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推理有哪些被低估的作家和作品?
查看话题 >【录入精校】民国推理中的奇想密室代表——张无诤《空室》
原载于1922年10月8日《星期》第32号,署名:无诤

去年十月,忽然有一惊天动地的奇案出现,当下引起了社会上一班人注意。报馆里很认真的记载,特地派了许多访事员详细去探听。警界中人更忙得了不得,都用了全副精神对付这案子。同时又引起了私家侦探的好奇心。有些人也去求吾友,那知吾友竟不与闻。那时在下正在上海,吾友为甚不探,我并不晓得。那案子听说有一个青年学生偶然到街上去就此失踪。他家人也惶恐得什么似的。报界便借此骂警界,于是警界的侦探更用心去探。谁知这奇事连连接接的来,后来这种失踪案一总出了七个,失踪的不是有希望的青年便是有名的绅士。警界中人更加一天到晚皱着眉,但是直到如今仍旧是个悬案。我后来问起常云,他总不肯说,且道:“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好久,问他做甚。”
那天我们看完了报,又谈到这骇人听闻的案子。上来了我问他道:“那些案子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么?”常云吐了一口烟,靠在睡椅上说道:“你怎么忽然想到这里来了。”我道:“我看见报上有称赞警界的话,因此想到他们办事的成绩了。”他闭了眼睛答道:“他们都是如此的。”我道:“这案子终悬为疑案,当下你为甚不去探呢?”他只顾闭着眼不来睬我,不知他故意放刁不理会我呢,还是真个睡着了。实在是因为作业两人都睡得迟,今天又起得早,所以我便有两个疑问,不然我就很直截的说他狡猾了。可是他的脾气别人轻易摸不到的。一会他又张开眸子微笑道:“仁之,你觉寂寞么?”我道:“这倒也没有什么寂寞不寂寞,不过我终怀疑着问起你这事,你只是不答我。你一去探或者能够破案,你生平探案是不大失败的……”他正色道:“仁之,你别把我抬得太高了,失败的事正有呢。”我道:“总比较得少。”他道:“也不少咧。”我道:“总而言之,你胜利的事总比警界的多。”他道:“不客气,这是一定的道理。他们的探案,只坚信自己决定的不错,那就不对了。并且他们的探案全为了得功,心中委实讨厌这些事,便没兴味了。我的探案是满肚皮的高兴。仁之,无论什么事,只要含有兴味的做着,必定成功的。”我道 :“他们探案一半由于报界的詈骂。”他点头道:“正是的啊。其实他们竭力的去思想,也于案子毫无所补。反而听者被他弄乱,都像没头苍蝇一般,结果竟成为疑案。”我道:“不诬良民还是顶好的呢。”常云道:“不知养了许多饭桶做甚。探案又不处处留意,单是注意不相关的。人家探了出来,他还耍大吹其牛。有几个还好,还肯留意。仁之,你似乎对于各事都不大留意?”我道:“怎地留意法子呢?”他道:“我来做一个譬喻给你看。你不是刚从南星桥回来么?”我点头答:“正是。”他道:“我晓得你坐在火车中,同一个陌生人谈天,更知他坐在你的右边。”我不觉惊骇起来。我在火车上的事他怎能晓得呢?他又道 :“你不是说去看一个朋友么,我便知道你没会到那朋友,你就顺手拿钢笔写了一张条子。”我道:“我却没有留意我身上有什么痕迹给你知道了。”他道:“我就是稍一留意啊。此地到南星的车是窗前一排长椅,人坐着都是并排的,背朝着窗,要谈天非得头向左右不可。如今你自己告诉我说,你的头发只有右方非常的乱,其余很整齐,当然是头向右转同人谈话,以致风由窗外进来把你头发吹乱了。”我道:“怎样你决定他是陌生人呢?”他道:“真个是熟人,你必定会告诉我说在火车中遇见了某人某人了。这是我留心你的头发。”我道:“我没会到朋友便写了一张条子,这又怎样留心的呢?留心甚么呢?”他道:“你特地这样远的跑了去,两人见了面自然要谈几句话。如今你很快的回来,那朋友必定不在家里了。”我道:“这都是你的理想。”他便道:“可见理想也有用啊。至于写几句话,你很远的去会他,既会不到必得留几句话在那里,所以这也是意中事。