧即生。此名自性化身佛。善知識。法身本具。念念自性自見。即是報身佛。從報身思量。即是化身佛。自悟自修。自性功德。是真歸依。皮肉是色身。色身是宅舍。不言歸依也。但悟自性三身。即識自性佛。吾有一無相頌。若能誦持。言下令汝積劫迷罪。一時消滅。
頌曰。
迷人修福不修道 只言修福便是道 布施供養福無邊 心中三惡元來造 擬將修福欲滅罪 後世得福罪還在 但向心中除罪緣 各自性中真懺悔 忽悟大乘真懺悔 除邪行正即無罪 學道常於自性觀 即與諸佛同一類 吾祖唯傳此頓法 普願見性同一體 若欲當來覓法身 離諸法相心中洗 努力自見莫悠悠 後念忽絕一世休 若悟大乘得自性 虔誠合掌至心求
師言。善知識。總須誦取。依此修行。言下見性。雖去吾千里。如常在吾邊。於此言下不悟。即對面千里。何勤遠來。珍重好去。一眾聞法。靡不開悟。歡喜奉行。
機緣品第七
師自黃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人無知者。有儒士劉志略。禮遇甚厚。志略有姑為尼。名無盡藏。常誦大涅槃經。師暫聽。即知妙義。遂為解說。尼乃執卷問字。師曰。字即不識。義即請問。尼曰。字尚不識。焉能會義。師曰。諸佛妙理。非關文字。尼驚異之。遍告里中耆德云。此是有道之士。宜請供養。有魏武侯玄孫曹叔良。及居民。競來瞻禮。時寶林古寺。自隋末兵火。已廢。遂於故基重建梵宇。延師居之。俄成寶坊。
師住九月餘日。又為惡黨尋逐。師乃遁於前山。被其縱火焚草木。師隱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今有師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紋。因名避難石。師憶五祖懷會止藏之囑。遂行隱於二邑焉。
僧法海。韶州曲江人也。初參祖師。問曰。即心即佛。願垂指諭。師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吾若具說。窮劫不盡。聽吾偈曰。
即心名慧 即佛乃定 定慧等等 意中清淨 悟此法門 由汝習性 用本無生 雙修是正
法海言下大悟。以偈讚曰。
即心元是佛 不悟而自屈 我知定慧因 雙修離諸物
僧法達。洪州人。七歲出家。常誦法華經。來禮祖師。頭不至地。師訶曰。禮不投地。何如不禮。汝心中必有一物。蘊習何事耶。曰。念法華經已及三千部。師曰。汝若念至萬部。得其經意。不以為勝。則與吾偕行。汝今負此事業。都不知過。聽吾偈曰。
禮本折慢幢 頭奚不至地 有我罪即生 亡功福無比
師又曰。汝名甚麼。曰。法達。師曰。汝名法達。何曾達法。復說偈曰。
汝今名法達 勤誦未休歇 空誦但循聲 明心號菩薩 汝今有緣故 吾今為汝說 但信佛無言 蓮華從口發
達聞偈。悔謝曰。而今而後。當謙恭一切。弟子誦法華經。未解經義。心常有疑。和尚智慧廣大。願略說經中義理。師曰。法達。法即甚達。汝心不達。經本無疑。汝心自疑。汝念此經。以何為宗。達曰。學人根性闇鈍。從來但依文誦念。豈知宗趣。
師曰。吾不識文字。汝試取經誦一遍。吾當為汝解說。法達即高聲念經。至譬喻品。師曰止。此經元來以因緣出世為宗。縱說多種譬喻。亦無越於此。何者因緣。經云。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一大事者。佛之知見也。
世人外迷著相。內迷著空。若能於相離相。於空離空。即是內外不迷。若悟此法。一念心開。是為開佛知見。佛。猶覺也。分為四門。開覺知見。示覺知見。悟覺知見。入覺知見。若聞開示。便能悟入。即覺知見。本來真性而得出現。
汝慎勿錯解經意。見他道。開示悟入。自是佛之知見。我輩無分。若作此解。乃是謗經毀佛也。彼既是佛。已具知見。何用更開。汝今當信。佛知見者。只汝自心。更無別佛。蓋為一切眾生自蔽光明。貪愛塵境。外緣內擾。甘受驅馳。便勞他世尊從三昧起。種種苦口。勸令寢息。莫向外求。與佛無二。故云。開佛知見。
吾亦勸一切人。於自心中。常開佛之知見。世人心邪。愚迷造罪。口善心惡。貪瞋嫉妒。諂佞我慢。侵人害物。自開眾生知見。若能正心。常生智慧。觀照自心。止惡行善。是自開佛之知見。
汝須念念開佛知見。勿開眾生知見。開佛知見。即是出世。開眾生知見。即是世間。汝若但勞勞執念以為功課者。何異犛牛愛尾。達曰。若然者。但得解義。不勞誦經耶。師曰。經有何過。豈障汝念。只為迷悟在人。損益由己。口誦心行。即是轉經。口誦心不行。即是被經轉。聽吾偈曰。
心迷法華轉 心悟轉法華 誦經久不明 與義作讎家 無念念即正 有念念成邪 有無俱不計 常御白牛車
達聞偈。不覺悲泣。言下大悟。而告師曰。法達從昔已來。實未曾轉法華。乃被法華轉。再啟曰。經云。諸大聲聞。乃至菩薩。皆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今令凡夫但悟自心。便名佛之知見。自非上根。未免疑謗。又經說三車。羊鹿 之車。與白牛之車。如何區別。願和尚再垂開示。
師曰。經意分明。汝自迷背。諸三乘人。不能測佛智者。患在度量也。饒伊盡思共推。轉加懸遠。佛本為凡夫說。不為佛說。此理若不肯信者。從他退席。殊不知坐卻白牛車。更於門外覓三車。況經文明向汝道。唯一佛乘。無有餘乘。若二若三。乃至無數方便。種種因緣。譬喻言詞。是法皆為一佛乘故。汝何不省。三車是假。為昔時故。一乘是實。為今時故。只教汝去假歸實。歸實之後。實亦無名。應知所有珍財。盡屬於汝。由汝受用。更不作父想。亦不作子想。亦無用想。是名持法華經。從劫至劫。手不釋卷。從晝至夜。無不念時也。
達蒙啟發。踴躍歡喜。以偈讚曰。
經誦三千部 曹溪一句亡 未明出世旨 寧歇累生狂 羊鹿牛權設 初中後善揚 誰知火宅內 元是法中王
師曰。汝今後方可名念經僧也。達從此領玄旨。亦不輟誦經。
僧智通。壽州安豐人。初看楞伽經。約千餘遍。而不會三身四智。禮師求解其義。師曰。三身者。清淨法身。汝之性也。圓滿報身。汝之智也。千百億化身。汝之行也。若離本性。別說三身。即名有身無智。若悟三身無有自性。即名四智菩提。聽吾偈曰。
自性具三身 發明成四智 不離見聞緣 超然登佛地 吾今為汝說 諦信永無迷 莫學馳求者 終日說菩提
通再啟曰。四智之義。可得聞乎。師曰。既會三身。便明四智。何更問耶。若離三身。別談四智。此名有智無身。即此有智。還成無智。復說偈曰。
大圓鏡智性清淨 平等性智心無病 妙觀察智見非功 成所作智同圓鏡 五八六七果因轉 但用名言無實性 若於轉處不留情 繁興永處那伽定
如上,轉識為智也。教中云,轉前五識為成所作智,轉第六識為妙觀察智,轉第七識為平等性智,轉第八識為大圓鏡智。雖六七因中轉,五八果上轉,但轉其名,而不轉其體也。
通頓悟性智。遂呈偈曰。
三身元我體 四智本心明 身智融無礙 應物任隨形 起修皆妄動 守住匪真精 妙旨因師曉 終亡染污名
僧智常。信州貴谿人。髫年出家。志求見性。一日參禮。師問曰。汝從何來。欲求何事。曰。學人近往洪州白峰山。禮大通和尚。蒙示見性成佛之義。未決狐疑。遠來投禮。伏望和尚慈悲指示。師曰。彼有何言句。汝試舉看。曰。智常到彼。凡經三月。未蒙示誨。為法切故。一夕獨入丈室。請問如何是某甲本心本性。大通乃曰。汝見虛空否。對曰。見。彼曰。汝知虛空有相貌否。對曰。虛空無形。有何相貌。彼曰。汝之本性。猶如虛空。了無一物可見。是名正見。無一物可知。是名真知。無有青黃長短。但見本源清淨覺體圓明。即名見性成佛。亦名如來知見。學人雖聞此說。猶未決了。乞和尚開示。
師曰。彼師所說。猶存見知。故令汝未了。吾今示汝一偈。
不見一法存無見 大似浮雲遮日面 不知一法守空知 還如太虛生閃電 此之知見瞥然興 錯認何曾解方便 汝當一念自知非 自己靈光常顯現
常聞偈已。心意豁然。乃述偈曰。
無端起知見 著相求菩提 情存一念悟 寧越昔時迷 自性覺源體 隨照枉遷流 不入祖師室 茫然趣兩頭
智常一日問師曰。佛說三乘法。又言最上乘。弟子未解。願為教授。師曰。汝觀自本心。莫著外法相。法無四乘。人心自有等差。見聞轉誦是小乘。悟法解義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萬法盡通。萬法俱備。一切不染。離諸法相。一無所得。名最上乘。乘是行義。不在口爭。汝須自修。莫問吾也。一切時中。自性自如。常禮謝。執侍終師之世。
僧志道。廣州南海人也。請益曰。學人自出家。覽涅槃經。十載有餘。未明大意。願和尚垂誨。師曰。汝何處未明。曰。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於此疑惑。
師曰。汝作麼生疑。曰。一切眾生皆有二身。謂色身法身也。色身無常。有生有滅。法身有常。無知無覺。經云。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者。不審何身寂滅。何身受樂。若色身者。色身滅時。四大分散。全然是苦。苦。不可言樂。若法身寂滅。即同草木瓦石。誰當受樂。又法性是生滅之體。五蘊是生滅之用。一體五用。生滅是常。生則從體起用。滅則攝用歸體。若聽更生。即有情之類。不斷不滅。若不聽更生。則永歸寂滅。同於無情之物。如是。則一切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樂之有。
師曰。汝是釋子。何習外道斷常邪見。而議最上乘法。據汝所說。則色身外別有法身。離生滅求於寂滅。又推涅槃常樂。言有身受用。斯乃執吝生死。耽著世樂。汝今當知。佛為一切迷人認五蘊和合為自體相。分別一切法為外塵相。好生惡死。念念遷流。不知夢幻虛假。枉受輪迴。以常樂涅槃。翻為苦相。終日馳求。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樂。剎那無有生相。剎那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是則寂滅現前。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乃謂常樂。此樂無有受者。亦無不受者。豈有一體五用之名。何況更言涅槃禁伏諸法。令永不生。斯乃謗佛毀法。
聽吾偈曰。
無上大涅槃 圓明常寂照 凡愚謂之死 外道執為斷 諸求二乘人 目以為無作 盡屬情所計 六十二見本 妄立虛假名 何為真實義 惟有過量人 通達無取捨 以知五蘊法 及以蘊中我 外現眾色像 一一音聲相 平等如夢幻 不起凡聖見 不作涅槃解 二邊三際斷 常應諸根用 而不起用想 分別一切法 不起分別想 劫火燒海底 風鼓山相擊 真常寂滅樂 涅槃相如是 吾今強言說 令汝捨現見 汝勿隨言解 許汝知少分
志道聞偈大悟。踴躍作禮而退。
行思禪師。生吉州安城劉氏。聞曹溪法席盛化。徑來參禮。遂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師曰。汝曾作甚麼來。曰。聖諦亦不為。師曰。落何階級。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師深器之。令思首眾。一日。師謂曰。汝當分化一方。無令斷絕。思既得法。遂回吉州青原山。弘法紹化。謚弘濟禪師。
懷讓禪師。金州杜氏子也。初謁嵩山安國師。安發之曹溪參叩。讓至禮拜。師曰。甚處來。曰。嵩山。師曰。甚麼物。恁麼來。曰。說似一物即不中。師曰。還可修證否。曰。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師曰。只此不污染。諸佛之所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
西方般若多羅讖。汝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應在汝心。不須速說。讓豁然契會。遂執侍左右一十五載。日臻玄奧。後往南嶽大闡禪宗。敕謚大慧禪師。
