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
坐在老房子里，抬眼就是阳光白云河流田地，觉得很舒适。老房子早就不住了，自打高中去县城读书后，对家的印象就模糊了。更别说后来去南京上大学，在城里工作的这么些年了。像是一个游子。
此心安处是吾乡。
小时候，因为屋子旁边就是大河，有时是半夜有时是清晨，船只发出轰隆隆的鸣响。常常扰我无法安眠，记不起爸爸是怎么劝慰我了，后来我把船的声音当作了大自然的一部分，也把它当成了我的催眠曲。后来我才意识到，在城里选择了运河旁的小公寓作为住所是我潜意识里的选择，而我对于鲸鱼的偏爱大概也源自小时候看到一条条巨大的轮船从眼前缓缓驶过而发出的惊叹。这些庞然大物不就像鲸鱼一般巨大、沉稳甚至可爱吗？
站到走廊上，与阳光来个拥抱，置身于秋风里，连紫外线也压根不想惧怕了。想到在城里的居所，无论是高档小区还是小小公寓，其实一样，跟监狱有什么差别，像一个牢笼，看得到阳光但碰触不到阳光，需要坐电梯下楼走出去才行。但在老家里，打开房门就是自然，眼前铺展开真实而宽阔的画卷。快要成熟的麦田绿色里泛黄，河流在阳光下不灵不灵撩动双眸，风很温柔。能嗅到世界的成熟和开始干枯的味道。农妇在地里松土。今天家里在做路。世界的声音由近及远，近处有机器的轰响，鸟叫，远处是大片微弱的白噪声无法判断。有时候，形单影只的鸟儿会立在电线上，默不作声，像个沉思的人，如果是天阴色，会有些孤寂的感觉。我真的无法爱上城市，像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受困于低矮的楼层，楼上的脚步声，重物掉落的噪音，窗外的车水马龙呼啸疾驰。无法爱上一座楼，楼里走动着不同的人和宠物，让我无法心安。
怀念小时候在房间里写作业，抬头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有时候会起身看下雨，从树叶间滴落，看得津津有味。或是很深的夜，在灯下作业，而窗外是无尽的黑或是明亮的月。也怀念躺在藤椅里看银河的夏天，指认牛郎织女，直到沉沉睡去。想到这里都快落泪了呢。
最近的睡眠不好将我折磨得很痛苦，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太耗人。新房子里的床还没磨合好，味道冲鼻。想到长大后，听觉嗅觉都变得极其敏感，一有点不适就会干扰睡眠，真是悲伤。是对外物太敏感了吧，是贬义词的那个敏感。是没有安全感才会如此的吧，细细去思索，独自成眠，独自做饭，独自行走，有强大的安全感才不会有太多的顾忌，这大概是群居动物的本性吧，而我不想做离群索居的动物了。或者说，把我放在钢筋水泥的牢笼里，我实在不情愿。
当然，还是会很伤心的。门口的水杉树，银杏树因为要修路都被砍掉了。追溯到小学时候，屋旁的样槐树因为干扰到房屋也被砍掉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都轻轻松松的口吻谈起，或者愿意以廉价的价格把树卖掉，而我面对这样的事总要偷偷掉几滴泪心里默默感怀。而河流也不再清澈，小河渐渐干涸，田地里田地周围树立起越来越多的工厂，发出巨大的声音排出浓烟。我的家已经渐渐离我远去了。
今天我回到以前的房间，透过玻璃窗眼前还是一片蓝天白云，写着福字的楹联在风里飘着，好像没变又好像全都变了。岁月有痕，刻在爷爷衰老的皱纹里，也刻进我的心扉。
此心安处是吾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