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八）

看了一下新闻，并没有飞机失事的消息。

试着发微信消息，也没有回复。

会有什么意外？不会是车祸吧？赶紧在网上看一下票，还好，飞过去的机票并不难买。虽然请假是个麻烦事，但遇上这种情况也不得不请假。过去了怎么联系呢？她并不知道他家的地址。如果发生意外，打电话过去应该是他家里人接了。应该怎么自我介绍？就说是同学好了。反正两个人看上去也差不多年纪。只要问清楚医院的地址就去看他！

在心里做了决定，连续剧要演到八十集的时候，郑申回消息了：“坐飞机太累了，刚刚去做了个按摩。”完全不知道这边厢悠然已然把他列入失联人员，在心里默默上演了一出千里追踪大戏。

接下来一周，悠然又开始忙碌起来，在新的项目上为修改方案忙得焦头烂额。工作或许是最好的麻醉剂，用肉体的劳累治愈一切心灵伤痛。工作使人获得尊严，让你永远觉得被需要。和郑申聊天的次数大为减少。悠然想，就这样吧，对你我都好。

其实悠然真的好讨厌郑申叫她小姐姐。她觉得这就像女生之间聊天时喜欢称呼男生为小哥哥一样，有一种调笑的意味。而且这个称呼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的年龄。虽然她也曾旁敲侧击提了好几次，可是也许郑申也不知道还能称呼她什么吧。悠然喜欢叫他肉圆，因为她不好意思说出更亲昵的称呼。

她时常思考这段关系的定义。她知道，她是爱得更多的那一个，不然绝不会去想这种无聊的事。应该算是“互相喜欢的py”？或者更时髦的说法，叫“走心+走肾”？可是只听说过异地恋，却没听说过异地炮啊。那么长时间的间隔，她却心甘情愿的等，等一个不能给她未来的人。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没有未来的人。

长久以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这未尝不是好事，虽然不会品尝恋爱的快乐，却也少掉不少痛苦。可是现在这样，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算是怎么回事？她的理智都去哪里了？

没有那么多功夫让她伤春悲秋，却又接到出差的通知。那是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一个海滨小镇。

她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郑申，只是忙里偷闲去海边玩了一圈，发了几条朋友圈，拍了不少阳光海水沙滩的照片。郑申大抵是不看朋友圈的吧，反正悠然发的动态他是从来不评论也不会点赞的。哪怕有些动态，悠然的设置是“仅某人可见”。

悠然看上了海边的一间小屋子。因为偏僻，这边的房租并不算很贵，悠然很果断的就租了一年。就是这里了吧，她想着。

然后很快又回到忙碌的大都市。经不起唐天颐的一再邀约，悠然也出去吃过饭，喝过茶，无论如何却没有再进一步发展的兴致。唐天颐倒是有耐心，不会多说什么，每次都很绅士的送到悠然楼下。悠然不请他上去，他也是决计不提的。

距离上一次见郑申，已经快一个月了吧。他常常计划着要和悠然出去旅游，可是悠然却只想苦笑，真的会有那样的机会吗？也许再过七年，当郑申像现在的悠然一般年纪，他还会遇到一个和现在的郑申一样年轻的女孩，这些计划更适合将来的他们。她不由得嫉妒起那个不存在的女孩儿，她将拥有郑申的未来，她却只会存在于这一刻。那些美好的承诺，终将在时光的长河中变得越来越稀薄，然后不被任何一方所记起，也无法被任何仪器探测。

她常常说一些可能伤害对方的话。她说想找人去看电影，她说想约人吃饭，她说想找一个男朋友，她期望从他嘴里说出制止的话。但他都是淡淡的随意带过。她也会想象如果他说出类似的话，她会如何的心碎。但他不会，他很体贴。虽然他的未来里没有她，但他从来不提。她又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一刀去问呢。

连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何时。郑申也有很多事在忙。他换了工作。他在买车。他兴致勃勃的和悠然说起这些，悠然想替他高兴。可是悠然该说谎话，还是傻话？

换了工作意味着不会再过来出差。买了车意味着有更大的经济压力，恐怕也很难再飞来飞去了。左右不过是个py，干嘛非要找异地的？悠然又怎么能厚着脸皮飞过去找他呢？

于是言谈中便多了许多的言不由衷。她有时违心的假装替他高兴；有时却又忍不住抱怨；之后却又后悔不已，为什么自己不能一直表现得开开心心的？为什么要说可能让他不高兴的话？

郑申说，我喜欢成熟的女生。

悠然悲哀的想，我真的一点也不成熟。