并且你右手告诉我,明明食指上有拿钢笔写字的证据。”我一看右手食指,果然有深蓝色的墨水渍。他又道:”头发你留心不到,食指上总可以留意了。”说完微笑含了烟狂吸。过了一会忽然房门开了,我一看是江德素来了。常云也不起身,冷冷说道:“你来了么?”德素向他点点头,又向我点点,就走到常云近边,拍拍他的肩道:“老友,这事可以引起你的好奇心了。” 说着就坐在一张椅上。常云道:“那么你立刻说来。”德素就说道:“事出在湧金门外某某号。”常云道:“某某号怎样呢?”德素道:“出了凶案,死者又不知是谁,又不知死了好多时候了。徐兄,我说也很难说,不如你随我到那里去。”
到了那里,门口有警察守着,拦着闲人进去。门外站了许多人,都颠了足尖伸长颈子看里面,还有许多人在那里议论。我们便排了众人进去,那些闲人都看着我们,站着的警察向德素行礼并且说:“颜警长在里面。”我们走进,就见一个短胖子穿着制服,看见德素便立正。德素道:“王医士来了没有?”那胖人答道:“他两点钟时来的,看过一会便去了。”德素怒道:“蠢东西,你为甚不留着他?他好同我们说话呢。”胖人道:“他要走我是挽留他的,但是他说的‘我看过了,可以几句话说得完的,并有又有别的事去。他们来时你只说他看过了。并没受伤,周身没有一点出血的地方,又不是中毒又不是生什么病。’”德素道:“不误吗?”胖人说“不误。”德素又问道:“那老头儿呢?”胖人道:“在那里”。旁边一间很黑暗的房间里走出一个老人来,似乎他听说才出来的。胡子全白了,还养了一根辫子绕在头在;衣裳破坏不堪,像个农夫;脸色黄黑,有许多皱纹;背部很驼。出来时便笑道:“江大人可是要到楼上去么?”江德素道:“楼上倒我自己会去,不过要问你的话,教你别走开罢了。”老人忙说:“不走开、不走开。”德素便对胖人道:“你去休息休息罢。”又对常云道:“这人便是颜警长。徐兄,我们到楼上去罢。这屋子并不甚大,一间很精致的书室在楼下,其余便是一间会客室,也很讲究;还有一间厢房,上楼就是由这间厢房上去。”常云道:“这些房子是谁住的呢?”德素道:“就是不晓得啊!问问附近人家多不知主人姓名,看多不常看见过住的人,只有两个,一个老人就是先同他说话的,那一个就不得而知了。”我听了德素的话,觉得他办事也太糊涂了,如此说来那老人是谁?又和主人有甚么关系?主人又到哪里去了?死者又是谁?他一一不打听清楚便冒失的做事,我们走到上面,德素领我们到一间空房子里,房间只有两张椅子一个茶几,其余一样东西都没有,在空室中部地板上躺着一个不知姓名的死尸。那个死者约摸三四十岁的样儿,衣裳都很华丽,扣子都解开了,这当然是医生验尸过了的原故。徐常云便走近尸旁跪着很细的看他的衣服,忽然说道:“咦,这里为甚么有个大拇指的螺印?”我不觉蹲着云看衣服有一个黑色大拇指螺印。常云又把死者的右手拿起来,道:“仁之,你看看原来死者右手拇指染着了墨。”
他看了一会,独自说道:“他果然遍体无伤,也没有流过一点血。”于是又在死者嘴上嗅了一嗅,便立起来,皱着眉毛说道:“医生说他不是生病死的,但他又非中毒而死,不是怪事么?并且又没有流血。”德素道:“死者既不知是谁,这屋子里的主人又不知是谁。”常云道:“那么为甚不叫警察去打听呢?”德素皱眉道:“怎么没有打听过,无奈打听不出来。”常云带着讥讽的声调说:“哦,但是打听得出的警察未必能够打听罢,横竖如今的警察都不管事的。仁之,并非我有意挖苦他们啊。江兄,请你叫了那老人来,我有话要问他。”