永嘉玄覺禪師。溫州戴氏子。少習經論。精天臺止觀法門。因看維摩經。發明心地。偶師弟子玄策相訪。與其劇談。出言暗合諸祖。策云。仁者得法師誰。曰。我聽方等經論。各有師承。後於維摩經。悟佛心宗。未有證明者。策云。威音王已前即得。威音王已後。無師自悟。盡是天然外道。曰。願仁者為我證據。策云。我言輕。曹溪有六祖大師。四方雲集。並是受法者。若去。則與偕行。
覺遂同策來參。繞師三匝。振錫而立。師曰。夫沙門者。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自何方而來。生大我慢。覺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師曰。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曰。體即無生。了本無速。師曰。如是如是。玄覺方具威儀禮拜。須臾告辭。師曰。返太速乎。曰。本自非動。豈有速耶。師曰。誰知非動。曰。仁者自生分別。師曰。汝甚得無生之意。曰。無生豈有意耶。師曰。無意誰當分別。曰。分別亦非意。師曰。善哉。少留一宿。時謂一宿覺。後著證道歌。盛行於世。謚曰無相大師。時稱為真覺焉。
禪者智隍。初參五祖。自謂已得正受。庵居長坐。積二十年。師弟子玄策。遊方至河朔。聞隍之名。造庵問云。汝在此作甚麼。隍曰。入定。策云。汝云入定。為有心入耶。為無心入耶。若無心入者。一切無情草木瓦石。應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識之流。亦應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時。不見有有無之心。策曰。不見有有無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隍無對。良久。問曰。師嗣誰耶。策云。我師曹溪六祖。隍云。六祖以何為禪定。策云。我師所說。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性無生。離生禪想。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
隍聞是說。徑來謁師。師問云。仁者何來。隍具述前緣。師云。誠如所言。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隍於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無影響。其夜。河北士庶聞空中有聲云。隍禪師今日得道。隍後禮辭。復歸河北。開化四眾。
一僧問師云。黃梅意旨。甚麼人得。師云。會佛法人得。僧云。和尚還得否。師云。我不會佛法。
師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無美泉。因至寺後五里許。見山林鬱茂。瑞氣盤旋。師振錫卓地。泉應手而出。積以為池。乃跪膝浣衣石上。忽有一僧來禮拜。云。方辯是西蜀人。昨於南天竺國。見達摩大師。囑方辯速往唐土。吾傳大迦葉正法眼藏。及僧伽梨。現傳六代於韶州曹溪。汝去瞻禮。方辯遠來。願見我師傳來衣缽。
師乃出示。次問。上人攻何事業。曰。善塑。師正色曰。汝試塑看。辯罔措。過數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盡其妙。師笑曰。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師舒手摩方辯頂。曰。永為人天福田。師仍以衣酬之。辯取衣分為三。一披塑像。一自留。一用椶裹。瘞地中。誓曰。後得此衣。乃吾出世。住持於此。重建殿宇。
宋嘉祐八年。有僧惟先。修殿掘地。得衣如新。像在高泉寺。祈禱輒應。
有僧舉臥輪禪師偈曰。
臥輪有伎倆 能斷百思想 對境心不起 菩提日日長
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繫縛。因示一偈曰。
惠能沒伎倆 不斷百思想 對境心數起 菩提作麼長
頓漸品第八
時祖師居曹溪寶林。神秀大師在荊南玉泉寺。於時兩宗盛化。人皆稱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頓漸之分。而學者莫知宗趣。師謂眾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種。見有遲疾。何名頓漸。法無頓漸。人有利鈍。故名頓漸。
然秀之徒眾。往往譏南宗祖師不識一字。有何所長。秀曰。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師五祖。親傳衣法。豈徒然哉。吾恨不能遠去親近。虛受國恩。汝等諸人。毋滯於此。可往曹溪參決。
一日。命門人志誠曰。汝聰明多智。可為吾到曹溪聽法。若有所聞。盡心記取。還為吾說。志誠稟命至曹溪。隨眾參請。不言來處。時祖師告眾曰。今有盜法之人。潛在此會。志誠即出禮拜。具陳其事。師曰。汝從玉泉來。應是細作。對曰。不是。師曰。何得不是。對曰。未說即是。說了不是。
師曰。汝師若為示眾。對曰。常指誨大眾。住心觀淨。長坐不臥。師曰。住心觀淨。是病非禪。常坐拘身。於理何益。聽吾偈曰。
生來坐不臥 死去臥不坐 一具臭骨頭 何為立功過
志誠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師處。學道九年。不得契悟。今聞和尚一說。便契本心。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為教示。師云。吾聞汝師教示學人戒定慧法。未審汝師說戒定慧行相如何。與吾說看。
誠曰。秀大師說。諸惡莫作名為戒。諸善奉行名為慧。自淨其意名為定。彼說如此。未審和尚以何法誨人。師曰。吾若言有法與人。即為誑汝。但且隨方解縛。假名三昧。如汝師所說戒定慧。實不可思議。吾所見戒定慧又別。
志誠曰。戒定慧只合一種。如何更別。師曰。汝師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見有遲疾。汝聽吾說。與彼同否。吾所說法。不離自性。離性說法。名為相說。自性常迷。須知一切萬法。皆從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聽吾偈曰。
心地無非自性戒 心地無癡自性慧 心地無亂自性定 不增不減自金剛 身去身來本三昧
誠聞偈。悔謝。乃呈一偈曰。
五蘊幻身 幻何究竟 迴趣真如 法還不淨
師然之。復語誠曰。汝師戒定慧。勸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勸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脫知見。無一法可得。方能建立萬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脫知見。見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來自由。無滯無礙。應用隨作。應語隨答。普見化身。不離自性。即得自在神通。遊戲三昧。是名見性。
志誠再啟師曰。如何是不立義。師曰。自性無非。無礙無亂。念念般若觀照。常離法相。自由自在。縱橫盡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頓悟頓修。亦無漸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諸法寂滅。有何次第。志誠禮拜。願為執侍。朝夕不懈。誠吉州。太和人。
僧志徹。江西人。本姓張。名行昌。少任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雖亡彼我。而徒侶競起愛憎。時北宗門人。自立秀師為第六祖。而忌祖師傳衣為天下聞。乃囑行昌來刺師。師心通。預知其事。即置金十兩於座間。時夜暮。行昌入祖室。拔劍加害。祖舒頸就之。行昌揮刃者三。悉無所損。
師曰。正劍不邪。邪劍不正。只負汝金。不負汝命。行昌驚仆。久而方蘇。求哀悔過。即願出家。師遂與金。言汝且去。恐徒眾翻害於汝。汝可他日易形而來。吾當攝受。
行昌稟旨宵遁。後投僧出家。具戒精進。一日。憶師之言。遠來禮覲。師曰。吾久念汝。汝來何晚。曰。昨蒙和尚捨罪。今雖出家苦行。終難報德。其惟傳法度生乎。
弟子常覽涅槃經。未曉常無常義。乞和尚慈悲。略為解說。師曰。無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惡諸法分別心也。曰。和尚所說。大違經文。師曰。吾傳佛心印。安敢違於佛經。曰。經說佛性是常。和尚卻言無常。善惡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無常。和尚卻言是常。此即相違。今學人轉加疑惑。師曰。涅槃經。吾昔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便為講說。無一字一義不合經文。乃至為汝。終無二說。曰。學人識量淺昧。願和尚委曲開示。師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說甚麼善惡諸法。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故吾說無常。正是佛說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諸法若無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處。故吾說常者。正是佛說真無常義。佛比為凡夫外道執於邪常。諸二乘人於常計無常。共成八倒。故於涅槃了義教中。破彼偏見。而顯說真常真樂真我真淨。汝今依言背義。以斷滅無常。及確定死常。而錯解佛之圓妙最後微言。縱覽千遍。有何所益。
行昌忽然大悟。說偈曰。
因守無常心 佛說有常性 不知方便者 猶春池拾礫 我今不施功 佛性而現前 非師相授與 我亦無所得
師曰。汝今徹也。宜名志徹。徹禮謝而退。
有一童子名神會。襄陽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來參禮。師曰。知識遠來艱辛。還將得本來否。若有本則合識主。試說看。會曰。以無住為本。見即是主。師曰。這沙彌爭合取次語。會乃問曰。和尚坐禪。還見不見。師以拄杖打三下。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對曰。亦痛亦不痛。師曰。吾亦見亦不見。神會問。如何是亦見亦不見。師云。吾之所見。常見自心過愆。不見他人是非好惡。是以亦見亦不見。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則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見不見是二邊。痛不痛是生滅。汝自性且不見。敢爾弄人。神會禮拜悔謝。
師又曰。汝若心迷不見。問善知識覓路。汝若心悟。即自見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見自心。卻來問吾見與不見。吾見自知。豈代汝迷。汝若自見。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見。乃問吾見與不見。神會再禮百餘拜。求謝過愆。服勤給侍。不離左右。
一日師告眾曰。吾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面。諸人還識否。神會出曰。是諸佛之本源。神會之佛性。師曰。向汝道。無名無字。汝便喚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蓋頭 也。只成箇知解宗徒。祖師滅後。會入京洛大弘曹溪頓教。著顯宗記盛行於世。是為荷澤禪師。
