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霸凌的回忆

我从来不相信一个孩子的天真和无邪，甚至有时候，觉得孩子是蛮邪恶的动物。所以，在没有当妈妈的岁月里，一直都有点怕小孩。觉得万一自己生下的孩子hold不住怎么办？当然，我想，一个孩子是否良善，很多来源于早期的家庭影响，但是同时，天性，也是一部分。只不过，当一个人已经成为成年人之后，天性和后天已经黏连一起，再难剥离。

看了一篇小故事，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在读陈岚那本《霸凌》之前，我觉得自己的年少时光好像一片光明，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霸凌与反霸凌，但是，一些故事触及了内心遥远的记忆——原来，年少时光并不是那么光明和美好的，只是，长大之后，我们愿意用记忆去修缮记忆。不开心的事情不记得，当然也是成年人治愈自己心灵的一种方式。

小学时，一度特别害怕去学校。

现在看来，几个霸凌式的老师，但是当年，却觉得她们就是我们的上帝。Q四年级时候从一个煤矿小学转到我们班，因为她妈和我妈认识，所以，她就一直跟着我混（小学生的友谊也是特么的简单）。Q每天早晨不到六点就跑到我家里对作业，我记得那是个冬天，因为霸凌式的数学老师错一道题我们的天就塌下来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特别的讨厌Q，总想把她撵走——可能她长得太漂亮了，我嫉妒，男生老让我给递情书，他奶奶的劳资还没收到过情书呢，这心理能平衡吗？

具体细节记不得了，但是我想，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霸凌另外一个女生吧。可是，小时候真的也好单纯，不管我怎么表现讨厌Q，她就是跟着我。然后在某个冬天的日子里，Q终于忍无可忍，问我为什么讨厌她不带她玩，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大滴大滴的眼泪从Q的眼睛中涌出，她带了一副像熊掌一样的手套，不停不停地擦泪。北方的冬天很冷，Q的鼻子哭得加上冻的红红的，她抹在手套上的眼泪都结了冰。

记忆戛然而止，我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又接纳了Q，但是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说了违心的话，我说我不讨厌她，这一段告一段落，然后我们很欢乐地成为了小伙伴。欢乐到有难同当。

我大概还没有说Q又多么好看吧，她转到我们班那天，当她走上讲台被老师介绍给大家的时候，班里鸦雀无声——可能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可是长得太漂亮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时间转到2017年，Q已经离了婚又再次结了婚。前一段婚姻的细枝末节我不太清楚，因为这中间，我和Q已经有几年没见，上一次我们聊感情的时候，她和她的前夫，至少还没有看出必须离婚的迹象。其实到我这个年纪，如果说婚姻，怎么也无法给出一个二元对立的见解。Q的前夫出轨甚至带着小三登堂入室，Q那些年过得不好很委屈，但是真的她自己就一点问题没有吗？但是换句话说，人的那一些小问题就必须导致婚姻破裂吗？有一个朋友说，长得太好看大抵是罪过。我也不太清楚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参考性，毕竟，长成啥样，也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我说这些，就要转到小时候去了。从小，Q就因为长得好看各种被欺负。后来我成为她的小伙伴之后，我们俩一起连带一个另一个小伙伴都被霸凌了。

最夸张的一次，我和Q从学校出来骑着小黄车子猛蹬，不是她带着我就是我带着她，反正用蹬自行车蹬出了摩托车的速度，远远地看见那个叫xl的傻逼从学校跑出来追我们，我们简直在用绳命蹬车子啊。XL看追不上气急败坏拿起石头遛我们，石头打在蹬车子的人的小腿上，忍着痛狂飙，终于甩掉了XL。然后我们俩下了车子喘口气，以为已经安全了，没想到，两分钟之后，在后面追我们的XL并没有放弃，依旧百米冲刺地追我们。这一次跨车子上路已经来不及了，被XL呆个正着。然后XL一石头把Q的鼻子打歪了。流了好多血，就这样一路我们哭着回家了。

那年头的家长也挺有意思，Q妈虽然很气愤，但是竟然也没有找学校没有找XL，这更助长了他的气焰。这样悲催的岁月过了大概有一年。Q被打，我其实也好过不到哪去。有个叫GL的傻逼总是翻我书包，摔我铅笔盒。再说XL为了表示公平，他没有喜欢上Q，顺手也会揍我，这还不算啥，我们班后来出的一位据说进了监狱的大哥表白Q。当是时，我们才小学四年级啊，这位哥就当着我的面对Q说：我爱你啊，一脸的淫荡超越了我一个小学生的认知。我和Q两个人觉得天塌下来了，这班里大大小小的傻逼和变态都欺负我们，特别是我，长得挖丑还跟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做伙伴，本来因为丑逃过一劫，但是现在也粘包赖了。