江德素便叫警察去唤那老人来。徐常云便问他道:“这屋子里只住着二个人么?”老人点头道:“正是。”常云道:“那人与你有什么关系?”老人说:“总算是他的门房,但是我只自煮饭给自己吃。主人与我差不多终日不见面,他吃的饭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常云道:“你到这里来多少时候了?”老人道:“才只两个多月,由中人行荐来的。主人虽没有事情唤我,可是工钱从来没有缺乏过。”常云道:“你看死的是否你的主人。”老人看了一看摇头微笑道:“不知道。”徐常云说:“呀,你怎会不认识你的主人呢?”老人便道:“先生,我老实告诉你罢。主人从前对我说:‘无论什么人来见我,我都见的。’换一句话说便是‘有什么人来不必通知你,可以来见我。’再说一句便是:‘你不必干事了。’于是天天有许多客人来,出出进进,有的还要在这里住好几天。并且我的主人时时改相,一时同我这样的年纪了,一时年纪又很轻。付我工钱时脸色时变的,或者是两个人也未可知。主人又时常出去几天不回来,家中却住了客。有时更要奇怪:年轻的客人来,出去的却是老头儿。我的眼珠虽是呆极了、不明极了,但是总有些看见。他们又吩咐我,叫我对于这屋子里的人,以及各种事情不许向外人道只字。我在这里奇怪的屋里觉得弄不来,但是工钱很多,后来半个月后便弄惯了。所以先生们当初问我,我一定不肯说。”常云道:“他姓甚你知道么?”老人想了一会道:“这却不晓得,大概姓秦罢,他雇我的时候是说姓秦,后来有一个客叫他陆先生。他又没有什么信札往来,还有一个客忽然叫他做杨先生,所以不知他究竟姓甚。”常云便道:“够了,你去罢。”老人下去,常云便道:“德素,那些去打听的警察,请你也叫了他们来。”德素在窗口叫了一声,同时有两个警察上来。常云道:“你们去打听的么?”警察答是。常云便道:“打听不出么?”警察道:“我们在近边问他们,都说不知姓名,只有客人很多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云便也不再问下去,两个警察便下去了。徐常云便在室中四面走转。忽然在那边地板上跪着,俯着头张了几张便立起来说道:“我们到楼下去罢。”一干人到得楼下,常云望那间书室里走。这间屋很清洁而且华丽,写字台并不临窗,在室中的那一边。写字台旁边一张靠背椅子,椅背后一重门关着。常云将他推开,向里面一张。我一看,原来是一间卧室,一张床、几张椅子、一个桌子,此外没有别的东西了,便走出来。徐常云不作一声,满脸子的高兴,忽然嚷道:“呀!时候到了,时候到了!为甚还不吃饭?吃了饭再说罢。”说完微笑,于是我们三人都到餐馆里去吃饭。
吃过饭后我们仍回到那地方去。江德素似乎很不耐烦,向我道:“徐君为甚这样鬼鬼崇崇的?我先问他:‘你对于这案子有甚见解没有?’他只是不睬我,我怕他没有听见,又说了一遍。一而再再而三,他终不睬我。”我见他当着我说吾友的坏话,很不高兴,便道:“吾友一向如此。”他讨了一个没趣便同常云去讲话去了。我心想,这些事本来应该警界干的,常云是因他来求才去探的,什么常云不答他的话他就不高兴,如长官对下属一般,真是不知足咧。当下我也走到常云那里,我向德素瞧瞧,又向常云瞧瞧,德素脸孔上便红了。常云道:“这案看看似乎很难,其实是极简单的,别的……”德素道:“如今可以破案了吗?”常云皱眉道:“完全没有把握……”又向我道:“仁之,他怎么死的我倒知道了,如今去试验给你看罢。可是凶手没有……”德素很不高兴,在他不高兴的脸孔上似乎说:我问你倒不答我,仁之问你就和他说上一大篇。常云又道:“来,到楼上去。”于是我三个人都跑到楼上去。叫我在那间空室外望着里面,我心想,他在这空室中能变出甚么东西来?真怪极了。常云道:“我到楼下去了。”
当他下去的时候,先把那室中的一扇门关了。我只是望着室中心想:必定有什么凶手出来,那又何必关门呢?或者有什么杀人的毒气走出来证明死者怎么死的,死者死在这空室里便很可疑咧!德素也很呆的看着,这室中忽地有个甚么东西在那里动,其实先也看见的,不过不大注意罢了。如今见他动了才触起好像看见的。一会他全身才站起来,我见了他全身就不希罕了,原来是一只猫,不觉失笑。但我午前没有看见猫在这里,此刻忽然见着一个活东西在室里,或者与此案有关系也未可知啊!这猫立起之后似乎很难过,跳来跳去,不住的狂叫。他叫的声音我本来还听得见,后却渐渐听不清,只见他口张了几张狂跳一阵倒地死了。我恍然大悟道:“德素,这一定是死者死的原因了。”