師見諸宗難問。咸起惡心。多集座下。愍而謂曰。學道之人。一切善念惡念應當盡除。無名可名。名於自性。無二之性。是名實性。於實性上。建立一切教門。言下便須自見。諸人聞說。總皆作禮。請事為師。
宣詔品第九
神龍元年上元日。則天中宗詔云。朕請安秀二師。宮中供養。萬幾之暇。每究一乘。二師推讓云。南方有能禪師。密授忍大師衣法。傳佛心印。可請彼問。今遣內侍薛簡。馳詔迎請。願師慈念。速赴上京。
師上表辭疾。願終林麓。薛簡曰。京城禪德皆云。欲得會道。必須坐禪習定。若不因禪定而得解脫者。未之有也。未審師所說法如何。
師曰。道由心悟。豈在坐也。經云。若言如來若坐若臥。是行邪道。何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無生無滅。是如來清淨禪。諸法空寂。是如來清淨坐。究竟無證。豈況坐耶。
簡曰。弟子回京。主上必問。願師慈悲。指示心要。傳奏兩宮。及京城學道者。譬如一燈。然百千燈。冥者皆明。明明無盡。
師云。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故淨名經云。法無有比。無相待故。
簡曰。明喻智慧。暗喻煩惱。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煩惱。無始生死。憑何出離。師曰。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別。若以智慧照破煩惱者。此是二乘見解。羊鹿等機。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簡曰。如何是大乘見解。師曰。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
簡曰。師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師曰。外道所說不生不滅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不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不滅。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淨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恆沙。
簡蒙指教。豁然大悟。禮辭歸闕。表奏師語。其年九月三日。有詔獎諭師曰。師辭老疾。為朕修道。國之福田。師若淨名。託疾毘耶。闡揚大乘。傳諸佛心。談不二法。薛簡傳師指授如來知見。朕積善餘慶。宿種善根。值師出世。頓悟上乘。感荷師恩。頂戴無已。並奉磨衲袈裟。及水晶缽。敕韶州刺史。修飾寺宇。賜師舊居為國恩寺。
付囑品第十
師一日喚門人。法海。志誠。法達。神會。智常。智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餘人。吾滅度後。各為一方師。吾今教汝說法。不失本宗旨。
須舉三科法門。動用三十六對。出沒即菩提場。說一切法。莫離自性。忽有人問汝法。出語盡雙。皆取對法。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更無去處。
三科法門者。陰界入也。陰是五陰。色受想行識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內六門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塵六門六識是也。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若起思量。即是轉識。生六識。出六門。見六塵。如是一十八界。皆從自性起用。
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若惡用即眾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對法。外境無情五對。天與地對。日與月對。明與暗對。陰與陽對。水與火對。此是五對也。
法相語言十二對。語與法對。有與無對。有色與無色對。有相與無相對。有漏與無漏對。色與空對。動與靜對。清與濁對。凡與聖對。僧與俗對。老與少對。大與小對。此是十二對也。
自性起用十九對。長與短對。邪與正對。癡與慧對。愚與智對。亂與定對。慈與毒對。戒與非對。直與曲對。實與虛對。險與平對。煩惱與菩提對。常與無常對。悲與害對。喜與瞋對。捨與慳對。進與退對。生與滅對。法身與色身對。化身與報身對。此是十九對也。
師言。此三十六對法。若解用。即道貫一切經法。出入即離兩邊。
自性動用。共人言語。外於相離相。內於空離空。若全著相。即長邪見。若全執空。即長無明。執空之人有謗經。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語言。只此語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兩字。亦是文字。見人所說。便即謗他言著文字。汝等須知。自迷猶可。又謗佛經。不要謗經。罪障無數。
若著相於外。而作法求真。或廣立道場。說有無之過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見性。但聽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於道性罣礙。若聽說不修。令人反生邪念。但依法修行。無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說。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
若有人問汝義。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二道相因。生中道義。如一問一對。餘問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設有人問。何名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緣。明沒即暗。以明顯暗。以暗顯明。來去相因。成中道義。餘問悉皆如此。汝等於後傳法。依此轉相教授。勿失宗旨。
師於太極元年壬子。延和七月。命門人往新州國恩寺建塔。仍令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眾曰。吾至八月。欲離世間。汝等有疑。早須相問。為汝破疑。令汝迷盡。吾若去後。無人教汝。法海等。聞悉皆涕泣。惟有神會神情不動。亦無涕泣。
師云。神會小師。卻得善不善等。毀譽不動。哀樂不生。餘者不得。數年山中。竟修何道。汝今悲泣。為憂阿誰。若憂吾不知去處。吾自知去處。吾若不知去處。終不預報於汝。汝等悲泣。蓋為不知吾去處。若知吾去處。即不合悲泣。法性本無生滅去來。汝等盡坐。吾與汝說一偈。名曰真假動靜偈。汝等誦取此偈。與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眾僧作禮。請師說偈。
偈曰。
一切無有真 不以見於真 若見於真者 是見盡非真 若能自有真 離假即心真 自心不離假 無真何處真 有情即解動 無情即不動 若修不動行 同無情不動 若覓真不動 動上有不動 不動是不動 無情無佛種 能善分別相 第一義不動 但作如此見 即是真如用 報諸學道人 努力須用意 莫於大乘門 卻執生死智 若言下相應 即共論佛義 若實不相應 合掌令歡喜 此宗本無諍 諍即失道意 執逆諍法門 自性入生死
時徒眾聞說偈已。普皆作禮。並體師意。各各攝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諍。乃知大師不久住世。法海上座再拜問曰。和尚入滅之後。衣法當付何人。
師曰。吾於大梵寺說法以至於今。鈔錄流行。目曰法寶壇經。汝等守護。遞相傳授。度諸群生。但依此說。是名正法。今為汝等說法。不付其衣。蓋為汝等信根淳熟。決定無疑。堪任大事。然據先祖達摩大師。付授偈意。衣不合傳。偈曰。
吾本來茲土 傳法救迷情 一華開五葉 結果自然成
師復曰。諸善知識。汝等各各淨心。聽吾說法。若欲成就種智。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閒恬靜。虛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於一切處。行住坐臥。純一直心。不動道場。真成淨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含藏長養。成熟其實。一相一行。亦復如是。
我今說法。猶如時雨。普潤大地。汝等佛性。譬諸種子。遇茲霑洽。悉得發生。承吾旨者。決獲菩提。依吾行者。定證妙果。聽吾偈曰。
心地含諸種 普雨悉皆萌 頓悟華情已 菩提果自成
師說偈已。曰。其法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淨。亦無諸相。汝等慎勿觀靜。及空其心。此心本淨。無可取捨。各自努力。隨緣好去。爾時徒眾作禮而退。
大師七月八日。忽謂門人曰。吾欲歸新州。汝等速理舟楫。大眾哀留甚堅。師曰。諸佛出現。猶示涅槃。有來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歸必有所。眾曰。師從此去。早晚可回。師曰。葉落歸根。來時無口。又問曰。正法眼藏。傳付何人。師曰。有道者得。無心者通。又問。後莫有難否。師曰。吾滅後五六年。當有一人來取吾首。聽吾讖曰。
頭上養親 口裏須餐 遇滿之難 楊柳為官
又云。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薩從東方來。一出家。一在家。同時興化。建立吾宗。締緝伽藍。昌隆法嗣。
眾復作禮。問曰。未知從上佛祖應現已來。傳授幾代。願垂開示。師云。古佛應世。已無數量。不可計也。今以七佛為始。
過去莊嚴劫毘婆尸佛。尸棄佛。毘舍浮佛。今賢劫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文佛。已上七佛。今以釋迦文佛首傳摩訶迦葉尊者。第二。阿難尊者。第三。商那和修尊者。第四。優婆 毱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彌遮迦尊者。第七。須密多尊者。第八。佛馱難提尊者。第九。伏馱密多尊者。第十。脅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馬鳴大士。十三。迦毘摩羅尊者。十四。龍樹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羅喉羅多尊者。十七。僧伽難提尊者。十八。伽耶舍多尊者。十九。鳩摩羅多尊者。二十。闍耶多尊者。二十一。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摩拏羅尊者。二十三。鶴勒那尊者。二十四。師子尊者。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般若多羅尊者。二十八。菩提達摩尊者。二十九。慧可大師。三十。僧璨大師。三十一。道信大師。三十二。弘忍大師。惠能是為三十三祖。從上諸祖。各有稟承。汝等向後。遞代流傳。毋令乖誤。眾人信受。作禮而退。
