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镶黄正黄镶白三旗苏完瓜尔佳氏家谱》

前段时日，笔者在国家图书馆善本部门查阅善本时，发现国图藏有一份题名为《镶黄正黄镶白三旗苏完瓜尔佳氏家谱》（以下文中简称为“《家谱》”）的满文善本。仔细阅读之后，感觉这件古籍极其珍贵，对于清初瓜尔佳氏人物之谱系，甚至对于官修谱牒中的缺失，都有很大价值。
谨将此古籍介绍如下。
《家谱》原名为满文，题名为“kubuhe suwayan gulu suwayan kubuhe šanggiyan ilan gūsai suwan i gūwalgiya hala i giyapu”，“镶黄正黄镶白三旗苏完瓜尔佳氏家谱”为译名。抄本。经折装。每折大小为75.7cmx12.7cm。封皮为云纹红绫，上帖黄纸题名。封皮内为谱牒，整件谱牒共有数十折，若完全展开，或可以达到十米之巨。文字方面，除去收入国立北平图书馆时所加的题签为汉文外，其余文字均为满文，满文均为正楷，书写标准、清晰。
                
                
《家谱》的前两折内，用记叙了修谱的大致情况，写明立谱时间为乾隆二十年。谱牒为大宝塔式，以索尔果立祖，写为“šanggiyan mafa solho”，其下用红线连接出索尔果的所有后裔，乾隆二十年时已故者用墨笔书名，在世者则用红笔书名。无嗣者则在其下一代处注明“enen akū”，即“无嗣”，个别拥有较高官爵的，在名字之下用楷体满文小注说明。如“鳌拜”名下，即写“uju jergi baturu gung hiya kadalara dorgi amban bime hebei amban taiši niru bošombihe”，译为“一等超武公、曾任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太师、管佐领”。
索尔果一支苏完瓜尔佳氏，是清代最为知名的旗人世家之一。乾隆朝初年修撰的《八旗满洲氏族通谱》里，在数百个满洲姓氏中，瓜尔佳氏被定在第一卷。而瓜尔佳氏这个姓氏中，居首的即是苏完地方瓜尔佳氏。《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中说：“瓜尔佳为满洲著姓，而居苏完者尤著。其先有同胞兄弟三人，长曰佛尔和，次曰尼雅哈齐，三曰珠察，后离居。佛尔和仍居苏完，尼雅哈齐迁席北，珠察由瓦尔喀再迁西尔希昂阿济哈渡口。珠察生素尔达，素尔达生二子，长曰王沙鲁，次曰王扎拉达。王扎拉达生莽卡尼，莽卡尼生罗罗墨尔根，罗罗墨尔根生常喀尼墨尔根。常喀尼墨尔根生二子，长曰尼堪，次曰索尔果。索尔果为苏完部长，有子十人，其族最盛。”清初五大臣之一的费英东扎尔固齐，为索尔果的第二子，由此可以想知其家的门第。乾嘉时期的礼亲王昭梿在其《啸亭杂录》中提到：“满洲氏族，以八大家为最贵，一曰瓜尔佳氏，直义公费英东之后；一曰钮祜禄氏，宏义公额亦都之后……凡尚主、选婚，以及赏赐功臣奴仆，皆以八族为最。”其中便是以索尔果的后裔费英东家族居首。清仁宗嘉庆帝的后宫之中有一位“安嫔”，姓苏完瓜尔佳氏，即是索尔果的后裔。其父安英，是袭封索尔果第二子费英东所封信勇公的大宗后裔，费英东第十子查喀尼的四世孙。“安英”之名，也在《家谱》中有载。
清代满洲旗人姓氏，虽然是同姓，经常也有“同姓各宗”的情况。如叶赫国主一族姓叶赫那拉氏，清初大学士明珠、著名词人性德，皆是叶赫国主系叶赫那拉氏的后裔。而叶赫部民以部名为氏，也姓叶赫那拉氏，却与国主家族无共祖关系。晚清执政者孝钦显皇后（慈禧太后），即非与叶赫国主系叶赫那拉氏同族。
在瓜尔佳氏里，则以“苏完地方”者为尊，概因世居“苏完”者，多为索尔果之后裔。《清稗类钞》中有一则故事，讲的是晚清瓜尔佳氏大臣荣禄的遭遇——“荣禄系出瓜尔佳氏，而瓜尔佳氏以苏完为贵。荣官户部尚书日遇一都统，展问氏族，则亦瓜尔佳氏。荣曰：‘然则吾等乃同族也。’都统转问有‘苏完’二字否。荣曰：‘无。’都统摇首曰：‘殆非也。’”这则故事的一些细节或与事实有差距，但是荣禄一族原出自乌喇瓜尔佳氏，原传谱书、家传也皆只书“瓜尔佳氏”。而当荣禄官居一品之后，则不断提及“苏完瓜尔佳氏”之称，乃至于身后墓志铭也加“苏完”之称。多少可见索尔果一族在清代之门第。
