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迁走后的第四天,我不想再沉默】
“人与人不能相通,世间的佳恶情态不值一提” ——《繁花》
10.12号的清晨,ONE的编辑给出的是乔伊斯的句子,“恰恰都是一切过去了,你才会想念他”。
印象里,在那天里我并没有想念谁,在那天里我也并没有想到,四天后的今日我会疯狂而丧地去想念在那天死去的胡迁。
我得承认我是在刚刚才得知了他自缢的消息,因为我已经远离社交媒体很久。是一个友人告诉我这个消息,他的原话是“胡迁自杀了,你还好吗”
而得知这个消息的前一秒,阴差阳错地,我恰好在阅读一篇名为《是谁杀死了自杀的Hannah》的文章。
胡迁死后的第四天,“我还好吗?”
不得不说,此刻我非常难过,丧到了极点。
理由很多。
比如他的才华。从《大裂》到《牛蛙》。很少有一个青年作家的文章能有他的深度。
“他是真正有才华的人,而我们只是文学大门外徘徊的小丑。”
比如他的遭遇。
他是这样的饱含才华,可他的书即使半价也无人问津(我没有去买一本纸质版,这让我觉得自己有罪)。他就这样在现实的波涛里翻滚。他是热爱现实的,至少曾经是。他也是痛恨现实的。
自缢前,他在微博里说:“接下来拍下一个电影,弄下本书,看起来忙得像晒咸鱼似的,但只要不跟朋友吃饭就得回家煮速冻水饺。”兔草在下头回复“无论如何,希望你过得开心点,重要的是站着把钱赚了,相信你会等到那一天。”他回——“感谢,去买酒了。”
胡迁的生活就是这样。现实窘迫,他抬不起头,像过去的,今天的,以及未来的许许多多的从事文艺工作的人。
如果说现实的窘迫让他对眼前绝望,那孤独感和内心的脆弱便让他对未来绝望。他甚至找不到一个相通的人,能坦诚心扉。在这样孤独下,他是脆弱的,像《十三个原因》里的Hannah,敏感困顿,只能选择自杀。
在这样的孤独与脆弱中,胡迁终于未来动摇了。他逃走了。
有人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在一切好转的时候选择离开,明明未来美好。
我想,大概是因为胡迁知道自己等不到兔草说的那一天了。我们不知道胡迁究竟在期待这个世界给他什么,但我们肯定,直到最后,他也没有从世界那里得到他想要的。这便是绝望。
兔草那天后回忆说:‘’我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买酒,或者说,去往炼狱的路上真的有四万家酒店,他只是选了其中一座‘’
胡迁的遭遇并不稀奇。他带着每一个人的影子,至少有我和我周围人的影子。
我想起一位友人曾告诉我,“每当我考试前一天要复习的时候,我就非常想当一个朋克,想着去你妈的考试。可考完我又不想当一个朋克了,因为我畏惧挂科。”
以前我听这话想笑,现在觉得这话哲理且悲哀。我们都是朋克,一群不想向现实妥协却又被迫妥协的假朋克。
同时,像许许多多的人一样,我们孤独绝望,且丧。这种孤独的原型是个人特性和社会群体共性发生冲突时的不相容性。
我很感谢我的朋友。
我得承认,胡迁的死讯让我感到了无法驱赶的世界的恶意,像过去的很多事情。但就在刚刚,在我去看胡迁微博的时候,在我沉默了很久以后,一个陌生的友人告诉我:“我在等风也等你”。
那时刻使我想到,其实无人相通是不打紧的,没有一个人会被别人完全理解。但只要,你知道有人在等你,哪怕只有一个,这种被等待的感觉也是极好的。虽然人与人不能相通,虽然感同身受这个词让人侧目,但这么多年了,我的朋友们在小心地包容着我。也总还有人问起我有没有再抑郁。
所以,在沉默很久之后,我觉得自己应该回应还在等待着我的人:你们知道我的过去,也参与着我的未来。我像胡迁,却不是胡迁。所以,文字是一定会继续写的,路也会继续走的,但我不会带一把枪在身上。
算是和几个问起我突然沉默的友人的正式说明:我一切如常,你们也要一样。
周围被生活折磨的人越来越多了(前段时间听说友人的父亲也得了抑郁症,不知近况如何)。
但世界还是世界。你看,胡迁离开四天了,每天也还是那样。
所以,积极点丧。
另外,胡迁的死带来最大冲击的对象应该是和胡迁同时代的,即将步入三十岁的文艺工作者。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命题,但好像总有一些命题跨越了一个又一个十年,残留到了现在。文艺工作者的春天?
好像还很遥远。
最后。
我不知道警方的调查会给胡迁的死亡定怎样的结果,更不知道很多年后,当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并认可胡迁的才华后会对他产生怎样的评价。但我很怕,怕后来的人们会说,他最后患了精神分裂。像海子,像过去几乎每一个带着对现实愤懑却无奈自杀的才人。
胡迁死后的第四天,请允许只能这样怀念。
‘’青年作家、导演,胡迁于2017.10.12自缢去世,在他即将步入三十岁的前两年‘’
部分事实引自:
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note/640869326/&dt_dap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