大師先天二年癸丑歲。八月初三日。於國恩寺齋罷。謂諸徒眾曰。汝等各依位坐。吾與汝別。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後代迷人得見佛性。
師言。汝等諦聽。後代迷人。若識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識眾生。萬劫覓佛難逢。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見自心佛性。欲求見佛。但識眾生。只為眾生迷佛。非是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平等。眾生是佛。自性邪險。佛是眾生。汝等心若險曲。即佛在眾生中。一念平直。即是眾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吾今留一偈。與汝等別。名自性真佛偈。後代之人。識此偈意。自見本心。自成佛道。
偈曰。
真如自性是真佛 邪見三毒是魔王 邪迷之時魔在舍 正見之時佛在堂 性中邪見三毒生 即是魔王來住舍 正見自除三毒心 魔變成佛真無假 法身報身及化身 三身本來是一身 若向性中能自見 即是成佛菩提因 本從化身生淨性 淨性常在化身中 性使化身行正道 當來圓滿量無窮 淫性本是淨性因 除淫即是淨性身 性中各自離五欲 見性剎那即是真 今生若遇頓教門 忽悟自性見世尊 若欲修行覓作佛 不知何處擬求真 若能心中自見真 有真即是成佛因 不見自性外覓佛 起心總是大癡人 頓教法門今已留 救度世人須自修 報汝當來學道者 不作此見太悠悠
師說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滅度後。莫作世情。悲泣雨淚。受人弔問。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恐汝等心迷。不會吾意。今再囑汝。令汝見性。吾滅度後。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違吾教。縱吾在世。亦無有益。復說偈曰。
兀兀不修善 騰騰不造惡 寂寂斷見聞 蕩蕩心無著
師說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謂門人曰。吾行矣。奄然遷化。於時異香滿室。白虹屬地。林木變白。禽獸哀鳴。廣韶新三郡。官僚洎門人僧俗。爭迎真身。莫決所之。乃焚香禱曰。香煙指處。師所歸焉。時香煙直貫曹溪。十一月十三日。遷神龕併所傳衣缽而回。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龕。弟子方辯以香泥上之。門人憶念取首之記,仍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入塔。忽於塔內白光出現。直上衝天。三日始散。韶州奏聞。奉敕立碑。紀師道行。師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傳衣。三十九祝髮。說法利生。三十七載。嗣法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數。達摩所傳信衣。中宗賜磨衲寶缽。及方辯塑師真相。并道具。永鎮寶林道場。流傳壇經。以顯宗旨。興隆三寶。普利群生者。
前言
◎一九六九年宣化上人講述於 美國三藩市佛教講堂
今天是第二個講修班開始的第一天,我們從一開始,都要存一種修道的心,不要存人我的心,不要存是非的心。昨天晚間我不是講嗎?把你所有不潔淨的東西都扔掉,然後才能得到法的好處。
這部《六祖壇經》,在美國也有其他人講過,講得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同樣是講經,講法不同;有的講經和念經是一樣的,只照著經文念一遍,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沒有加以解釋。如果這樣念經的話,人人都會念,不需要聽經了。這個經有經的意思。
在中國,佛法傳來這麼多年,只有六祖大師這位不認字的祖師,說出來一部經;可是這一部經,並不是六祖大師自己記載的,是誰呢?是他的徒弟法海。法海所記載的,有的地方,或者和六祖大師本來的意思,不一定相同,但是大概的意思,是不會錯的。等講到經文的時候,我們再研究這個問題。現在希望每一個人,拿出真心來學習佛法,不要存著很容易的心。要認為佛法特別要緊、特別重要!要有這種思想,才能接受我所講的佛法的道理。
「六祖法寶壇經」,是這部經的名字。「六祖法寶壇」,是這部經的別名。「經」這一字,是經的通名。在佛所說的經典,有七種立題;所有佛說的經典,不超出這七種命名的意思。這七種就是單三、複三、具足一。單三,就是單人、單法、單喻。複三,就是人法、人喻、法喻;這是重複的,叫複三。具足一,就是人法喻都有。
單人立題,就像《佛說阿彌陀經》;佛是人,阿彌陀也是人,是人修行成佛的,所以才叫人,這叫單人立題。人就是佛,佛就是人,所以中國的「佛」字,有個「人」在旁邊。
單法立題,就像《般若經》;般若就是法。或者《涅槃經》;涅槃也是法,涅者不生,槃者不滅。
單喻立題,就像《梵網經》;佛所說《梵網經》,言其戒律很容易就漏,很容易就守不住。戒律好像網似的,網有孔,你不小心就會破戒。你破戒,就是知法犯法,罪業更增加;你要是能守持住戒律,就生出光明。所以大梵天王的網羅幢上,每一個孔,有一個寶珠,寶珠會放光。言其你若能守持住戒律,就像寶珠那樣放光;你若不守,就是漏了,沒有光了。漏到什麼地方去呢?漏到地獄去,漏到餓鬼去,漏到畜生去,絕沒有人情講的。有的人說,喝酒犯戒,抽煙不犯戒。抽煙雖然在戒律上沒有明講,但是抽煙這個戒,也和喝酒這個戒是一樣的,喝酒就包括抽煙。所以你戒酒不戒煙,就是罪業重萬千!因為你以為這是小事,小事你都守不住,何況大的戒呢!所以,如果有犯這種戒的,絕對是不可原諒的。
法喻立題,就像《妙法蓮華經》;妙法是法,蓮華是喻¾¾比喻,這是法喻立題。人喻立題,就像《如來師子吼經》;如來是人,師子吼是比喻,言其佛所說法,好像師子吼一樣。人法立題,就像《文殊問般若經》;文殊是人,般若是法,這是人法立題。具足一,就像《大方廣佛華嚴經》;大方廣是法,佛是人,華嚴是比喻。
那麼本經以什麼立題呢?本經是中國的經典,不是印度的經典,所以在這七種立題之外,又多了一個。多了一個什麼呢?六祖是人,法寶是法,壇是處,這是人法處立題。所以這部經的題目,不能照著七種立題講;若照那樣講,就講不通了。
六祖的祖師位,是很不容易做的,為什麼呢?很多人要殺他;不單要殺他,連他的徒弟都要殺。所以這個祖師,不是容容易易就得到手的。得到手了,然後又在獵人裏避難十六年,為什麼呢?因為有人要殺他。誰要殺他?總而言之,不是你,不是我;或者也是你,也是我。因為在過去生中,所造的顛倒業,或者你有份,我也有份。在今生來講,也不是你,也不是我,所以你就不要擔心犯法,也不要擔心犯戒。
在南華寺,就是經題這個「壇」的地方,山上有六祖大師避難石。怎麼樣是避難石呢?那個避難的地方,只能坐一個人的大小,是個石頭洞;人在石頭裏,只能坐著打坐。這是一些外道跑到南華寺找六祖大師,公開要殺他,六祖大師就跑到山上,坐在石頭裏;所以放火燒山,但是沒有把他燒死。
那麼這個「六祖」,是從什麼地方論來的呢?這要從菩提達摩那兒講起;菩提是覺,達摩是法,從覺法大師這地方來論。菩提達摩在印度是第二十八代祖師;他為什麼不在那兒做祖師,跑到中國來呢?因為以前佛授過記,預先說過:到第二十八代的時候,大乘佛法應該傳到震旦;震旦就是中國,所以菩提達摩從印度坐船到中國。
當時中國的佛法,似有似無;好像有佛法,又好像沒有佛法。為什麼這樣講呢?因為當時的佛法,只是在那兒做表面工作,如誦經、研究經典、講經等,甚至連拜懺都沒有。一般學者,就拿佛法當學問來研究;當學問,就是只在那兒互相討論研究。所以神光法師,就是二祖慧可,當時就講經說法,講得很有感應,講得天花亂墜。天花亂墜,並不是人人都看得見;當時因為也有善根的人,得到天眼;五眼六通裏的五眼是得到了,六通還談不到。就看見慧可大師一講經,天上就有天女散花,地湧金蓮。從地裏湧出金蓮,神光法師就坐在金蓮花上講經。你看,真是很神氣!這就是研究經典。
但是經典所說的道路,是應該修行啊!可是沒有什麼人修行。為什麼沒有人修行呢?就因為都怕苦,沒有什麼人真正打坐。當時,有一個誌公祖師是參禪打坐的,他也是得五眼的。一般人都怕苦,不修行,沒有認真去參禪打坐。也就像現在你們一樣,坐在那兒,等一等腿痛了,就想把腿伸開,這麼搖搖晃晃地把它摩擦一下。因為人都是人嘛!都怕吃苦頭,當時就有這個情形,和現在差不多。這叫似有佛法,而沒有佛法。
達摩祖師一看,中國的大乘根性成熟了,應該把大乘的佛教帶到中國;於是乎,也不怕路程遙遠,和旅行的辛苦,來到中國。你猜,到了中國怎麼樣呢?中國當時的人看不起外國人,說,這是摩羅剎來了。摩羅剎和尚,講話也不懂,語言也不通;所以小孩子一看見達摩祖師,就跑了。為什麼呢?看他那麼長的鬍子,就很害怕。大人呢?一看小孩子跑了,就以為這個印度人,是不是來抓小孩子來的?所以就叫小孩子更不要接近他。你看,不要說是度大人,他連小孩子都度不到,都沒有人敢接近他。
於是乎到廣州,再從廣州到南京,聽神光法師在那兒講經。達摩祖師一看,這個法師在這兒講經,他就聽。聽完,他就問法、請法,說:「法師,你在這兒做什麼?」神光法師說:「我講經呀!」
達摩祖師說:「你講經做什麼?」
神光法師說:「我講經教人了生死!」
達摩祖師說:「噢!你教人了生死,生死怎麼樣了法呢?你所講的經,黑的是字,白的是紙,你用什麼教人了生死?」
神光法師一聽,問得他沒話講,心想:「自己用什麼教人了生死呢?」就惱羞成怒,發了脾氣。
哦!你看,他講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也一樣發脾氣。所以我說似有似無嘛!發了脾氣怎麼樣呀?他就拿起武器,是什麼武器?就是一串念珠。他的念珠,不是我這個星月菩提,我的不太重,很輕。他的念珠,是用鋼鐵造的。用鋼鐵造念珠做什麼呢?就是預備同人打的時候,用來做武器。這法師若發了脾氣,那不得了啊!簡直像鬧洪水、山崩地裂似的。他這時候一發脾氣,說:「你現在來謗法!」拿起念珠,照著達摩面上就打。
雖然達摩祖師大約會武術,但因為未加防避,想不到他這麼厲害,說不過就要動粗,所以達摩祖師的牙給打掉兩顆。
因為達摩祖師是聖人,據一般的傳說,聖人的牙被人打掉,若是吐在地上,就要三年不下雨。是不是這樣子?你不要問我,我是這麼樣講。我們先講明白,不要說為什麼。什麼理由呀?沒有理由!講就是講,沒有理由的,你不要問!
達摩祖師一想:「若三年不下雨,要餓死多少人啊?我來度眾生、救眾生,這不是殺眾生了嗎?」於是乎,把這兩顆牙像吃油餅似的,吃到肚裏去;油餅沒有那麼硬,他就像吃骨頭似的,吃到肚裏去,於是乎就走了。外來的人被人欺負,也就算了,打掉牙,也不能到政府那兒去告神光。出家人要忍辱嘛!況且他是祖師,更應該忍辱。
走到半路上,遇到一隻鸚鵡,關在籠子裏;可是這隻鳥,比神光法師聰明得多,牠認識菩提達摩是一位祖師,就說:「西來意,西來意,請你教我出籠計。」你看,達摩祖師在人裏頭沒有知音,遇到這小鳥,卻是一個知音。什麼叫知音?就是認識他。
達摩祖師一聽,小鳥這樣請教他,也就很高興,就教牠一個方便法;這不是實法,是權法。他說:「出籠計,出籠計,兩腿伸直兩眼閉,這便是你出籠計。」這好像祕密的妙訣,是祕密法,所以他說話沒有那麼大聲,我現在講的,恐怕比達摩祖師說的聲音要大;他一定告訴小鳥說:「出籠計,這便是你出籠計。」他一定是這樣講的,為什麼呢?他若講得大聲,旁人聽見,這個方法也行不通。所以你看這個地方,這位祖師用心良苦呀!
