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妈
村子外面新建了一大片楼房,说是我们村这几年就要拆迁,把全村村民都搬过去,住上新楼房,大家伙儿都很高兴,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周边其它村的村民都搬了,还没有轮到我们村拆迁。
沿着新建的宽阔马路边走边看,正是气派呀,一大片黑瓦白墙的房子一排排一簇簇,周边是大片的农地,几条宽阔的柏油马路绕行其中,临近村落还建了一个大型公园,里面各色树木,健身器材,喷泉假山……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现在都出现在自己身边了,真是替村里人高兴。
走着走着,突然旁边有人叫我,我注目一看,原来是三妈。
“三妈,你也出来晒太阳啊?”
“是啊,刚吃完饭,出来晒晒。”三妈坐在路边的花坛沿儿上揉着腿说。
“三妈你腿怎么了?”我走上前去。
“没事儿。”三妈面带羞涩地说:“走着走着腿就麻了,没知觉了,坐在这里揉揉,歇歇。”
“疼不疼呀?好一点没?”我急切地问。
“好一点儿了。”三妈又羞涩地笑笑:“这公园建得有没有你们上班的地方好?”
“有呀有呀,比我上班的地方大多了。”
“哈哈,那就回来,回来一样的,娶个媳妇儿。”三妈笑笑地说。
又来了!“你们好烦呀。”我装作不开心的样子,跟三妈闲聊了几句,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去,三妈坚持说自己没事儿,让我去别的地方玩儿,我只好嘱咐了她几句,走开了。
当然,三妈也因为是本家,按照大家族的排行数下来我们叫做三妈的。三妈家就住在我家隔壁,所以关系比别的本家更亲密一些。
再远处就是汉江了,这几年江水上涨,虽然是枯水期,水位却比往年高了不少。记得小时候常常想来江边玩儿,大人们不让,即使偶尔来一次,也有大人带着,总觉得要走上好久才到,现在不知不觉,几步路就走到了。江两岸还是多年前的样子,现在仔细打量起来,觉得比印象里萧瑟了很多,树木不像以前都成片,稀稀疏疏的,三两棵扎在土坡上。小时候常常想到对岸去,爬上那座山,看看山的后面是什么,现在却打不起兴致来了。
走着走着起风了,有点凉意,我快步往回家走去。
“三妈回来了吗?”我望望三妈家,没见到她的声影,忙问母亲。
“回来了,在屋里吧,怎么了?”母亲有些诧异我怎么没事儿问起三妈来。
“刚我在路边看到她,她说腿麻了走不动路了,坐在路边上揉腿呢。怎么回事呀?”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说:“没啥事儿,就是平时重活儿干多了,人老了,腿就软了。”
“三妈才多大年纪啊。”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现在还依稀记得当初三妈嫁过来时的场景,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泥墙黑瓦,一行人敲锣打鼓,肩上挑着怀里抱着的东西都缠着红布条,三妈走进屋的时候一不留神跌了一跤,直到现在还有村里人当笑话讲。
三妈娘家在另外一个村里,家里比我们村还穷,没有什么文化,三爹身体不太好,常年在家里养病,农地里的重活儿:挖红薯、挑麦子等等都是三妈一个人干。
三妈人老实,口拙,也不跟人玩笑、吵架,就近只和我们家常来往。村里人常常说三妈命苦,三妈倒没什么作兴。眼看着把两个孩子都养大了,出来工作了,也都谈了女朋友,准备结婚了,她却腿疼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三妈让堂弟端过来一盘油条,说是自己锅里刚炸的,让我们尝尝鲜。油条炸得金黄,我吃得挺香,母亲小声说道:“火大了,油糊味了……你三妈人好是好,就是笨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