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事史125——夜行人

是不是说，要么健身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强壮。夜行人会从中选取一种，他会在秋夜天气凉爽之后，把门室钥匙勾上手尾指，靠在后腰间，夜行人从来是独自散步，或随着人群，或逆着风雨。

夜行人并不害怕白天，或者他更喜欢白天，白天匆匆忙忙，人群总是一波推着另一波，那些陌生面孔的过路人来不及停下来看你一眼就被推走。像他一样的过路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大多在看站台的绿色指向箭头，看玻璃面板里的公交线路，看花斑方格地板，或是管道纵横的天花板，他们看他们手中的手机，看他们口袋中的纸币。除此之外，他们也一样行走着，或快或慢，或也有没有目的。

天气渐冷，黄昏已经过去了许久，月亮偶尔也升了起来，那是黑夜的开始，人群渐渐稀疏，最后剩下几个看地板走路的孩童，慢慢，孩童也没有。马路上一辆车径直开过，扬起的灰尘从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浮到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路边的树页摇着头想要甩去刚刚被沾上的那层尘埃，而它们的力气总是太小，在未能甩掉那些污垢前早已精疲力竭。夜行人会轻轻从它们身旁走过，再次给予它们一些微小的力量，它们轻轻甩掉了一些，又要等待下一个夜行人。那些砌在人行道的转头，它们经过了各种狂风暴雨后顽皮地露出了一掉小额角，想以绊倒过道人为乐，但他们绝对不知道夜行人走路有多慢，有多小心。每个过道的夜行人，他们会非常小心绕开，也有的会轻轻敲打它们，想让在稍后过路的夜行人不会受伤，他们从来只关心另外那些白天匆忙走动的人，而不会同情那些白天被绊倒受伤，于是，他们轻轻敲打一下那些展露头角的小石头，一阵接一阵，如果没什么效果，他们便会继续往前走去，他们不愿意在夜里浪费太多的时间用来走路，况且他们无比相信自己，相信那些和自己一样在夜里这样走路的人。

或者夜有深有浅，但热闹的地方总是浅成一种谈谈灰白，旁边在浅上一层五光十色。这种夜里到处也会是行人，一些不是夜行人的人。他们有些不够清醒，在路边摇摇晃晃，来来去去撞着人行道的护栏，践踏那些只冒出尖牙的小吵，他们会像瀑布产生呕吐，呕吐物和那么的分泌物一样会迎来肮脏的苍蝇，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能力和意识了。而有些，他们本来是奔跑在马路的人，他们也会穿过人行道，到较为偏僻的墙边或草丛中拉开拉链，然而他们从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们无知且丑陋。老夫老妻情侣们，他们正在互相责备或是交谈，他们始终只能灯光和另一半，无论喜欢还是讨厌却也是一种束缚。相对而言，那些遛狗或抱孩子的人要幸福一些，因为他们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便宜可以占取。广场上的男人女人用力地摇摆着他们的丰乳肥臀，一摇一摆，红色短裙与黑皮带一闪一闪地交相跳动，一咚一咚如同他们那不堪孤独而正在颤抖的灵魂一样。那些跑步的,骑行的人呢，他们汗流浃背，为了让自己更加健康，拥有更美的线条奔跑着，从来无法享受天空下的温雅与微风中的清凉。夜色浅浅的往下沉，夜行人还在继续朝外走，他还没有到底返程的转折点。

路没到尽头会有很多转角，夜行人会有点按捺不住的兴奋，他太喜欢这个转角了——转角很多白色小树木，在他还在奔跑的时候它们全是动的，或是移动一点点，或是再有一点重影。停下来后，它们完全是静止的，静止的一片一大片，停下来后，身下影子只剩下一个，与他人擦肩而过时不会再嗅到他人浓重的汗味或其他味，不会错把身后半空的风筝线看做风筝了。

路从来没有终点，人们总是半途折服，夜行人也一样，他们会在突然间转身踏上回程，回程的步伐好像会快那么一点，不知道是因为风向还是坡向。马路的几盏路灯依然在不停的闪烁着红绿，躺在天桥底下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翻身驱赶走身旁的苍蝇想要再睡上一觉，夜行人又再慢慢地加了一点脚步，如果他能赶早些，兴许他还能看上几页书或写上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