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这出戏,石牌怎么唱?

它曾是皖河流域有名的码头:从这里走出了被称为“京剧之父”的徽剧;哺育了全国五大地方剧种之一的黄梅戏;这里诞生了清代戏剧界“四大徽班”进京第一人高朗亭、“国剧大师”杨月楼,还催生出一大批黄梅戏艺术名流……与其成就的辉煌相比,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石牌镇,现在显得有些冷清,作为第二批国家级特色小镇,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千丝万缕恐怕要从头理了。

石牌镇又名石牌口,旧称宜塘,隶属于安徽省安庆市怀宁县,辖区面积91.7平方公里,人口10万。“先试舟石牌口,三日而成,移采石,不差尺寸”。赵匡胤征伐南唐,为长江阻隔,后采纳儒生樊若水浮梁渡军计,这是历史中,关于石牌最早的记忆。

在徽剧还是皖南农家“耕歌戏”时,石牌镇是潜山、太湖、望江、宿松四邑通往安庆的水陆要道和物产集散地。以水上运输为主的年代,石牌曾是皖河航运线上重要港口,成为皖西南通往安庆的水陆交通要道。《怀宁县志》记载:石牌“粟布云集,货贿泉流,为怀宁诸镇之首”。明清以来,潜山、岳西的竹木柴薪、太湖的茶叶、望江的棉花、宿松的麻类等农副产品,皆由此转运外埠。

随货物一起集散和转运的还有各地的唱腔。江西的弋阳腔、苏州的昆山腔、甘陕的秦腔、池州的青阳腔、徽州的四平腔、湖北的采茶调、皖北的花鼓灯等等,都在这里形成了另一种无形的交流与融合。“徽黄故里,戏曲圣地”的美誉,并非浪得虚名。

200多年前,乾隆皇帝八旬“万寿”,浙江盐务大臣约集久负盛名的“三庆徽班”,由著名旦角演员高朗亭带队进京祝寿演出,赢得了“京都第一”的声誉,徽班名号自此在北京盛放。继三庆徽班之后,四喜、春台、长春、启秀、霓翠、和春、双庆、合福等徽班陆续进京,从而逐渐取代了昆曲和弋腔在北京舞台上的地位,受到北京观众的欢迎。在演出过程中,几个班逐步合并到最著名的三庆、四喜、春台、和春,形成了“四大徽班”。在之后的岁月中,徽汉两调合流,又从昆曲、弋腔、秦腔不断汲取营养,在道光二十年(1840年)形成一个新的剧种——被称为国剧的京剧。


时光流转,随着京剧在世界的发扬光大,作为发源地的石牌镇却并没有“扬名立万”,在近代经历过的文化浩劫中,石牌的舞台华彩一去不复返,精神的圣地似乎有些贫瘠。

直到2017年,全国首个徽班博物馆在怀宁县石牌镇开工建设,同年,石牌镇因“戏曲之乡”入选国家特色小镇,规划建设“石牌戏曲文化特色小镇”。
依照石牌镇规划,石牌戏曲文化特色小镇项目以皖河故道(庆洲河)西岸为主轴,规划面积37.7公顷,总投资约30亿元。通过完善配套基础设施,形成“一带、两环、三心、四片区、多廊道”的功能布局。


在所有的政府文件中,我们习惯的看到这种冷冰的带、环、心布局方法论,但在文化的传承上面,我们更希望的是能看到地区政策带给古老文化的温暖与回馈。黄梅戏、徽剧、怀宁腔、青阳腔是石牌镇得以显露的文化基础,也是石牌生活的核心部分。在市场经济主导的今天,戏曲文化尤其是地方戏曲文化,要以何种姿态去迎接社会文化改变所带来的冲击,#古、新文化的冲突#要怎么解决与融合,地区文化与世界大同格局下,要怎么去展现自己,文化遗产要怎么传承?值得我们去深思。

与徽剧一样,昆曲的发源地千灯镇在古文化的保护与修复方面,比起石牌,要走的更早。2002年以来,千灯镇实施了一系列古镇保护和旅游开发工程,恢复修缮了以顾炎武故居为代表的一系列文化景点,同时,注重传统文化的挖掘和传承,形成了以顾炎武思想为代表的国学文化、以昆曲为代表的戏曲文化、以延福寺为代表的佛教文化和以石板街为代表的水乡文化。千灯古镇走“景点以文化为内涵、文化以景点为载体”的特色发展之路,基本形成了以水乡古镇风貌为背景、以历史文化展示为特色,集寻贤访古、水乡观光、古镇揽胜为一体的旅游格局。2008年,被评为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和江苏省人居环境范例奖。

生旦净末丑,唱练做打伴。戏曲文化讲究传承,一代接一代,而最关键的核心应该是人和人的认知。对于石牌镇来说,徽黄故里,历史中的商贸重镇,我们不仅仅是希望看到戏曲留存中的对于生命、生活的民间解读,也希望看到现代社会里,作为文化承接生活的仪式感和人的使命感。

斯雄在“徽州八记”《石牌记》里写到:
由石牌联想到黄梅戏乃至整个地方戏曲,如今都处在“保护”“振兴”“繁荣”声中,有政策扶持,有资金支持,有节庆帮衬,有舞台呈现,我可还是心结难解,他们会否像“金鸡碑”一样,最终还是逃不开“活化石”的窠臼。