方法教會了,小鳥說:「好了,這可以,我現在明白怎麼樣是出籠計了!」於是乎,小鳥看見主人遠遠地來,就把這個方便法用出來,腿也伸直,眼睛也閉上,就等著主人來親近牠。
這主人天天回來都要看一看、玩一玩牠,這是他最心愛的一隻小鳥,可以和他談話,又可以給他消愁、解悶,所以回來先要看看這隻鳥。他回來一看,哇!甚至就要哭起來!怎麼呢?這小鳥在籠子裏,躺著不動彈了。啊!比兒子死了都焦急;他兒子若死了,他恐怕都沒有看得那麼重要。於是乎,他打開籠子門,把小鳥拿出來放在手上,這還是熱呼呼的沒有涼;因為小鳥是裝死,所以身上的暖氣,不會沒有的。這主人把小鳥放在手裏轉著看,嗯!不動了!翻過來看,掉過來看,看來看去,把手打開看看。噢!把手一打開,你說小鳥怎麼樣?呼!飛了!飛了。這隻小鳥的出籠計靈了。
可是我們現在都在籠子裏,我們的出籠計怎麼辦?我們人哪,你不要以為自己是自由的;不要誤解自由,說:「我願意吃就吃,我願意喝酒就喝酒,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守規矩也可以,這就是自由!」那簡直地太混帳了!那叫誤解自由。真正自由,要能生死自由,願意飛到天空,就飛到天空,願意鑽到地裏,就鑽到地裏;你要有這個本事,才是自由,好像那隻小鳥似的。
現在講《六祖壇經》,本來我講得不好,不是客氣,是真的。但是雖然我講得不好,可是敢講;也有講得好的,可是他不敢講。等我這個講得不好的,先講一次,以後講得好的,就可以跟著來講。將來你們有很多時間、很多機會,可以聽《六祖壇經》;可是講得好的,是從講不好的這兒生出來的,要明白這一點。我現在講得雖然不好,將來你們開智慧,比我講得就更好;因為我現在沒有開智慧,和你們是一樣的。但是你們可都要用筆記一記,等你們開智慧,就知道我講得是對不對。現在我相信你們還不能知道我講得是好?是不好?等開智慧了,噢!原來他這地方講錯!是不是呀?那時候就明白了,可是那要等二十年之後。
神光法師把印度來的這個和尚,打掉兩顆牙,印度和尚也沒有反攻他;以為這回是得到好處,勝利了,可是無常鬼卻來了。這無常鬼戴著一頂高帽子,到這裏來說:「法師,你今天壽命應該盡了,閻羅王派我來請你去,你今天就應該死。」
神光法師一聽,「噢!怎麼我還要死嗎?我也要死嗎?我講經講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講得這樣好,還不能了生死嗎?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人了生死呢?」就問無常鬼。
無常鬼說:「有。世界上有了生死的。」
神光法師說:「是哪一個?你可以告訴我,我跟他學一學了生死的法。」
無常鬼說:「哪一個呀?就是你剛才打掉兩顆牙的黑臉和尚。他呀!閻羅王就管不了他;不單管不了他,閻羅王天天都要拜他,都要向他叩頭頂禮,來恭敬他。」
神光法師說:「噢!他就是了生死的和尚呀?我要跟他去學了生死的法門。你這無常鬼,鬼大哥,等一等再叫我去,可以不可以呀?我現在真是想要了生死的,所以你同閻羅王講一講,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學這個法門。」
無常鬼說:「你真有誠意,這也未嘗不可,也都可以通融通融。」
神光法師一聽,無常鬼答應他了,高興得不得了,連鞋也忘了穿,打了赤足,就後面追達摩去。
達摩在前面走,他就在後面追;一追,追到這兒,看見這隻小鳥,達摩祖師幫助牠得到自由。他就想:噢!原來就是這麼回事,要裝死,要裝一個活死人。達摩也不理他,就前頭走;他後頭跟著,一跟就跟到洛陽的熊耳山,達摩祖師就在那兒面壁打坐。達摩在那兒坐禪,神光就在那兒跪著;達摩祖師在那兒面壁坐了九年,神光法師就在那兒跪了九年。
以前我講這個公案的時候,有一個小孩子聽我講,聽得很高興,就問我說:「那麼他跪了九年,有沒有吃飯呢?」這小孩子就想起問有沒有吃飯,當時我回答他,在這九年如果不吃飯,怎麼可以活著呢?就是達摩祖師吃飯的時候,他也吃飯;達摩祖師打坐的時候,他也打坐。可是在書上沒有記載這個事情,我也沒有講明。這個小孩子來問這個問題,可見他一天到晚,就是想著吃飯,所以他怕神光法師在那兒跪著,沒有飯吃。其實這小孩子,並不是掛著吃飯;講起來他是非常有善根的。他從五歲就開始給父親、母親天天叩頭,等到十一歲的時候遇著我。他問我的那時候是十一歲,並不是五歲,我要說的是:他五歲的時候,就能孝順父母。
有一天下大雪,達摩祖師在打坐,神光法師就跪著,雪下得把神光法師的腰,都給埋了,他還是跪著求法。達摩祖師回頭看,說:「你幹什麼這樣?下這麼大雪,你還在這兒跪著幹什麼?」
神光法師說:「我要了生死!以前我講經,不能了生死;現在我要了生死,請祖師傳給我了生死的法門!」
達摩祖師說:「你看天,下的是什麼?」
神光法師說:「下的是雪。」
「雪是什麼色的啊?」
神光法師說:「當然是白色的!」
達摩祖師就出一個題目,來考他一下,說:「你等著天什麼時候下紅雪,我就傳法給你;如果不下紅雪,你就不要希望。你這麼惡的一個和尚,一念珠就把我牙打掉兩顆,我不向你報仇,已經算是最慈悲了,怎麼又會傳給你法呢!」
這題目出了,可是神光法師就把文章給作成了!文章怎麼樣作的呢?他一看,牆上有一把刀,這是修道人預備有要犯戒的時候用的戒刀;逼不得已,一定要犯戒了,寧可把自己的頭割下,也不犯戒,保持清淨戒體。神光法師把刀拿下,一刀就斬斷一條臂。這是照考試的題目,他來作這個文章。
斬斷臂,就有血流出來,他把血和到雪裏面;雪雖然是白色的,經過血一染,就變成紅色的。於是乎,神光法師或者拿一個東西,中國人有畚箕,掃地裝塵土的那種東西;就把雪撮了一畚箕。紅雪、白雪這麼一攪和,都變成紅雪,就說:「祖師你看,現在是紅雪了!」
達摩祖師一看,「真的嗎?啊!這真是紅雪了!」這本來早就在意料之中,就是要考驗他的真心。一看見這個,達摩祖師就很高興:「噢!我到中國,還真是沒有白來這一趟,還遇著你這麼一個真心求法修道的人,把自己的臂膀都不要了。這是真有一點誠心!」於是乎,就傳他以心印心的法門,教他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神光法師聽了說法後,這時候臂痛了;以前他沒有想到臂,就只是想方法教雪變成紅色,也忘了臂痛。達摩祖師講完法後,他這時生了分別心:「啊,我剁下來的胳臂好痛!」他對達摩祖師說:「啊!我現在心很痛,請祖師替我安心。」
達摩祖師就說:「把你的心拿來給我,我才可以幫你把心安好,就不會痛了。」
神光法師就找自己的心,心在什麼地方?東西南北,四維上下,所有的地方都找遍,覓心了不可得!對達摩祖師說:「我找不著心,沒有。」
達摩祖師說:「我與汝安心竟!」我已經安好你這個心了。
在這個地方,要講起來,法是無量無邊的;達摩祖師對神光法師所說的法,也是妙不可言的,所以才說:
萬法歸一一歸合 神光不明趕達摩 熊耳山前跪九載 只求一點躲閻羅
「萬法歸一一歸合」,萬法歸於一,一又歸到什麼地方呢?合就是人一口。「神光不明趕達摩」,神光不懂「合」字的意思,所以就去追趕達摩祖師。「熊耳山前跪九載」,在熊耳山跪了九年。「只求一點躲閻羅」,只求達摩祖師指點他這一點點,來了生脫死,躲過閻羅王。這是神光法師遇到達摩祖師的經過。
達摩祖師到中國,曾經被人下了六次毒藥,誰來毒他呢?當時北魏有一個法師叫菩提流支,又叫光統律師,他最妒忌達摩祖師,所以就做一些齋菜,來供養達摩祖師;但是菜飯裏,下了最毒的毒藥,無論任何人吃了,都會死的,就這麼來供養達摩祖師。達摩祖師知道不知道飯裏有毒呢?知道!可是他還是「照吃可也」,就把毒飯吃了。吃了之後,叫人拿來一個盤子,他就吐;吐出來變成什麼呢?毒藥完全都變成蛇,這是一次。
菩提流支看毒不死達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第二次又來下毒藥,下加倍的量;以前沒有毒死你,這回下多一點毒藥。就用另一種更毒的毒藥,來毒達摩;達摩又把它吃了,吃了之後,怎麼樣呢?坐到一塊大石頭上,把毒藥屙出去;屙出毒藥的力量,把石頭都毒爆了,一塊大磐石也破壞了!這是第二次。
達摩祖師傳法給神光法師後,就給他改名字叫慧可,說他的智慧真可以了,夠了。慧可大師就問達摩祖師說:「你在印度有沒有傳法的徒弟呢?是不是也要給袈裟,用衣缽袈裟,來做憑據呢?」
達摩祖師說:「沒有。在印度,我傳法是傳法,但是不用衣缽袈裟來表信。因為印度的人,心都很直率的,他修道,得道就說得道。有人證明他是開悟得道,這就是得道了;如果沒有人證明,他自己不會說,我得了道,我證了果,我是阿羅漢,我又是菩薩。不會這麼講的,所以那裏的人,都很正直。中國的人不同,中國大乘根性的眾生是多,可是打妄語的人也多。修道沒有成道業,他說他成道了;沒有證果,他說他證果了。所以要用衣缽袈裟來表明證據。現在傳給你衣缽袈裟,你好好保持著。」
神光法師,就是這慧可大師,聽達摩祖師這樣囑咐,也就明白傳法的意義了。
達摩祖師於是乎就死了,人把他用棺材裝起來,埋到墳裏,以為沒有事了。可是就在同時,魏朝有一個使臣叫宋雲,在葱嶺附近,就是中國終南山那一帶,在路上碰見達摩祖師。達摩祖師拿著一隻鞋,對宋雲講:「你的國王今天死了,你趕快回去,你的國家有事。」
宋雲就問說:「大師,您到什麼地方去?」
他說:「我回印度去。」
「大師,您的法傳給誰了?」
達摩祖師說:「在中國四十年以後,可是也。」可,就是說的慧可。
宋雲回到他的國家北魏,就說這件事:「我那天走到葱嶺,遇見菩提達摩了。他說他回印度去。他告訴我,就是我遇到他那一天,我們的國王死了。我現在回來,果然正是那一天,他怎麼會知道呢?」
這些人說:「達摩早就死了,你怎麼會碰見他呢?」大家都不相信宋雲講的話。「我們把他的墳打開看看。」於是乎,把達摩祖師的墳墓就打開;打開一看,棺材裏什麼也沒有,就剩一隻鞋。
究竟達摩祖師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以後就沒有人知道,恐怕現在來到美國,也不一定。不過沒有人認識他,他可以改頭換面,隨便千變萬化的。他到中國,就說他一百五十歲,走了還是一百五十歲;到什麼地方去?沒有人知道。說是去考查歷史,歷史上也沒有這些問題,沒有地方考據去。這是達摩祖師一生到中國大概的意思。
在達摩祖師沒有來之前,他派過兩個徒弟到中國,殊不知到中國受了很大的氣,被人欺負。他這兩個徒弟的名字叫什麼呢?一個叫佛馱,一個叫耶舍。兩個徒弟到中國,就傳頓教法門,就是禪宗的道理。到什麼地方講,人家都不睬他,沒有人和他講話的,所有的和尚,都默擯他。默擯就是不和他講話,你自己講什麼,也沒有人聽;所以自己也沒有意思,就要走了。
一走走到廬山,廬山有個慧遠法師,他是講念佛的,專門念佛。去見遠公大師,慧遠大師就說:「你們兩位是印度的和尚,你們傳的是什麼法啊?怎麼這些人不理你們呢?」
佛馱、耶舍把手伸出來。因為大約講話也講不太通,只會很少的中國話;所以就把手伸出來,說:「手做拳,拳做手,快不快?」
遠公大師說:「很快的!」
他說:「菩提、煩惱,也就是這麼快!」
遠公大師當時就開悟:「哦!菩提、煩惱,原來沒有分別啊!沒有什麼兩樣!菩提就是煩惱,煩惱即菩提!」遠公大師這樣明白了,就很恭敬地供養他們兩位。沒有好久,他們在同一天就都死了,他們的墳,現在還在廬山那兒。
達摩祖師在印度,一聽說兩個徒弟被人欺負得這麼樣子,以後兩個徒弟也都死了。就想:「我去看一看。」於是乎,就到中國來。到中國來,收了很多中國徒弟。當時他在熊耳山面壁九年,不知多少人去皈依、禮拜,拜他做師父。其中有三個人,達摩祖師臨圓寂的時候說:「我到中國來,我的法傳了三個人。一個得到我的髓,一個得到我的骨頭,一個得到我的肉。」所以他自己也沒有身體,自己把身體都分給人了。
誰得到他的髓了呢?就是慧可,得到達摩祖師的髓。道育禪師,得到達摩祖師的骨。道濟比丘尼,就是總持比丘尼,得到達摩祖師的肉。我講《法華經》的時候,不是說有一個比丘尼死了之後,在她口裏生出一朵青蓮花來?就是這個比丘尼。她把達摩祖師的肉,都給吃了;道育禪師,把達摩祖師的骨頭,都給啃了;慧可祖師,把達摩祖師的髓,都給喝了,所以達摩祖師連身體都沒有了。各位不要在美國找,找不著了!