根据《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记载。索尔果一共有十子。其中第一子阿都巴颜、第四子音达户齐墨尔根、第七子朗格的后裔，分在镶白旗满洲。第六子巴本以及第二子费英东的第二子纳海、第七子图赖、第九子苏瓦颜的后裔，分在正黄旗满洲。第五子吴尔汉、第八子雅尔巴、第九子卫齐以及第二子费英东的其他儿子的后裔，分在镶黄旗满洲。因索尔果的后代分属于以上三旗，而《家谱》为所有索尔果后裔公修，这才有了《家谱》题名里“镶黄正黄镶白三旗苏完瓜尔佳氏家谱”的说法。
清代旗人的谱书，可以分为私修谱和官修谱两大类。本《家谱》属于标准的私修谱。而官修谱，有的是篇幅很大的整合类谱牒，如《八旗满洲氏族通谱》，有的是记载爵位或者世管佐领的“世袭谱档”。这些官修谱，要么疏于简略，要么因为功能性较强，而有所省略。前者如《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其为列传的形式，只记录一个姓氏之中有官爵的后代信息，而且因为是列传的格式，无法完整复原为谱系图，不能说是标准的“谱牒”。后者如“世袭谱档”，是专门记录某个爵位或者世管佐领传承的。所以对于承袭爵位或者佐领的本支记录尤其丰富，而对于那些没有继承权利的近、远亲属，就能简则简。
试举二例以说明。
其一如《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中，明确指出索尔果“有子十人”，但是遍查《通谱》，只能看到第一子阿都巴颜，第二子费英东，第四子音达户齐墨尔根、第五子吴尔汉、第六子巴本、第七子朗格、第八子雅尔巴、第九子卫齐这八位，第三子和第十子则毫无记载。而在《家谱》中，明确记载第三子为琥尔哈齐巴颜，第十子为安盖费扬古，均有后裔流传下来。反过来再在《通谱》中寻找，发现索尔果的第三子琥尔哈齐巴颜竟然被记录在苏完地方瓜尔佳氏的附载里，不仅并没有写明是索尔果之子，甚至连“与费英东扎尔固齐同族”的按语都没有。
其二如《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中，对于索尔果第一子阿都巴颜后裔，是以阿都巴颜之孙希福立传的。根据《家谱》，阿都巴颜有七子八孙十七曾孙，是一个很大的支系，却在《通谱》中写的相当简单。
从这两例都可以看出《家谱》对于官方谱牒的补充具有相当的重要性。
最后我们以清初名臣鳌拜一支为例，简单看一下《家谱》的记录情况。
顺治朝遗命的“四大辅臣”之一的鳌拜，是索尔果第九子卫齐的第三子，镶黄旗满洲人。《通谱》中以“鳌拜巴图鲁”为题名为其列传。根据《通谱》和《八旗通志》、《清国史》等官方史料记载，鳌拜最早以牛录章京的身份从征锦州，之后屡次从征，“亲冒矢石，鼓众奋登”，被太宗皇太极赐号巴图鲁，封三等男世爵。之后继续屡屡立功，升为二等公，是典型的军功勋旧。后来因为作为辅政大臣过于跋扈被圣祖康熙帝革爵，念其功高，免其死刑，改为禁锢，后来鳌拜死于狱中。雍正五年，世宗雍正帝赏还鳌拜的一等公爵，加其号为“超武公”，令鳌拜之孙达福承袭。
根据《通谱》等官方谱书记载，鳌拜有子纳穆福，有孙达福，达福有子岱屯，有孙德胜等人。鳌拜还有孙达理善，另有玄孙德清。但是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谁与谁是父子，谁是兄谁是弟，不明之处甚多。
                
                
《家谱》中，鳌拜只有一子，即纳穆福。纳穆福生有三子，第一子双福，绝嗣。第二子达理善，生有独子岱敏，岱敏生有独子德清，德清在乾隆二十年时任三等侍卫，下有二子。纳穆福第三子达福，生有独子岱屯，乾隆二十年时时任一等超武公、散秩大臣、佐领，其生有三子，依次为德胜、德明、德兴。
另外根据《钦定八旗通志》和“世袭谱挡”等记录来看，岱屯应该还有一个长子德成，不过这个德成很早就夭折了，这可能是他没有被写入《家谱》的原因。这里也可以看出《家谱》的一些细节缺陷，其与官方谱牒的补充是相互的，各取其长。
注：本文原发于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