我们在讨论一个村镇要以何种姿态来承接城乡两种世界的生活、感观差异时,会以各种“乡村建设”规划、“城镇化”理念、“城乡二元结构”现实等来计算乡村发展的时间与预期。这些是乡镇面临的现实,也是乡镇文明面对工业文明冲击时所保留的融入姿态。
回到现实问题,以文化传承的古镇,要在什么样的舞台上唱什么样的戏,这是我们在所有类似石牌的古镇中所急需回答的问题。我们在陵阳镇看到宗祠、佛国,在宏村看到山水、清韵,在渔沟镇看到奇石、风骨,那么,我们在石牌镇看到什么?

在《石牌记》的最后,斯雄还是保持着对于文化的热爱与期望:
不过,世间但凡心之所向,总是需要有情怀、敢担当的痴情者,单纯而执着,不惮付出有坚守,不自负颟顸,矢志不渝,虽九死其犹未悔,期待凤凰涅槃。即使最终真的无改,至少可以无愧无憾。

2005年,成立于1945年的石牌“新声”黄梅戏剧团作为安徽省民营剧团参加中宣部、文化部、财政部、人事部、国家税务局在北京联合召开的“鼓励发展民营文艺表演团体座谈会”,同年12月新声黄梅戏剧团被中宣部表彰为“全国服务农民服务基层”先进集体。

“出门三五里,处处黄梅声”,是石牌镇的戏剧文化深入生活的真实写照。现实里,黄梅戏还是以民间剧团形式,游走于安徽、江苏、湖北等各地乡镇。2016年,人民日报发表《黄梅戏,走在窄窄的田埂上》,见证了安徽新声黄梅戏戏剧团于宣城水阳镇虚村的演出实况。
农民演、农民看,王鹏的一个突出感受是,来看戏的大都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村里年轻人不多,有也一般不会来,情愿在家里看看电影。”在精神文化生活日益丰富、文化娱乐方式日益多样的今天,戏曲观众老化、分流的现象比较突出,年轻人爱看、愿看的少了一些,戏迷也不够多。演出市场萎缩,很多地方戏剧团失去了演出活力,仅有为数不多的剧团能够坚持正常演出,黄梅戏亦是如此。 黄梅戏,走在窄窄的田埂上
一滴水见太阳,一个“草台班子”的生存发展,折射戏曲传承发展面临的一些共性问题与破解之策。我们在弘扬文化繁荣的同时,思考传统文化与当代社会的文化冲突,同样重要。文化繁荣是历史见证者,而冲突,则是历史参与者。在保留文化的同时,调剂与发展文化所带来的时代冲突、思维习惯冲突,是针对地区文化留存与发展的主要命题。

19世纪末20世纪初加入电子对话的每一种媒介(广播、电影),都步步紧随电报和摄影术,并且在表现形式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所有这些电子技术的合力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躲躲猫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突然进入你的视线,然后又很快消失。这是一个没有连续性、没有意义的世界。 《娱乐至死》
在一个快速经济时代,文化所能体现的是我们对于生活,社会乃至生命的思考。它不是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无知的臆想,在生活与思考相互依存的精神世界里面,我们会更加注重传承精华。所以,仅仅是在面对石牌镇对文化如何保护、如何传承、如何复兴上,石牌文化的这场戏,该怎么唱,如何演?是追求无法持续,只追求表面的戏曲圣地,还是要深耕地区文化,发掘戏曲升级以及周边体验的徽派之乡,我们更愿意思考的是文化的“升级”与“互动”。

2017年4月,安徽出版集团与怀宁县签订合作协议,将以黄梅戏、徽剧文化为主题,以皖江民俗风情为依托,充分挖掘怀宁县文化旅游资源,致力于打造石牌戏曲文化特色小镇,开发、提升麻塘湖和孔雀东南飞等重点旅游项目,加快实施怀宁县全域旅游工程。同时还结合自身在出版传媒、医疗健康、智慧城市等方面的优势,积极推进智慧城市、健康养生、体育产业、研学旅行等多领域的合作,助力怀宁经济社会快速发展。

我们无法理清石牌镇的深度历史,包括它对于文化修复、地区建设、乡村文明的时间历程,也不去评价规划的内容与细节,因为自有腔调的那一天,他就在传承与保护。它或许永远无法像千灯镇一样,是耀眼的4A景区乃至5A,也无法像宏村一样,是徽文化的印象之都,但,无法成为别人,就专心做自己。

文化是一场大戏,各种脸谱各种折子戏,十年后台苦练才能台上三分辉煌,这是一个关于舞台,关于戏曲,关于戏法的文化世界。对于石牌镇来说,唱什么是需求问题,怎么唱是规划问题,在哪唱是市场问题。现代社会让我们用广域的思维来定焦具体事,前瞻的设计搭配要贴近现实的操作手法,具体到一场戏里面,生旦净末丑轮番上场,但最后压轴的,唱的肯定是精华的那一段。
所以,我们无法确定石牌镇的最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我们能肯定是,这场关于文化、关于民生、关于社会的戏,人民才是主角,生活才是最好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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