这种日子是咋结束的我都忘了。隐喻记得，那时候我们班一个挺不赖的小男孩喜欢上了我，然后那几个傻逼就不敢再继续欺负我们了。另外，那个时候我也广交天下好友，反正有那么几个人曾经收拾过这几个傻逼，后来者日子就终结了。

多年之后，其实我还是听感激他们的。

十多年后，还聚会过一次。XL讪讪地说，那个时候小，懂什么啊？

我觉得霸凌这事，不是“小”就是万能的搪塞理由。年少幼稚的时候是犯过一些错误，不能体察别人的痛苦，但是，这依然不是理由。

其实，我也想过，可能长得好看是各种招人渣体制的。说起Q来，小时候我看她的手相，手心线很乱，虽然不怎么懂，但是老家人说这样的手相会不怎么幸福。她其实是个私生女，据说她妈妈生她的时候才十九岁，或者十八。反正，她现在的爸妈并不是亲爸妈。说起她这个爸妈，也是一对奇葩。她爸爸是个渣男，现在老了基本渣不起来了，抛弃过她们母女，但是后来也找不上别的，又回来了。我经常看Q在朋友圈各种晒爸妈恩爱，晒和爸妈互动。心中其实也是难免有点难过。关于她的身世，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也没有问过。我不知道她知道了之后有没有好奇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极聪明，学习也好。可惜因为长得太好看，上高中时候就被一些社会混混骚扰、诱惑，家庭条件又不太好。明明可以考一个好学校，竟然考了一个高职就去上了。后来又被诱骗的怀孕，前夫那时候喜欢上她，帮她处理了那一次的危机。但是，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情在婚姻中，其实是个把柄。后面的故事我也不太清楚了。即便到了今天，她还是很漂亮，所以又找了一个条件很不错年纪还小的。经常听见高中同学议论她还很不忿，言语中各种羡慕嫉妒恨，但是，我想到她，却总觉得很难过。即便是这一次找到了对的人，她的女儿不幸福。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孩子的痛苦难道不是自己加倍的痛苦？

我其实又跑题了，反正Q的人生中经历的所有告诉我一个跌扑不破的真理，女人只有建设自己才是硬道理。起码，在她的第一次婚姻中，不会那么委屈。因为自己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所有，大概也是不会获得充足的尊重的。

然后讲我个人被霸凌的凄惨经历。

上高中时候我又遇到了TXG。那一次他已经真的沦为混子了。在商场门口遇见，他和一个女的摆摊卖衣服，涕着一张脸叫我的名字，我听见也看见了，但是就是不想理他。他说：咋？上了高中就不理我了，我还是你同桌哩。

心里咒骂他祖宗十八代，我心想，劳资终于摆脱了这个恶棍。

TXG没有打过我，他对我的欺负，我一直想从脑海里抹去，于是，从来也没有说过。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我的噩梦。

当我还纯洁的如同一只小白兔，我国还没有普及科学的性教育的时候。这位大哥，拿了一只condom，并把它吹起来，强行逼迫我看，还问我知道这是干嘛的知道不？后面的各种淫秽词语反正我也记不太清楚了。类似于这种的事情，每天轮番上演。这是一种很让人难堪的霸凌。我曾经跟老师反映了无数次我要换座位，但是我却说不出TXG到底怎么影响我学习，这一切都被隐藏了。我在羞耻中选择了沉默，当然也不会完全沉默，毕竟我砸了他的铅笔盒并且把他的书撕了扔进了垃圾道里。姐从来不做完全隐忍的小白兔！

傻逼数学老师还喜欢傻逼的他，反正，他最后也沦为流氓和软饭男了，我心甚慰。后来也听说过一些他的消息，反正比较惨，至于怎么惨，我也忘记了。

上大学之后遇到的欺负就越来越少了，不过，因为这张人蓄无害而且看起来好欺负的脸，也是操碎了心。不过霸凌这事，一般都是试探，小试身手看见对方非自己能得寸进尺的，大多数都放弃了碾压。我不担心我自己，但是有时候会担心宝宝子。害怕她像我一样，会难过害怕但是却根本不会和我交流。可是，邓布利多不是说了吗？他们必然会经历痛苦。

也许霸凌也是。

我曾经经历过，然后毫发无伤地走过来了，她也许也会遇到，她一定会比我更强大、聪明。而我，选择做一个倾听者，倾听完提出意见，需要时我要做出决断，为她撑腰。告诉她，对的就要坚持。也许老师看来是权威，但是他们的权威只维持在几年的小学、中学里，而人生很长，一定不要退缩。

大多数时候以暴制暴虽然不可取，但是人们都还是害怕那些厉害的人。

想一想，还是不要想太多。

生一个女儿，你总会有些莫须有的担心。有时候担心她会不会不漂亮，像我一样，因为小时候太丑被同学嘲笑，又担心她会长得太漂亮，怕漂亮招惹是非。

其实，担心这些有个卵用。

美啊丑啊，就算是爹妈也不能控。

然后我都跑了几次题了，就这样吧，毕竟，也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