我就去把门开开,但是用尽生平之力再也开他不开。德素也来开,都很诧异,徐常云关时并没有将他闩上,为甚会开不开?这时德素忽然拉我的袖子道:“兄,你快看!”我便朝玻璃窗内望去,呀!原来那支猫活了。先见他口张了几张,于是又渐渐听见他的叫声了。我这时忽然触起了甚么似的,走去将门一开,门便开了。
徐常云随后走上楼来,笑道:“猫又活了。”我道:“死者的死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常云点头说:“正是。仁之,你除了看见猫死外你还看见甚么东西么?”我摇头道:“不曾留心。”常云便招了招手,我同江德素同走了进去。常云走向里面,见有一块方的地板,常云用手一扳,这块方板忽然开开来了,我向这里一张,大叫道:“呀!这不是抽气筒吗?所以……”常云道:“所以猫儿死了又会活啊!这死者怎地会死你可知道了?”我道:刚才是你去试验的么?”他点点头。德素道:“你先将气抽了,猫儿死了,门也开不开了。你后来还原才使猫活了。”常云道:“他这机关做得妙极,先却看不出来,待到抽气时这方板便开开来了,复原时又关了。”我道:“复原时动物能活,那么死者怎么不能复活呢?”常云道:“咦!他死得时候久了,尸身都要烂掉了,还能活么?我先看见死者没有伤痕,又非中毒又非生病死的,再看看室中四方除开门以外没有一处可以通气的地方,门一关简直要闷死。后来再一看这块方板,扳开才知必定是抽完室中空气而死的。这间房子楼下正是那间书室,书室不是有扇门通卧室么,那室边正有这一个抽气筒的机器,管子正通着这里……德素,死的原因明白了,只有凶手不知道。我们如今要回去了,凶手这一星期内可知道,因为我已有把握了。”常云说完便同我同回来。
吃完晚饭,徐常云问道:“仁之,凶手是谁你可想得到么?你静静地想想看。”一会我才道:“这屋主人行踪诡秘定是什么歹人,据我想来这主人装着这个抽气机定是预备要杀什么人,如这死者是这屋的主人呢?那定是别人来杀了他逃走了,横竖那老人不干事又欺他年老眼花,因此敢大胆杀人。如这死者不是主人呢,那必定是主人杀的了,杀了人再逃走的。”常云听了不作声,过一会才道:“仁之,我很感激你……”我听了莫名其妙,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九点半钟我便睡了,心想我这句到底还是错不错。莫非他没有想到这层,经我说了他才明白,因此感激我么?恐怕未见得吧。再胡乱想了一阵,便沉沉睡着了。后来醒来一会,只听见常云在他卧房里还有声音,心想他还未睡么。再一听他的确在那里踱来踱去,我便呼叫:“常云……”但他并不答我,我随后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天亮我便起来,那知常云一夜不曾睡,我便道:“你一夜不睡,究竟有害处。并且你天天用心思,昨夜又不睡,必定要闹出病来,身体要保养保养才行呢!”常云很淡的答道:“不知怎样,我是这么一个脾气。案子未了,就是睡也睡不着的,与其睡不着要睡,不如不睡啊!”我道:“如此说来,有些案件要几年才能了的,你也几年不睡么?”他笑道:“这倒要看起来再说的……仁之,我下次如能睡着,我总依你的话。”早餐之后,忽然左全说有客来。并没有名片,说是一个漂亮少年。常云便说:请进来。那少年来了,样子很是英俊,两目闪闪有光,态度非凡大方,脸上微带笑容。来时向我们俩点点头,便自己坐下来说道:“二位嫌我唐突吗?但是我既如此,不得到这里一来,却又不愿宣布我的姓名,并且二位后来也就能知道。”说到这里稍停,常云道:“你的话我很愿闻,你即不愿宣布姓名,你便不说姓名是了。”少年道:“常云兄,你不知道我的,没和我见面过,可是你总有一天要认得我的,我现在已经认识你了。常云道:“你说罢。”少年道:“我说时必定要仿他们小说家的做法,因为这事委实有些像小说呢。”常云道:“你就做小说吧。”