接下來,我們講二祖神光,也就是慧可法師;他是被人把頭給割去的。慧可法師死的時候,是被政府殺的。殺了可殺了,但是他不流血;流的是像牛奶似的,他的血,都變白色的。因為這樣子,就很多人信佛;當時皇帝也改過,知道是錯了,知道他是真菩薩。
慧可大師,在家姓姬,出生在北齊的時候。達摩祖師是在梁武帝的時候,到第二祖時,北齊的時代已經換了。慧可大師以前的名字,叫神光,為什麼叫神光呢?因為他降生的時候,他的父母看見一個金甲的神人,放大光明。金甲的神人,大概就是護法韋陀菩薩,來保護這一位祖師出世。
這一位祖師,生來非常聰明,記憶力非常強,所謂「目下十行字,耳聽百人音。」怎麼叫目下十行字呢?並不是說他這一看,就看十行,而是你普通的人看這一行,看這一趟字的時間,他可以看十趟,就這麼快,非常迅速;耳聽百人音,一百個人,同時講話,他都可以聽得清楚,他的分別力就這麼樣。因為有金甲的神人放光,所以名字就叫神光。
可是這一位祖師,脾氣最大,講話不投機,就想打。在四十歲以前,連講經說法,都帶著鐵念珠,行俠仗義,有不平的事情,他就要平一平。因為這個,所以見到達摩祖師,他就用念珠打菩提達摩;結果跪了九年,自己把臂斬斷了一隻。你想想,要是沒有脾氣,怎麼能捨得把自己的臂,一刀就斬斷。這就是有脾氣,有火氣,所以把自己的臂斬斷。斬斷了,不覺得痛,得法之後,才覺得痛,為什麼他覺得痛了?因為他有脾氣;如果沒有脾氣的話,就算斬掉了,也不會痛的。痛就是有煩惱,所以會痛。
這一位祖師,在四十歲遇到菩提達摩祖師,得法後,隱遁了四十年。為什麼要隱遁呢?因為當時有一位菩提流支,也就是光統律師,這一黨專門和達摩祖師的弟子作對,甚至見到就想要殺。你看!連菩提達摩祖師,都被他們用毒藥來毒,何況他的徒弟呢!慧可大師雖然很大的脾氣,但是聽他師父菩提達摩的指教:「你應該隱遁,躲避這些人來和你作難。」所以他就隱遁了四十年。
前面不是講,宋雲問達摩祖師傳法給誰?達摩祖師說:「四十年後,可是也。」四十年後,有位慧可大師,就是我的傳法人。等到四十年之後,慧可大師弘揚佛法,教化眾生,遇到三祖僧璨大師,把法就傳給僧璨大師。他吩咐僧璨大師說:「你好好保護衣缽,這是作證據的。你也應該隱遁,不然的話,也會對你不利。」因為那時菩提流支──光統律師的徒黨,他的徒弟和他這一黨,又來尋仇,就想要殺慧可大師。
慧可大師,在這時候,就假裝瘋狂,就是crazy,發顛、發神經病。在發神經病期間,有緣的人,他就度。他雖然是有神經病,但是和眾生有緣,所以很多人相信慧可大師。可是菩提流支的徒弟,這一班黨徒,還是放不下,還是妒忌障礙;於是乎,就到政府那裏把慧可大師告了。拿什麼理由告呢?說:「他不是人,是什麼呢?是妖怪!所以迷得這麼多人,來崇拜他,根本他就不是人。」就這樣到政府裏去告,政府把情形奏給皇帝。
當時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就是詔書,命令當地的有司──當地的官,去把慧可大師捉來審問,說:「你到底是人?是妖怪?」
你猜慧可大師怎麼說?他說:「我是妖怪。」
可是,這個有司一聽到他這樣講,知道他是冤枉,是受人妒忌,就叫他自己想清楚,說:「你想清楚了!你到底是什麼?」
慧可大師說:「我實實在在是個妖怪,我真正是個妖怪。」
既然真是妖怪,國法不能允許妖怪在世界上,於是乎奏明皇帝,就要把他斬首示眾。唉!你說世界有沒有真理啊!一個第二代祖師,政府就說他是妖怪,是個妖精。
在這個時候,二祖慧可大師,對著他這一班徒眾說:「我啊,是應該受這個果報的。我傳的佛法,到第四代的時候,只落到名相上。」化成名相,就是有名有相,著到相上。說完這話,二祖慧可大師就落淚。落淚並不是怕死,並不是說政府要殺他,他怕死,哭起來了。因為二祖脾氣最大,就是死,或什麼的,他也不怕;他若怕死,他也不會承認他是妖怪。二祖最神氣,你看!死就死了嘛!怕什麼!你說我是妖怪,我就是妖怪!沒關係!你看這個脾氣!若不是有脾氣,怎麼會這樣?這就是一股勁兒。哭了之後,就叫劊子手說:「你來殺吧!」
劊子手拿著刀,照他頭上砍了一刀。你猜怎麼樣哪?你猜不著呢!你一定想:「哦,這一定像砍到鐵上、石頭上,頭砍不掉的,因為他是祖師,有神通嘛!」你會這樣想。
不是的。這一刀,就把頭砍掉,再也不會長出來了。砍掉頭怎麼樣呢?沒有血出,所出的是什麼呢?就像牛奶似的白漿。
說:「這個未免太神化了!」就是這麼神化。你信就信,你不信就算了,沒有什麼理由可講的!你信,我可以給你用簡單的道理講一講。為什麼他冒白漿,不流血呢?這是人變成純陽體了,他所有的血,都變成白色。你說我不信,當然你不信啦!你若信,你也成了第二代祖師了!
