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的功能
这位小说家不仅没有懂得制作小说的技艺,对小说本质的理解也存在偏差。在她的概念里,小说作为构造情节的机器,是在对故事的讲述中投入自己的思想。因而,人物面对突发事件表现的内心冲突虚假难信,好似为了让她看起来曾努力把守住道德界线才如此为之;而她的抉择也是确然,必须被裹挟进现实生活恶的洪流,来满足作者的思想判定。
让情节的编织和人物的活动摆动在强权下,这是作者衍生的功能,而不是小说家的。小说家的任务从未是直接面向故事情节或人物,而是发明一位叙述者;生产的功能由后者完成。小说家并不是在文本中刻意隐藏他的身份,而是自然而然躲进叙述者挡起的遮帘背后。这是“垂帘听政”,但叙述者保有了最大的自主权。
叙述者乃虚假的实体,唯有一种声音及其价值的存在;小说家的人格便由这位叙述者所发出的声音反映。叙述者不依赖于现实之物存在,他裹卷着小说家泌出的汁液,并从中凝聚为一种独特的腔调;而创造出小说中一切的便由此声音完成。对于小说家而言,不仅能在所有作品中保持同一的腔调,也能在不同作品中变换腔调。游戏,即价值。
因而,道德的审判从未能落在小说家身上,造成伦理难题的是叙述者,而不是小说家;而叙述者自身又只是一种声音的实体。这样我们就能帮助小伍德在幼年时感到的困惑(《最接近生活的事物》):无论小说家在小说中写了何种渎神反伦理的事情,他都不会被审判。小说家借由叙述者的化身逃脱了一切指责,就像你不能去指责一位非其所创造的作者,也同样不能去审判一种声音,这太过于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