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K1157
奇葩说的辩手们依然理直气壮,而平凡的人们在夜里飞驰。

这是我第一次用站票,上次坐K字头列车也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现在正是子夜,车内仍有人在拥挤的过道来回。困倦的人已然昏睡在地上并拒绝挪动,引得乘客需用体操双杠的动作方可通过。
偶有没睡的人在攀谈,一车乡音熟悉,说着那些遥远的话题。
上大学时总坐这些长途T字与K字绿皮列车往返于北京和成都,一年春节更是得坐一个L字头的临时列车40余小时才能从北京回到家。列车逢站必停,逢车必让,但一路辛苦劳顿都不记得。只记得列车于秦岭深处毫无预兆的停下,车外有一三五间屋的极小站台,从这个迷你车站向外看去,杳无人烟,野山莽劲,大雪纷飞。山谷银装正盛,在一片不染毫尘的雪白中,是秦岭深褐的底色,这间砖红的小屋更加显眼,像是山中开放的一朵冬日花。
被车厢中的笑声拉回当下,左边的年轻人们聚在一起看着一档综艺,我听到狂浪的笑声中夹杂着何炅的声音。沉浸在这个声音中,年轻人们说服自己属于一个时髦的娱乐空间,而不是在这样一个拥挤肮脏的车厢里。
列车的终点是成都,但我敢确定这车上没有一个人是去享受黄金周的旅行,在十一的飞机或火车上,人们可能更多带着对远方浪漫消费的期待,但这些疲惫的人们,却都是带着对家庭的义务与在外劳作的微薄收入归乡。他们没有黄金周,有的节日都是春节。
数桌叔叔辈的老乡们聊着旅程,对比着高铁与飞机的时刻表,回忆着过去乘坐飞机的时光,这是属于在外务工陌生人在铁路上最流行的话题,别说白领,他们在成都工作的儿女都未必能够理解。继而他们讨论在上海艰难的工作,大多人高度流动的打着打2-3份工作,保安,传菜,车间,话间是马克思的老生常谈和新的化学粉尘危害的论证,当然还有对时代的怨言,与子女的无奈隔阂。
如果豆瓣是属于后现代城市人的不羁和放荡,是坏的庄子,那么这里就是坏儒家,是孟子和荀子在枯草和废土上生长起来的模样。
听出来了,年轻人们在看奇葩说,里面的人口若悬河巧言令色,最讽刺的是画面里夸夸其谈的是奶奶,母亲,父亲的感人话题。而他们真实的父辈们,一面向旁人吹嘘着自己儿子在成都一表人材,年薪20万,一面在艰难的伸展着自己的动作,靠在椅背上辗转着自己僵直的脊柱,打开手机无助的消耗掉自己最后的精力。
在这车厢中的声音当然不出现在奇葩说,不在微博,甚至都不会在快手,他们的交谈和语言在上海郊区的大排档,在硬座火车的车厢和千元安卓手机的微信中,也许有时出现在子女不耐烦或对抗的耳边,这些声音每天在这个大地上甚嚣尘上,却快速的消散在这样昏暗的夜里,不兴波澜也难留痕迹。
奇葩说的辩手们依然理直气壮,而平凡的人们在夜里飞驰,却更跟不上这个现代世界抛下他们的脚步,几位大叔当然错误的争执着智能机RAM的用途,交流着对马云的片面印象,叹息着聊着自己的见识与夸大的一时辉煌。我环顾四周,深知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拯救他们,那么现在看着奇葩说的年轻人呢?现在正飞向东京明天要在山手线眺望富士山的人们呢?他们叹息或也在夜里哭泣吗?他们是否还有拯救呢?
或是他们也会如这些倦怠的败儒们,被生活一刀一刀有条不紊的切割着,却也习惯了这样日复一日,再也不喊出来。
这败儒的悲哀,与注定失败的布尔乔亚的悲哀,哪个更加煎熬?是那个已然心死的人们悲哀,还是那个乐在其中并午夜梦回的人们更悲哀呢?
可能只剩下一个智慧的大数据来拯救,或是一场秦岭深山的大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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