有司一看這種情形,妖怪不流血,這真是妖怪了!於是乎,就具實以奏,說:「真是妖怪。我把他殺了,他頭掉了,沒有血流出來,只流出好像牛奶那種白色的漿,並且他的面目,死了還和活著一樣。這證明真是妖怪!」
但是到皇帝那兒,皇帝知道。皇帝怎麼知道呢?因為在印度,第二十四祖師子比丘也是被人殺了;砍掉了頭,不流血,冒白漿。這是證明這個人的體,純陽無陰,陰都變成陽了,這叫白陽世界。
白陽世界是為什麼呢?因為他無漏。什麼無漏?因為他自己沒有無明了。那麼說:「你方才講慧可大師,脾氣很大的,那麼有脾氣,怎麼會沒有無明呢?」你比我聰明,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你想到了,令我也多了一點知識。你要明白,我說慧可大師的脾氣,是大仁、大勇、大智、大慧的脾氣,並不是像你我,好像炮仗似的脾氣,啪似地響了!你要聽明白,他這個脾氣,和一般脾氣不同。他的脾氣,就是智慧;有智慧,他就能認出因果循環,一切的道理,都不違背。
那麼這樣子,皇帝知道這是真正的肉身菩薩,所以就生大懺悔,說:「哦!這真菩薩,在我們國家裏,我們都不能保護,現在居然把他殺了。」於是乎,他大生慚愧,令文武大臣全都皈依這位妖怪。所以他雖然死了,又收了一些徒弟。二祖神光的大略事蹟是這樣。
在隋朝的時候,是僧璨法師弘法,他是第三位祖師。這一位祖師,誰也不知道他從什麼地方來的?姓什麼?叫什麼?沒有人知道。他來見二祖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是身上生了很多的瘡,很多的癰疽,這兒長一個,那兒也長一個,很多很多的,通身都是,就像大痲瘋一樣。人長那種病,要和一般的人都隔離,因為恐怕會傳染,就是這種病。
他就這樣來見二祖,二祖問他說:「你從什麼地方來的?你來到這個地方幹什麼?」
這個大痲瘋的人說什麼呢?他說:「我來皈依和尚,學習佛法。」
二祖說:「你病得這個樣子,污濁邋遢,身上這麼樣不乾淨,你怎麼可以學佛法呢?」
這個病人,你猜他說什麼呢?二祖本來很聰明,他比二祖更聰明。他說:「我這個有病的人,和你和尚,心有什麼分別?有什麼不同?」
二祖一聽,咦!這個人有點來歷,就說:「你不要講,不要講,我知道了。」於是乎,把法傳給他,就這麼樣傳的。
傳了之後,說:「你好好愛護這個法,你也要避一避;因為菩提流支這印度和尚,他自己是印度人,但是專門妒忌印度和尚。我現在接的,是菩提達摩的法,他的徒弟,就想把菩提達摩的徒弟都殺光。現在我傳法給你,你切記不要出鋒頭,不要教人知道,你要藏起來。」於是乎,三祖僧璨法師也學他師父的樣子,假裝發瘋癲,到處默默教化眾生。
他正趕上後周武帝滅佛法,於是乎,就跑到山裏,住了十多年。他住的山有很多狼熊虎豹;他去住的時候,這些狼熊虎豹,都不知道搬家搬到什麼地方去了,都沒有了。直到有一次,他見到道信祖師,就把法傳給道信;道信祖師是第四祖。
傳法之後,他就設了一個千僧齋。千僧齋,就是請一千個和尚來吃齋,他的徒弟不知有多少,都來吃齋。吃完齋,你說他怎麼樣啊?他說:「你們都認為坐著死,這是最好了;你們現在看看我,我給你們來一個特別的樣子。我生死自由!」怎麼樣子呢?說完這話,就在當時千僧齋那個地方,前面有一棵大樹,他一隻手攀著一個樹枝子,腳翹起來;並不是上吊,但是可就死了,奄然而化。這麼手扳著樹枝,就圓寂了。究竟他多大歲數?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地方人?也沒有人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也沒有人知道。這是三祖大略的事蹟。
有一個人在這兒聽經,這會兒就害怕了。害什麼怕?說:「第一個祖師菩提達摩,被人用毒藥毒;第二個祖師,被人殺了;第三個祖師,抓著樹枝也就這麼死了。這做祖師,太沒有意思了!太危險囉!我無論如何,不願意做祖師。」
你就想做,也不可能做,因為你怕死。做祖師的,就要不怕死,拿著死和生沒有分別。前面所謂「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遊戲人間,教化眾生。」這才能做祖師。你這麼膽小,連死你都怕,怎麼可以做得祖師?你連祖師的徒弟,都做不成!為什麼呢?你有所恐懼,有所怕。
祖師都是不怕苦,不怕難,也不怕死,也不怕生。前面講達摩祖師那兩個徒弟佛馱、耶舍,不是說嗎?「你手做拳,拳做手,你看快不快?」遠公大師說:「快!」他說:「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也是這麼快。」所以你不要怕死,就可以做祖師。現在誰可以不怕死,我都封他做祖師。上面說的是第三祖。
第四祖呢?第四祖又是一個特別樣兒。怎麼特別樣兒呢?他很小就出家,跟著僧璨祖師學習佛法。他六十年長坐不臥,他眼睛也常常閉著不睜開,但可不是睡覺,你不要誤會了!他閉著眼睛來用功。可是眼睛一睜開,怎麼樣啊?哦,一般人一看見他的眼睛,就都打戰顫,好像地震了似的,哦!嚇得那個樣子。常常是這樣,為什麼呢?誰也不知道,他就有這種威德。
他是什麼時候的人呢?唐朝的時候。在唐太宗貞觀十七年的時候,皇帝聽說第四代祖師在這兒,就派一個使臣去請他到皇帝那兒;皇帝要供養他,要拜他做師父。你看,要是現在,不要說皇帝請我去,就不請,我都要去見皇帝來攀緣一下,何況他來請我呢!怎麼可以不去?可是你說怎樣啊?他不去!他說:「我年紀太老了,走路也走不動囉!吃飯也不香囉!我老得多病,不能到京裏。」
使臣就回去對皇帝一說,皇帝說:「你再去,一定要把他請來!就說皇帝說的,無論如何你要去,你就老了,怎麼樣老,也都要去的。請你,你就要去的。」
所以這使臣又來了,就對他講:「皇帝說無論如何,你就老,就怎麼樣子,現在我們用人把你抬著,也要抬去的。我們給你預備轎子,把你抬到京裏去。」那時候因為沒有飛機,交通不是這麼方便。
四祖說:「哦!不行的,我不去,我太老了,不可能去了。如果你一定要我去,你把我腦袋斬下來拿去!但是我心始終不去的。」
使臣一聽,他這麼樣講,沒有辦法,怎麼可以把他腦袋斬去,拿給皇帝呢?就回去對皇帝說:「這個和尚,真是特別古怪,性情真是太不近人情。皇帝您請他來,他說就是把他頭斬了拿來,他心也不來見皇帝。」
皇帝說:「好!你就去把他的頭給我拿來。」於是乎,就用盒子裝上一把刀,說:「你到那兒,就拿這把刀,把他頭給斬了。」
這使臣說:「好!」
等到臨走的時候,皇帝對他又說:「無論如何,你不能傷這和尚,你不能殺這個和尚。」
啊!使臣現在明白了,於是乎,到那兒就說:「老和尚!你現在倒是去不去?皇帝叫我拿這把刀來,就是斬你頭的。這把刀,是皇帝賜給我的;你若不去,他就叫我拿這把刀,把你頭割下來,拿著你的頭去見皇帝。」
道信祖師說:「好啊!那是最好了!我的頭能見到皇帝,這一生真是特別地光榮。好啦!那你現在就來斬我的頭!」於是把頭伸出來。使臣拿著刀正比量著他的頭,一看見他把頭伸過來,趕快把刀放到盒子裏。
道信祖師閉著眼睛等他斬頭,等了大約十分鐘,恐怕有的。這是大約的,也不一定,你不要執著,說一定十分鐘;或者十一分鐘,或者九分鐘,都不一定的。看他沒有斬,道信禪師就說了:「喂!你怎麼不斬哪?」他發了脾氣,好像二祖似的。
使臣說:「哦,皇上叫我只是這麼講一講,不能傷和尚。」
四祖道信大師,哈哈一笑說:「啊!你現在知道世界還有人吧!」就是還有不怕死的人。
四祖道信禪師,俗家姓司馬,名字叫信,所以出家的名字,就叫道信。司馬這個姓,在漢朝和晉朝,可以說是貴族,因為晉朝皇帝,就姓司馬;漢朝有司馬遷和司馬相如,文章都作得非常好。這第四祖,生在很有名望的家族,從小就出家修道。他活了七十二歲,但是,六十年都是脅不著席,就是不躺著睡覺;他的成就,是有不可思議的境界。
他用佛眼觀察,自己應該到什麼地方去住?他一看,湖北有一個山,叫破頭山,這個名字很不好的,但有紫雲籠罩著。這紫雲,就是祥瑞的表現、吉祥的意思,於是乎,他就到這個山上去住,也改了山名,叫什麼名字呢?叫「雙峰山」,因為有兩個山峰。
他教化眾生時,遇到很剛強難化的眾生;教他們改惡向善,他們就改善向惡,不聽教化。以後他就用種種的權巧方便法門,結果把這剛強眾生,也教化得改惡向善,知道自己是錯誤的。他弘揚佛法,有四十多年,所教化的眾生,如稻麻竹葦那麼多;「稻麻竹葦」就是表示太多了,數量不知有多少。
有一次,他告訴他的徒弟圓一法師說:「你要給我造一個塔,我要走了。」圓一法師就給他造塔。後來他問:「塔造好了沒有?」圓一法師說:「已經造好了。」造好了,怎麼樣呢?在永徽二年(永徽,是唐朝高宗皇帝的年號)閏九月二十四日,道信祖師從來也沒有生過病,可是在這一天,他就坐在那兒,奄然而化,坐那兒就圓寂了。沒有什麼人知道他圓寂,他也沒有告訴大家說我要走了,沒有告假。
圓寂之後,就把他裝到塔裏,封上了。這是用石頭造的塔,本來用鐵都封著、鎖著的。過了一年,塔自己開了,鎖也都開了;大家就看見第四祖在裏邊,還是端然正坐,和活著的時候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在這個時候,第五代祖師弘忍,又看見師父的相好,就非常高興。雖然像活著的時候一樣,但是肉都乾了,都沒有什麼肉了。於是乎,用漆布把身體貼上金,保護這個真身,直到現在還在。這是第四祖。他教化的眾生,非常之多;他的入室弟子、傳法弟子,就是第五祖弘忍大師。
從西天到東土,歷代祖師各有各的特長,各有各的密行,各有各的來歷不同,現在略略說一說五祖大師的經歷。五祖大師,生在湖北雙峰山黃梅縣,俗家姓周,七歲就被送到廟上修行。大約是他父親、母親,都是篤信佛教,覺得世俗這種生活,煩煩惱惱,爭爭吵吵,貪而無厭,從生至死,沒有什麼真正的價值。所以有小孩子,在七歲的時候,就把他送到廟上,跟著四祖道信禪師出家。
道信禪師一見這個小孩子,知道他是法門的龍象,所以就儘量栽培他。可是四祖栽培他,並不是說天天給他吃點好的,穿點好的,住一點好的,這麼樣栽培他;他是天天叫他勤勞工苦作,如清潔的工作、煮飯、燒水、煲茶這一類的。總而言之,什麼工作都叫他做;叫他沒做過的,要做一做,試一試這種工作的味道。
