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的春天

木棉花的春天，我写在了秋天。昨晚一个近乎玩笑的诺言，将我带回了多年前那个院落，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仿佛就站在我眼前，浅浅的酒窝漾在嘴旁，站在木棉树下喊着：“花开咯，花开咯。”
碎砖垒成的残垣隔开了两家的院落，但对调皮的少年来说不过是增添了更多童趣罢了。我匆匆爬上去，从微微摇晃的墙上跳下，奔到她身旁，捏了捏她肉肉的脸蛋。
“年年看，还看不厌吗？”
“别捏我，你真讨厌，”她把我手掰开，气鼓鼓地看着我说：“就是好看嘛。”
“好好好，你说好看就好看吧。”其实我并不喜欢木棉花，我总喜欢颜色较淡的开的大的花儿，这种细小的鲜红的花骨朵在我看来跟春天开遍田野的野花并没多大区别。“我上去帮你摘一朵。”
“不要，摘下来它就活不了了。”
“我就要摘，”我撸起袖子走到树下，看着她说：“瞧好咯，看哥哥给你摘花。”
“你小心点。”她看着我慢慢向上爬去，着急地说道。
“这么矮的树，摔不死人的。”
木棉花的花枝不像柳树那样可以编成花冠，我却也省了再分心思去编织它。将鲜红的花枝抛给她，我缓缓从树上滑下。
那是多少年前了？大概十年？或者更久？过去每年的春天，每年的红色，层层交织在一起，到现在再难分清这在当时普通的事到底在哪个红色的春天。再回忆起来，浮在眼前的只有那一捧花红和她笑盈盈的脸上那对浅浅的酒窝。
或许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段纯美的童年往事，或者是与发小的游玩嬉闹，或者是同我一样的青梅竹马。我们把它深深地埋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回忆回忆，顺便再用自己成长多年见识的美丽给它上色，最后这段往事实在变成了故事，遥远又美丽。我不愿这样做，我现在写下这些文字的目的便是为了拷问自己，我要把一切不该有的美丽统统删去，把它最真，最丑陋的面目讲述给你们。
那个女孩是怎么的一个女孩呢？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她并不漂亮。正如农村大多数女孩一样，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尤其在尚未完全变暖的春天，漾着酒窝的又黑又红的脸并不会有多好看。而我呢？我会爬树也不代表我是个身材修长的男孩儿，事实上我又胖又矮，嘴上还挂着因为天冷而留下的鼻涕。
我并不是在消解美，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懵懂的青梅竹马的故事。
她很任性，喜欢一件东西就必须得到，得不到就会哭闹，趴在地上，眼泪鼻涕粘在那本就不多漂亮的脸上，嘶吼着，像一只浑身沾满泥巴的猪，但因为人类的智慧，所以这时的她看上去比猪还要可憎些。
她手脚也不干净，每次在我家玩过后，家里总会少些东西。母亲告诉我几次不要和她来往，但幼时的我总是会将母亲的话反着来执行，虽然我也已经很厌恶她了。
她拿着偷我的东西去炫耀，或者拿偷她父母的钱去大肆挥霍。不得不说她很聪明，没当遇到我，她总会说那东西是我送给她的，或者也将买来的东西分我一点，好让我同她共患难。我是在多年以后才想通这些琐事的，但每想到她瘦小的身体下藏着那么邪恶的灵魂，我都不免感到寒冷。
后来，她家搬走了。去了县城，我们也就失去了联系。
她的父亲很能干，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与大多数农民都不同，听家里长辈说，他打小就不喜欢种地。那个精明能干的男人凭着自己充满算计的脑子走出了这穷苦的地方，也带走了我的青梅。我感谢他，衷心祝愿他能永远聪明，大富大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