少年道:“吕方是个著名的人物,二位想来是知道的……”常云插嘴道:“就是那卖国的吕方吗?”少年道:“正是咧。五四运动的那一年他的秘密给人发现了,于是联了许多人要打死他。不知怎么给他得了消息,半夜里逃走了,从此不见他露面。去年他忽然又出来在政界中做事,当时倒引起了国人注意,也没甚可疑。四五月间忽然到杭州来,住在湧金门外某某号,他的行踪诡秘,时时有他的同党的人来做出那种毫无廉耻、毫无人格的事来。他同那国时常有秘密条约,那国的人常拿了约来叫他签名画押,他们那些党人又都善于化妆,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二位当记得去年十月间的案子……我听了不觉冲口而出道:湧金门外某某号住的无名氏便是他吗?少年道:正是啊,去年那时正是九月,却被有些人知道了。于是暗下结了一个团体预备去偷了他的密约来,或者出其不意去责问他,抢了他的密约来,有几个人竟主张将他打死。不知为何这消息又被他侦知了,骗了那些人来,一个个在他那空室里用抽气筒将他们弄死。这抽气筒二位已经看过了,无容我再细说这便是。去年十月间的事便是那几件惊天动地的案子……我讶道:“原来是他弄的鬼吗?”说着偷眼看常云,那知他一点不以为奇,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少年又道:“据今三月以前,有一个人见了不平,因为去年的事警界毫摸不着头脑,他却很明白。那时那位大侦探家徐常云为了同警界中人赌气,不去与闻这事,仁之兄正在上海,因此不知底细。”少年说到这里不觉笑了起来,徐常云也笑了。少年道:“那人见了不平便扮做一个龙钟老人到吕方那里来做工。”我道:“便是那眼花的老人吗?”少年点点头说正是。我道:“那么他说的都是假话了?”少年摇头道:“可是他的话多是真话,并不假,不过知道的装作不知道罢了。他当时既扮了老人探知秘密,便把他放在抽气筒的空室里,将他弄死别人的法子弄死他。假做不知叫了警察来,于是……常云不待他说完,跳起来握着少年的手说道:“这爱国的侠士非别,正是老兄……”少年不觉大笑。
徐常云硬留他吃夜饭说:“家中没有好菜,到餐馆里去罢!”席间,我同常云敬少年一杯酒,说他是个大侠,为国家除害。他于是又敬我们一杯酒,说:“我们是侦探,为社会上除害!”
席散了,我们也同少年分别了,然而终不知他的姓名,后来我同常云谈起也猜不出是谁。我问他道:“你猜得到那少年是谁吗?”常云摇头道:“这怎猜得到!他说后会有期,那必定有知道的一天,或者他将来要轰轰烈烈做一桩有名的事来,好叫我们知道也未可知啊!”可是如今终不知道,大约是……
录入者注:
1、作者简介:张无诤(1906-1985),著名文学家张天翼发表通俗小说时所用笔名。代表作有徐常云探案系列八篇。
2、本文是著名文学家张天翼16岁时所作。张天翼的好友施蛰存在张的夫人整理他的文稿时,表示没有必要收录张早年所作推理小说,所以张天翼的文集中都没有收录推理小说部分。虽然本文是张年轻时的讽刺之作,是玩票性质的作品,但是我们其中推理桥段的设置和侦探形象的塑造着实不乏亮点。本文推理部分受欧美古典作品影响比较大(比如开篇的一段福尔摩斯式推理,以及侦探和助手之间的互动都很福尔摩斯风格,最后的推理秀也非常古典),但是其中的逻辑推演不乏独创性,而且案子的谜面是充满奇想的密室、最终的解答是超越时代的建筑诡计。从这个角度看,张的作品放在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有关本文的作者自述可以参考华斯比老师的日记张无诤《小说杂谈》二则,其中作者对本文中的案件现场描述不准确做了正式的道歉。虽然诡计的可行性并不高,现场描述也不科学,但我们仍可看到作者构思诡计的奇想和野心。毕竟本文发表于1922年,比乱步的《两分铜币》发表还要早了一年,彼时中国推理已经有了如此宏大的建筑诡计、密室(虽然解答很坑),这些在施蛰存看来并无价值的文章,对我们推理迷来说却是非常有趣的纪念。
3、感谢华斯比老师提供图档,感谢北窗老师在录入过程中对于生僻字的指教。如对本文的录入有任何指教,欢迎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