白天他是勤勞工苦作,任勞任怨,不和同等的沙彌打架,也不拌嘴,就是認真腳踏實地用功修行。誰說他不對,他就很歡喜地接受,很歡喜地改過自新。七歲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天一天修行。白天做一切的事護持道場,晚間就參禪打坐,認真用功。不是到晚間就趕快睡覺,一早也睜不開眼睛,爬不起來,不是這樣的。晚間練習坐單,坐那兒用功,修這一切的行門。一切的行門是什麼呢?就是自己誦經、持咒、拜佛、禮懺、研究學問,忙裏偷閒地用功修行,一分一秒也不空過。白天做一切的工作,也正是用功修行,晚間還參禪打坐,也是認真修行。所謂時時刻刻都痛念生死,不多說一句話,不少做一份活。一切的工作,都儘量做好;話不說那麼多,不和任何人爭,不和任何人吵,這是五祖弘忍大師。什麼叫弘忍呢?就是什麼他都忍,忍不了的,他也要忍;讓不了的,他也要讓。
經過這樣,到十三歲的時候,四祖大師觀察他可以受具足戒,所以給他授具足戒。受戒之後,十三歲就做比丘了!他身量長得高高大大的,身高八尺,相貌奇特。什麼相貌奇特呢?他眼睛有神,口不隨便講話,天天都是謹言慎行的。一看他就看得出,他是時時刻刻、行住坐臥都在用功,不把光陰空過。四祖一看他,觀察他是載道之器,可以弘化一方,所以就把衣缽傳給弘忍大師;他在中國是第五代的祖師。從釋迦牟尼佛,一代一代傳下來,傳到中國的五祖,這叫傳授心法;以心印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法門。
五祖大師的戒行精嚴,他修行是特別認真的。在當時也有一些土匪,常常到城裏,打家劫舍,搶金銀財寶。有一次,土匪就把湖北這個城圍上,弘忍大師忍不住,想要救城裏的老百姓;於是乎,他就下山,從東山那個地方,到湖北城裏。土匪一見著弘忍大師,就嚇得丟盔卸甲,望影而逃。為什麼這樣子呢?因為弘忍大師雖然是一個人下山來的,就是有隨從,大約也不過三三兩兩;可是這些土匪,就看到完全都是穿金盔金甲的天兵、天將,好像從天上下來的天神一樣,身穿著金盔金甲,手拿著寶劍,這麼威武其揚的。土匪一見到這樣的情形,就嚇得望影而逃;也不用一刀、一鎗、一箭,他們就嚇得撤退了。
這是什麼原因呢?很簡單,我告訴你們各位,因為弘忍大師誦持〈楞嚴咒〉。在《楞嚴經》上說過:誦持〈楞嚴咒〉的人,常常有八萬四千金剛藏菩薩,隨從他、保護他,到必要的時候,就救他、擁護他。所以土匪一見著弘忍大師,就嚇跑了;這可以說是金剛藏菩薩顯聖,也可以說是弘忍大師修行的威德,把他們都懾伏。
一個修道的人,能不用一兵一卒,把土匪嚇跑,這就是有真正的功夫,才能這樣子;若沒有真正的功夫,怎麼會有這樣的感應道交?因為這種種的靈異,所以四方的比丘,都望風而歸;就是聽到五祖的道風,就都去到他那兒學習佛法。所以當時在五祖的座下,常常有千餘人在那兒求法。
四祖大師,唐太宗召請他到宮裏去,想要供養他。有其師必有其徒,五祖弘忍大師,也是在唐高宗的時候,很多次皇帝請他到宮廷裏來,要供養他;他每一次都婉拒了,不到宮廷裏去受皇帝的供養。這種高風亮節,不是一般人所能明白的,他本著「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的行為,不是一般求名求利、迷戀財色名食睡這一類的人,所能了解的。由他這一點看來,這是佛教和其他任何宗教不同的地方。
在唐高宗咸亨的時候,他就對門人說:我要走了。叫門人給他造一個塔,用石頭造的。等他又問:「塔造好了沒有?」門人告訴他:「造好了。」於是乎,他就端然正坐,無疾而終。
可是在他入滅以前,他告訴人,說我傳法的人,有十個。這十個人,每一個都可以教化一方,都可以做一方的法主;這十個人,是他教化眾生以來,所挑選的十個嗣法的人。他告訴六祖大師說:「衣為爭端,止汝勿傳。」就是說,從你這兒,就不傳這個衣了!有衣,大家就爭,這是亂的開始。因此他嗣法的人有十位,就是神秀、智詵、慧藏、玄約、老安、法如、智德、義方,又有惠能大師,又有一個是劉主簿。他們都是接五祖法脈的嗣法門人,都可以做一方的教化主。說完這話,他就入滅了。以上這是五祖大師簡略的行狀。
這十位五祖大師的嗣法門人,每一位都有他的特長,或者是智慧第一的,或者是品行第一的,或者有道德第一的,或者有容忍第一的,或者有喜捨第一的,或者有慈悲第一的,或者有教化第一的,或者有修行第一的。總而言之,是各有所長,所以他們都值得做一般人的師表,做人天師,做眾生的依止師,做眾生的善知識。
總括起來說,他們這十位,沒有自伐的。什麼叫自伐呢?就是自己讚歎自己,自誇其德,表露自己與人不同,就是顏淵說的「願無伐善」那個「伐」。願無伐善,就是不說自己的特點,不說自己的長處,也沒有自誇的。不會自己誇讚自己,說我小的時候,如何如何;中年的時候、讀書的時候,如何如何,都是出乎其類,拔乎其萃,與人不同;也不會說我老年的時候,如何如何;也不會到處誇耀自己有多少皈依弟子,多少人相信自己。總而言之,不會神化自己,自吹自擂,自命不凡。凡是聖賢的人,都不會有這個毛病,也不會自大、驕傲,也不會自滿。
總而言之,他們都有優秀的德行,注重德行,不會圖虛名、好假好,在表面上用功夫,自欺欺人。這十位不驕傲、不爭、不貪、不求、不自私、不自利,也不打妄語。這是這十位教化主的行狀;要一一詳細說,需很多時間,這簡略的,大約就是這樣子。
現在在這兒研究歷代祖師,我們每一個人要迴光返照,自己選擇一個,我要學哪一位祖師?哪一位祖師,是我的榜樣?我願意照著他這樣去修行。我們要這樣想,聽經才有用,對我們自己的身心、生死上,才有幫助。我們如果聽經是經,我是我,我和經分開,我和祖師也分開,那始終我們不能得到利益。我們要「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哪一位祖師,我們最佩服,我們就要向他看齊,向他學習,這才不把時間浪費。
好像方才聽說五祖大師七歲就出家,他不和他的同類沙彌打架,也不爭、也不拌嘴,就是天天好好地工作,好好地任勞任怨,這才真正懂得怎麼叫出家,懂得要怎麼了生死。如果你出家,還天天吵架,天天打架,天天罵架,這和沒有出家是一樣的,我們人人都要猛省這一點。
萬佛城叫「法界佛教總會」,所謂:
無不從此法界流 無不還歸此法界
在萬佛城的人,都是凡夫,都是一般的人到這萬佛城。萬佛城,雖然說是個聖地,雖然說是造就佛、造就菩薩、造就祖師的地方;可是我們剛一來到這地方,誰也不是佛,誰也不是菩薩,誰也不是祖師,未免就掛一漏萬,有很多的事情,都是美中不足、不能盡善盡美、不能圓滿的。要是都圓滿,我們就成佛、成菩薩、做祖師,不做凡夫了。
我們在這兒,都是凡夫俗子,都一點一點地去自己的習氣毛病,所以無論哪一位做事,都有一些出入,有一些不圓滿的地方。不過我們到這兒來,都是想要圓滿,都是想要往好的學。我們想要圓滿、想要好好修行、想要見賢思齊,這一個心,是最寶貴的。就怕我們有過不能改,知善不能行,只是自私自利,那就完了。我們每一個人,能有這一念要成佛的心,要行菩薩道的心,要本照普賢菩薩那十大願王,去發這十大願,就一定會達到你所希望的目的。我們現在不圓滿的地方,大家都互相包涵一點,互相諒解一點,所謂:
忍是無價寶 人人使不好 若能會用它 事事都能好
我常對各位講,「一切是考驗」,我們在多生多劫,不知道造了什麼罪業,不知道和哪一位有什麼因果,有什麼不圓滿的地方,所以就會有很多不如意的問題發生。在這個時候,就是「一切是考驗,看我怎麼辦?」看看我自己怎麼辦?不是看爾怎麼辦?看爾是往外看了。「一切是考驗,看爾怎麼辦?」看你怎麼辦,看你自己怎麼辦?對境若不識,須再重頭煉。「一切是考驗,看他怎麼辦?」你若明白他,也就不會埋怨他;對境若不識,須再重頭煉。這幾句話都是反求諸己的話,你不要看你、我、他,你要學菩薩。
菩薩的行狀是
真認自己錯 莫論他人非 他非即我非 同體名大悲
你常常有大悲心,憐憫一切眾生:我要教化眾生,感化不動眾生,是我的德行不夠;我的德行若圓滿了,能萬德莊嚴,沒有不被我所化的。我化不了,就是德行還沒有萬德莊嚴。這樣一想,就不會向外馳求,不會到外邊去找,這叫真正地迴光返照,反求諸己。
愛人不親反其仁, 治人不治反其智, 禮人不答反其敬; 行有不得,皆反求諸己。
我們若能這樣,不要說聖賢,就是佛菩薩,我們都可以很快地就達到他們的果位。
「愛人不親反其仁」,你愛護一個人,人家離你遠遠的,不敢接近你;你要迴光返照,看看我仁愛人的心夠不夠?這是愛人不親反其仁。
「治人不治反其智」,好像我做師父的,教化徒弟,徒弟不聽;我要迴光返照,我做師父的,是不夠德行吧?所以才出叛徒,才不聽話!這是反其智。
「禮人不答反其敬」,你對人行禮,人家不睬你,望都不望你;你要反求諸己,看看我是不是很恭敬向人行禮?這是禮人不答反其敬。
「行有不得」,不得,就是不怎麼好,不圓滿。你所行所作,覺得不對的地方;「皆反求諸己」,都要自己反回來,看看自己對不對?
五祖繼承四祖的道統,所以唐高宗以皇帝的尊嚴,要請他到宮廷去供養,很多次他也不接受。因為他這樣自尊,不隨隨便便受國王的邀請,國王更加對他崇敬;於是乎,就把宮廷裏,最珍貴的藥品,和最尊貴的寶貝,叫使臣送去供養他。可是五祖大師,不因為這些珍貴的藥品,和寶貴的東西,就生大我慢,生大執著。他心裏沒有這些東西。所以他把所有的珠寶、藥材,散給大家。五祖大師把衣缽傳給六祖,於是乎,他就入滅。由摩訶迦葉到菩提達摩這二十八代祖師,傳到中國後,這第五代祖師大概的行狀,是像以上所說的。
恰若初见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苦尽柑来遇见你 폭싹 속았수다 (2025)When Life Gives You :林尚春 我在回家路上的公交车上,看见疲惫的人们用手机看电视剧时露出笑容。我想,我应该写一部能让人们感到快乐的电视剧 (1人喜欢)
- Childhoods of exceptional people: 人类群星的童年教育,天生异类非富即贵名师出高徒,或,天生异类贫贱不移自强不息自学成才 (1人喜欢)
- 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李银河推荐的女性主义奠基作品):女性主义的核心是女人自己拥有的物质基础,没有经济独立的女性主义如空中楼阁,如同穷人的孩子缺乏开心智的机会、缺乏搞艺术的机会 (2人喜欢)
- 如何看待美国国会对deepseek提出的“美中人工智能脱钩法案”?人生从来都是如此赤裸裸,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祖国妈妈把人民保护的太好了,根本不知道人生真相血淋淋,不然世界太残酷怎么会安心做牛马呢?
- 王家卫繁花内核是张爱玲:半生缘,半封信,世钧和曼桢,爱情和人生,总是慢了一帧!他们很幸福,和你没关系! (2人喜欢)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