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生与调情
写生与调情

——獭窟渔村写生随笔
文/黄永生
林伯渠组织獭窟渔村写生已过去好多天,画友们聚在一起写生,围在桌子上吃海鲜,夜幕下小酌猜拳戏谑,彼此之间断断续续的画画经验交流,情景犹在眼前。
獭窟渔村写生期间,是我写生遇到瓶颈的痛苦日子,写生作品多了,出现自我重复问题,估计写生画家都遇到同样问题。好像想象力枯绝了,而我是天生不甘心一成不变的性格,别人d无法理解其中愁闷。
我想到调情,当然不是找个活生生情人聊以解脱,而是想回到年轻时常想到调情的青春状态。假如不考虑道德层面的价值问题,调情最易激发想象力。毕加索艺术语言风格一变再变,与他不断变换情人不无关系,无人考证这一问题,亦无法否定这一事实。
调情之妙,妙在日新月异,想象力以此源源不断。
我不效仿毕加索,原因不在此详加阐明。我思考写生的空间问题,调情融入写生作画中,是否有助于开拓个性语言空间,可能是不好求证的问题。多数画家对调情不以为然,他们关心画面的技术处理问题。
我觉得调情如同在青春熔炉加原料,让充满想象力的青春火焰燃烧得猛烈些吧。
元高文秀《啄木儿》套曲:“静中思省,这娇人何方姓名,素不曾识面调情。平白地将人勾引,魂飞魄散。”调情指男女之间挑逗戏谑,引起进一步的幻想,彼此之间想得到对方。
我仔细揣摩调情的本质特征,挑逗涉及肌肤之亲,戏谑朝向语言唤醒,魂飞魄散是调情关键词。
调情最佳解释是男女双方借调情,从有限走向无限。
画家如何在写生状态,与自然调情,是否成为写生的当代性思考。我是这样理解当代性这个概念,每个细节、每一词汇、每一思想要经得起质疑,经由反思的每个细节、每一词汇、每一思想,以此有更高价值。普鲁斯特以质疑出发,采用追忆的语言手法,由此获得小说创作的全新空间。
调动情感作画的“调”与调情的“调”,发音不同,意思全反。调动情感之“调”是调情的戏谑层面,我们羞于用调情这一表述方式,是调情之“调”被思考为男女之间之挑逗,挑逗倾向感性的肌肤磨合。调动情感之“调”在乎语言升华,画家能把感性对象转换语言形象,其情感输入是了不起的调情。
调情之妙,妙哉创造不同的情感感受。
丹麦有个哲学家克尔凯郭尔,绝对是调情高手,他写过一本著名小册子《勾引家日记》,他对那个心仪女孩百般调情,勾引那个女孩爱上他,等到她爱上他,他扬长而去,陷入深深的哲学思考。他不带世俗功利,正常人看来其行为属于变态,像克尔凯郭尔这样的调情高手, 要的是精神层面的沉思,他弃肉体求欢,求内心得到宗教式的审美宁静。
克尔凯郭尔式调情不求得到,一旦得到对方,调情即是爱情杀手,结婚是爱情的坟墓,调情再也鼓不起风帆。
调情让人念念不忘是不重复,每次调情寻找完全不同的审美感觉。
假如把人类调情研究融入写生作画体验,最大好处是激发自我在写生状态的参与。
每次写生最忌讳复制自己,调情最大迷惑是每次感觉不同,情不同,形则异,形意神来。把调情机制引入写生状态,好像看太阳日日新。
哲学家调情,意不在对象,从对象出发回返自我反思。画家效克尔凯郭尔调情法,从外在调情开始,激起内在心灵体验,留下审美的作品形象。
调情获得快感与愉悦,才意识到自我存在,写生状态调情意在不同感觉。渔船非船,渔船是女性象征,其沧桑感里有不寻常故事。大海每次的潮起潮落,好像画家心情的此起彼伏,好像生命的前仆后继,自然对象由此被人性化,写生调情变得顺理成章。
调色是把不同色彩,以不同量调成不同色彩,调色充其量是化学反应。调情本质是二者关系,要两情相悦才情融于形,调情状态的男女都表现出超乎平常的聪明。
调情状态的画家表现出超常敏锐,画家率性作画,常有怦然心跳的高潮笔法。常听画家谈作画心得,作画过程的内心活动,说白了即是画家的自我调情。
假如从深层体验思考问题,入心入肺与刻骨铭心相连,情到浓处,谁也挡不住怦然心跳。多数画家不为自己作画,其作品未能达到怦然心跳的情感迸发。眼前渔船再迷人,只是感性层面的对象,要真正达到入心入肺的怦然心跳,须经画家与渔船的调情过程,感性对象才能升华为审美的语言形象。
画家与自然调情,感觉豁然有如神助。全身心投入画面,感受对方、轻轻抚摸、彼此拥吻、静听心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知今夕是何年。
当画家进入调情之魂飞魄散状态,哪管对象对错、色是线非,哪管各家各派的门户之争。回归自我,回到生命原点。
写生为了爽,爽是调情馈赠情人的奖赏。画家爽,画面有神采。
克尔凯郭尔这个调情高手,高就高在调情不为得到,他选择放弃,朝相反方向走去,从感性出发,走向理性思索。我们怎么也理解不了哲学家,放弃感性是为回返理性,不经感性体验,他无法进入理性世界。在这个层面上,哲学家把不可能可能了。但我们更爱张爱玲讲的故事,色戒里的王佳芝经不住调情蛊惑的内心考验,把组织交给她的可能暗杀,变成错失机会的不可能,这是张爱玲讲述最危险的调情个案。
不管是哲学家把不可能可能,还是小说家把可能不可能,他们都在更高层面揭示调情的可能性。写生之外的知识,无助于画面的处理,思考绘画艺术的空间问题,却是画家精神层面的自我拓展。
艺术有无限可能。观察的单一性已渐渐显出可能的有限空间。调情之所以引起我的思考,就在于调情的与我相关、调情的不重复复制、调情的创造性体验、调情的不可能之可能,调情最佳境界是由有限走向无限,将通向全新的精神世界。
2017年10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